第27章 宅门之变（上）

　　“是，大小姐，不，圣女，夫人也有她的苦衷，你就别责怪她了。”

　　“她始终不肯认我对吗？”听到老者这么说，沫黎立马转身看着老者道。

　　老者却面露难色，低头不语。

　　“走！”沫黎很是失望，拉着黑鹰，便离开了。

　　黑鹰摸不清其中缘由，却也大概了解了几分情况。沫黎是这家的大小姐，但是家里的夫人却不肯认她。而她同时又是泰山的圣女，是碧霞元君身边的人。

　　这沫黎当真不简单啊，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居然可以结识碧霞元君，还练就了一身本领，成为了圣女。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知道沫黎要对程思瑛做些什么，又要对他做些什么。他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沫黎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他们。

　　沫黎又带着黑鹰去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点了些酒菜一同吃着。席间沫黎愣是一句话都不说，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寒。

　　黑鹰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但是一想到程思瑛还处境不明，自己身处的环境也暂不太平，就没有心思大吃大喝。

　　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沫黎姑娘……”

　　“食不言，寝不语！”沫黎却打断了他，根本不给机会让他说话。

　　黑鹰只好打住了，这女子竟冷漠成这样，哪里有他们家思瑛的半分可爱，要是换作思瑛，气氛一定不会如此尴尬，可是思瑛啊，你在哪里啊，快来收了这个妖孽吧！

　　一顿饭就这样草草吃完了，黑鹰仅仅填饱了肚子，沫黎却吃了很多，还喝了好些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看就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遭遇了某些人生瓶颈。

　　吃完后，二人起身准备离开，沫黎转身回头时看到了黑鹰，突然想起了什么，遂用手指在黑鹰面前比划了几下，顿时一道紫光投注到黑鹰体内，黑鹰觉得脚趾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黑鹰问道，脚趾的麻意已经开始慢慢退散。

　　“迷骨咒。”沫黎回道。这是一种可以随时感应到被下咒语的人身在何处的法术，黑鹰中咒后，不管他去了哪里，沫黎都能感应到他，找到他。

　　“监视我？”

　　“怕你跑了。”

　　沫黎说完后，这才放心地回了房间。黑鹰站在那里，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世上还有这等变态的法术？也对啊，真正的高人掐指一算便可知世事，何况感应一个人的踪迹呢。

　　只是沫黎也太不放心黑鹰了，如今程思瑛在她手上，黑鹰又怎会乱跑！

　　回到房间，黑鹰这才可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黑鹰走到窗台旁坐下，抬头便可望见天空，这会子太阳早已隐去，黄昏的最后一点点余晖也将消散，在窗台旁坐着，时不时还会有丝丝凉风飘来。

　　只一天，他就和程思瑛又经历了分别，还遇到一个奇怪的女子，和一个在跟踪他们的人。

　　那人已死，暂且不谈。可是沫黎，倒像是一个有着许多故事的人。黑鹰有种预感，不把沫黎的事情解决了，沫黎就不会让他跟程思瑛好过。现在程思瑛在她手上，她又给黑鹰下了迷骨咒，等同于两人都被沫黎攥在了手里。

　　如此看来，黑鹰只能主动出击了，不然一直这样被沫黎牵着鼻子走，简直不是黑鹰的作风。

　　于是翌日清晨，黑鹰没跟沫黎打招呼，就独自去了楚家。他敲门后，还是昨日那位老者给他开的门，老者本不该让生人进府，可是看着黑鹰，似乎是昨日跟大小姐一起的人，加上黑鹰也时分礼貌客气地自我介绍了一番，老者便放松了警惕，带着黑鹰到了他的偏房。

　　黑鹰也确定了老者的身份，便是这楚宅的管家，已经在楚家呆了二十余年了。

　　“你们跟沫黎姑娘之间，有些误会吧？”进屋后，黑鹰就开口道，凭他的分析，沫黎跟楚家，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小姐，都给你说啦？”楚管家却半信半疑道。

　　“她说的，只是她所知的，我更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说的。”黑鹰故意绕着弯子，假装自己知道了在沫黎身上发生的全部事情。

　　楚管家却面露难色。

　　“也许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们劝劝沫黎姑娘，让你们楚家团聚。”黑鹰又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楚管家也便作罢了，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又如何不希望楚家能真正的团圆。只是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劝不动老爷，劝不动夫人，更劝不动高高在上的圣女沫黎。

　　眼前这个年轻人，若真能了了他的心事，也未尝不是功德一件啊！管家叹了口气，找了个凳子坐下，他望着远方，眼角已有数不清的岁月沧桑。

　　十七年前，楚家大夫人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诞下了一名女婴，刚出世，女婴的啼哭声很大，一声接着一声，雷声闪电也一阵接着一阵。哭声夹杂着雷声，闹得迷信鬼神的楚老夫人心烦意乱，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在得知生的是个女儿后，楚老夫人那刚要踏进产房的脚，就立马收了回去。在产房外听到雷声雨声还有啼哭声，老夫人只觉晦气，甩了甩手中的绣帕，就离开了此地。

　　楚大夫人本就是楚老爷不顾老夫人反对强行娶过来的，嫁过来两年，肚子没有一点儿动静，老夫人就已经开始不满了，现在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却又是个女儿，老夫人对这母女就更加喜欢不起来了。

　　那个晚上，老夫人回去后就做了噩梦，梦见一个血淋淋的婴儿追着她喊她奶奶。老夫人半夜被吓醒时，天空依然在打着雷，闪着电。

　　所以，尽管这是楚家的第一个孩子，大小姐，尽管她肤如白雪，长得甚是可爱，却还是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大小姐出生的第二天，老夫人就请来了法师作法，想看看这女婴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祥之兆。

　　哪知，真的有。法师作完法后，竟丢掉了手中的法器，脸上尽显惊恐状。全府的人都围了过去，才听得法师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女婴是上天派来祸乱人间的怪物，若不尽早将之与楚家隔离，只怕日后会给楚家带来无尽的灾难！

　　法师说完这些就踉踉跄跄地跑了，法器不要了，作法的钱也不收了，这不禁使全府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就知道会是这样，就知道这个女人生不出什么好东西。老夫人决定，先把女婴扔给她那同样充满罪恶的母亲，再由管家将其处理掉。

　　老夫人一声令下，楚老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更别提替女儿求情。只有孩子的母亲，抱着女儿哭哭啼啼地找到了老夫人，跪在她面前希望能网开一面。说她女儿只是个普通人，刚出生不过三天的婴孩，哪会给楚家带来什么灾难。

　　“现在还小就已经有预兆了，将来长大了那还了得？”老夫人用手指着她们母女厉声道。她已下定决心不让这个孩子留在家中。

　　大小姐就这样被管家从大夫人手里硬生生给抢了去，大夫人被一群家丁拖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管家抱走，而她除了哭，除了喊，除了挣扎，什么都做不了。

　　楚老爷更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不愿面对这一切，他只当夫人从未有过孕，从未生过子。

　　老夫人没让管家把女婴送给别的人家，也没让管家想办法结束女婴的生命，只给管家说让她自生自灭。管家心善，却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只好把女婴带上了泰山。

　　他知道泰山有个玉女祠，也知道经常有人上山参拜碧霞元君，所以他把女婴放在玉女祠前就走了。只希望哪位上山的好心人，能将女婴捡拾了去。

　　果然，等到他第二天再来时，玉女祠周围，已不见了大小姐的身影。

　　管家回去交了差，从此以后，楚家不能再提关于大小姐的任何事，那个女婴就当她已经死了，或者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样一来，楚家倒是太平了，大夫人的生活却度日如年。没了女儿，她也不愿再亲近自己的夫君，几度郁郁寡欢。她怕自己以后生的孩子都会遭此毒手，所以她吃了红花，再难有孕。

　　楚老爷得知自己的妻子这样对待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接受了老夫人的安排，纳了妾。

　　一年后，楚家大少爷出生。

　　老夫人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不喜欢那样的孩子。所以楚少爷一出生老夫人就爱不释手，异常疼爱她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

　　大夫人渐渐被楚老爷冷落，使得二夫人和大少爷在楚家的地位越来越高。大夫人早已无心治理这个家，致使大权旁落，二夫人管家。

　　大夫人再也不愿面对世事，选择在楚家的一个小偏院隐居。可是她的生活并不安逸，她不仅要遭受楚府上下很多人的冷眼，还时不时会受到二夫人的骚扰与唾骂。

　　二夫人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怎么不去死。因为楚老爷还时常挂念着她，对她嘘寒问暖。也有好多下人在背后抱怨，二夫人不如大夫人对他们那么好。

　　大夫人不想死吗？她的女儿没了，生活也早无任何期待，留在楚家这个破地方，谁都知道死对她来说才是解脱。可她死不了啊，楚老爷派人暗中保护她，她曾几度想寻死，都被救下。

　　她也便作罢了。也许是冥冥之中，她命不该绝。

　　大小姐出生后的第十二年，老夫人因病去世，楚老爷成了一家之主，楚府还是过着很太平的日子。

　　大夫人的身体却不见得好了，病魔缠身，大夫人竟“享受”着这个过程，期待着哪一天，病魔夺走她的生命。

　　可是在大小姐出生十七年后的秋天的一天里，楚老爷、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大少爷，难得坐在一起的一次谈话。二夫人正在想方设法地挖苦大夫人，突然一阵阴风就刮了进来，众人的头发衣衫都随之凌乱。

　　顿时紫光乍现，众人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眼睛时，一位紫衣女子从紫光中走了过来。

　　“你们让我好找啊！”紫衣女子清清淡淡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点点混响，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

　　紫衣女子便是十七年前被楚家无情抛弃的女婴，便是如今的泰山圣女，沫黎！

　　沫黎挥动着双手，使空气中的水汽凝成了一幅幅画面，画面里是十七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是法师做法然后仓皇而逃，是大夫人抱着女儿苦苦哀求，是管家抱着女婴上了泰山，是碧霞元君发现女婴将之收留，是沫黎这十七年来的成长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