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瞬逝情义浓

  “席远,你醒了?”苏谨云笑嘻嘻的问他,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心情十分愉悦,“身上还难受吗?”

  洛席远这会儿已经稍微收拾了一下,散乱的发髻也以指代梳的整理了一番,除了衣服稍显短小,其他的都十分妥帖了。

  他坐在草垫上含含糊糊的回了个“唔”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苏谨云非常体贴,自顾自的接话道:“你看,我去湖边洗了洗,顺便给你弄了些水,你快些用吧。”说完把手上捧着的木盆端到了席远的面前,那方用途广泛的麻布帕正浸满了水飘在盆中。

  席远看了眼左腿曲起,右腿半跪在他面前端着半盆水的苏瑾云欲言又止。

  苏瑾云倒是不在意地催促他:“快啊,我端了老远的累死了。”

  席远这才拿起那水里的帕子洗脸,水有点凉,他擦到脸上的时候打了个小小的寒颤,苏谨云小声笑了一下道:“没办法,柴火烧了一晚上全用完了,这会只能用凉水了。”

  席远把帕子盖在脸上左擦右擦就是不敢拿下来,因为一拿下那遮脸的布帕就能看到苏谨云的脸,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别扭。

  好在苏谨云把木盆放下了说:“我给这里收拾一下,其他牧民可能还要用。干柴暂时是补充不上了,外面这场大雨下的到处都是水气,寻不上干柴。这火折子倒是可以留下,还有这蓑衣,对了,这木盆也是这里找的,虽然破破烂烂好在能用。”

  他说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洛席远默默擦脸也没有搭腔。

  苏谨云这才觉得些不对,回过头来看席远,却见席远也是默默的看着他,两人这一对视一下子都怔愣了一下,不自觉的都移开了眼睛。

  好一会儿,三寸不烂之舌的苏三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打破这清晨的窘迫的竟然是苏三的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洛席远这才笑出来,道:“还是快些回去吧,再不回去可真的要饿昏了头。”

  苏谨云好似猛然惊醒一般,忙说:“好好,我去寻马来。”

  他急急忙忙的出门,哪有半点苏将军的做派。

  苏谨云一出了门便恼怒起来,怎么自己这么惊慌失措。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的一下子没个大人模样?一边自己气自己,一边嘴里还不忘吹着哨,可惜今天连马也不给苏大将军的面子,唤了半天却只唤回来了一只,还有一只连影子也见不着。

  却也是,原本那两匹马也只有这红莲是他的专马,另一匹本就是左副将的马,被他临时借用罢了,这会儿自然跑回了军营,怎么会在这四周寻避雨的地方等他呼唤。

  于是他半是欣慰半是无奈的拍拍红莲的大脑袋,红莲打了个响鼻也亲昵的贴了贴主人的脸。

  最后自然是席远坐在了马上,谨云拉着缰绳走在草地上,两人迎着微弱的晨光向营帐走回。

  洛席远十分不好意思,一路上说了两回了:“谨云,不若你骑马,我来牵绳?你昨夜冒着雨来回奔波,今早又去打水实在太疲乏了。”

  苏谨云笑道:“这算什么,上了战场挥刀挥上个几时辰,赶上了下雨刮风又如何,就算是下了雹子也照样得打,这点儿算不得劳累的。”

  说完又高高兴兴的牵着马绳往前走,又道:“你昨日受了寒,我虽然喂你吃了药,但是到了军中最好还是请李军医给你瞧一瞧,李军医医术高超,你昨日吃的药就是他写的方子。”

  “无妨,我已经大好了。这两年身子也逐渐好了,没有以前那般完全不中用了。若不是昨日突然淋了雨也不会一下子发起热来,你瞧我前几日赶路也未有什么头痛脑热的。”洛席远道。

  “咦?莫不是你寻得了什么良药,我记得两年前你......”苏谨云没有说完。

  洛席远却懂得他的意思,便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心肺不算太好,有时候动的急或是寒气入体便会咳嗽,咳得心肺更痛。劳思过重或过于疲惫会引起些心绞痛,也没什么大碍,平和些心情便也无事。”

  他轻描淡写的说,苏谨云听到耳朵里心里便泛起了心疼,身为一个男子肩不能提、步子不能迈开了走、心情也不能大起大落、笑的不能酣畅淋漓、哭得不能涕泗交流。这算个什么人生?若是这病落在自己身上,真不知道自己会抑郁到何种程度。

  苏谨云默默不做声,席远却道:“幸亏这两年得江南一位名医的调理已经大好,轻易不会再犯病,只要继续调理吃药,再过三五年完全好透也不是不可能。”

  苏谨云听了这番话心下安心了些,这时候东方已现晨光,昨夜雨停乌云散去,皎月直挂天边,三两点星子闪烁着微光,整个草原又是一番雨后新景,万物洗涤后都透着股新绿。

  “你若好了之后可还会留在洛京中?”苏谨云问道。

  “何意?”洛席远不解。

  “我见你如此喜欢这草原风光,想来也是喜欢些山山水水,你若治好了旧疾,是否想要看一看这天下好风光?”苏谨云解释到:“越过千里江陵,览遍五岳好山,闲倚洞庭春水,夜宿姑苏寒山?”

  洛席远抿着笑意明了地点点头,道:“想来这也是你心中所念所想。”

  “知我者莫过于席远。” 苏谨云乐道:“若是边疆之势定下,待到社稷清明之时,我定要骑着红莲踏遍我大洛的每一寸土地,春至扬州赏桃花夭夭,夏来钱塘酌初荷曳曳,秋去衡阳望展雁飒飒,冬......唔......”

  苏谨云停顿了一下好似十分为难道:“冬,冬还是在家待着吧,实在是太过寒冷,哪儿都不想去。就在家等那绿蚁新醅酒酿好了,便与三两小友红泥小酒炉,若是晚来天欲雪,便再饮一杯无。这才是惬意啊。”说完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好似那美酒就在嘴边一样。

  洛席远听他这么一说倒问他:“不知这三两好友,可有我席远的一席之地。”

  苏谨云道:“瞧你说的,若是没了你,这酒啊,喝的也是没劲。我这来了戍边这么久也不过你来看我,若是我这酒酿好了不叫你来尝,你岂不是骂我不懂得个你来我往?”

  说到这时,两人同时想起了一件事,便一起叫道:“汾何酒!”

  说罢齐齐看了对方一眼,一起大笑起来,洛席远笑的畅快淋漓,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下欢声笑语。

  笑罢,苏谨云道:“好家伙,你可带了来?”

  洛席远比了个数,“三坛!”眉宇间尽是洋洋得意:“如何?可够意思?要知道宫中也就十坛不多。”

  苏谨云是个好酒的,尤其是那好酒,自两年前喝过这汾何酒便心里头一直痒痒。在边疆虽有这后劲十足的烧刀子,但喝起来的确是辛辣有余,后韵不足,这会儿可真是高兴的不行。

  “好席远,你可真是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这可惦记了两年啊。”

  “原来是惦记着我的酒而不是我,这可真叫我伤心。”洛席远装作黯然。

  苏谨云眼珠一转:“席远弟弟啊,你是不知道啊,我一喝酒便想起这佳酿汾何酒,一想起这汾何酒便想起你啊,哎,我日日盼着见你,盼着我心肝儿都疼了,说是想酒,还不是思念你啊。”

  这一番故作女儿家姿态的话说完,两个人齐齐打个颤,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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