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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怀年这么做,那他,一定知道我已经了解了他的身份。但是,他这样逃避,又是为何?

  张怀年是我的恩师,教会我最初的手段,可他,又是胡骞予的父亲,更是依靠我获得了恒盛最大利益的人。我没有出手,他却先行躲避。为何?

  我不解,看着这条法制板块的头条新闻,头有些疼,便撑在电脑桌前,拧一拧眉心。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林小姐,您还看法制方面的新闻啊!”

  我一惊,回头看。是小刘。

  她盛了碗甜汤,放到桌上,微笑未减:“刚煮好的,凉一些再喝吧!”

  小刘一出现,我就下意识警觉,她放下碗的时候,我见她抬眼偷瞥了一下屏幕,我手一抖,立刻关闭网页。

  起身,接过碗,抿了一口,立刻将甜汤还给她:“太甜。重做。”

  我是存心为难她,可她的存在令我感觉不适。被窥视的恶感,实在不好受。

  ****

  我现在除了紧盯恒盛的事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和李牧晨联系。他在欧洲那边,工作并不顺。视讯两头,隔着两大洋的距离,我们反而能聊的欢。

  这一天,他告诉我:“BOSS已经通知我了,我下个月将调任到香港环球。”

  我笑笑:“那很好。”

  “是你的主意?”李牧晨似乎并不乐见。我沉默,并没有否认。

  气氛有些尴尬。此时,欧洲时间是凌晨,他忙了一天,这么晚,还要坚守在电脑前,只为和我之间,短短20分钟的视讯。

  所有女人,面对他,都要心软。

  可是,理智提醒我:林为零,你不行。你心软,害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牧晨。

  “我相信,你会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他脸紧绷着,听我这么说,笑了,笑容,放肆了点:“为零,我有时候真想问你,你凭什么?”

  我愣了愣,咬唇,视线在电脑桌前游弋了一遭,不敢看回他的脸。

  “凭我对你的爱?”他反问。

  我的手,在鼠标上,握紧。他的这个问题,我依旧没有回答。

  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最后,我受不了,开口:“你那边也不早了,睡个好觉。晚安。”

  说完,关闭对话框。

  李牧晨的脸,闪了几下,之后,黑屏。我看着屏幕上反射出的自己。额上还有伤疤,不明显,但恐怕要跟我一辈子了。

  发呆的空档,我手机铃响。看号码,是我在恒盛的代理人打来的。

  “林小姐,我遇到麻烦了。”

  麻烦事终于来了,早可以料想到,进恒盛的董事局,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到房门边,反锁了门:“怎么回事?”

  “胡骞予怀疑你签署的那张代理合同有假,派出律师阻止,说签字真实性被认可之前,不准我在董事会上作决议。”

  “班加罗尔新航线的决议?”

  “是。”

  胡骞予这一招,就是想拖延时间。看来,他是连他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林女士,我看您是不是该……”他试探着问。

  我接过他的话:“露个面?”

  “是。”

  我想了想,“好,告诉胡骞予,我下午就去恒盛,让他验证签名。”

  “需要我联络其他董事,再开一次董事局会议么?”他依旧试探着问。

  我这个代理人,确实聪明至极,什么都替我想好了,不枉我高薪聘请。

  我正要答应,但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不需要将所有董事都请到场,但,务必,黄浩然的岳父与何万成,此二人,一定要到。

  ****

  我这边挂断电话,不多时,胡骞予的人,已经联络上我。

  是王书维。

  看来我的代理人已经和胡骞予商议好了。胡骞予这才派这特助联络我。

  一接起,对方开口:“林小姐,您好。我是胡总特助。”

  王书维每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此刻听来,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什么事?”

  “您的代理人已经联络我们,说您下午会来恒盛,并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

  “是的。”

  “胡总已经答应您的请求,我来电,核对一下董事会的时间。下午2点,董事会开始,但胡总的意思是,您提前半小时到,验证签名。”

  “好。”

  “那好,我挂了,再见。”

  “Mike!”我犹豫了片刻,这么叫他。

  王书维没有挂断。

  也许是有些吃惊,他也没有说话。

  “你不怕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你的身份让胡骞予知道,他让你滚回美利坚?”

  我语气恶劣,王书维却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冷言冷语。

  王书维的声音顷刻间又疏远了几分:“你欠我的。”

  “可你也欠我。”我不服气。

  沉默良久,王书维历来隐藏的深,教人看不清一星半点情绪,可此刻,我却听见,听筒那头,他略带愤怒的呼吸声。

  “亏欠”这个话题,始终是他的死穴。

  “你欠我一条命,我,却只欠你一次背叛。你一直很知道,等价交换的道理,不是么?”

  王书维此刻已恢复平常语气。

  我“啪”一声挂断电话,心里愤愤:王书维,要不是你待在恒盛对我有利,我绝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嚣张过一秒钟!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没那么气愤了:王书维卖过我一次,如果他同样方法,再卖胡骞予一次,那么,我倒是应该感激他。

  利用,亦或是被利用,我必须以平静心态应对,才玩的出一副好牌。

  收拾了心情,梳洗打扮,精致妆容,掩盖病态模样。

  我出现在恒盛大楼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光鲜亮丽林为零。

  王书维是总裁特助,我和秘书上到总裁室时,特助亲自来接。

  “胡总已在会客室久等。”

  “谢谢。”

  公事公办,客套话,还是要说全的。

  我和王书维,不再是半小时前、在电话两头争锋相对的模样,而是,客客气气的对话。

  王书维领着我和助理朝会客室走。

  到门口,门开,我进去,助理却被王书维拦在门外。

  我拧眉看他,他光明正大回视:“胡总只想见您一人。”

  透过半开启的大门,我看见我的代理人也在会客室里:有代理人在,我也不算和胡骞予单独见面。

  我示意助理在外面等候,自行进门。

  胡骞予安然坐在那里,一直看着门边,看着我进去。

  所谓笔迹鉴定,我看也不过是个幌子,胡骞予这么做,不过是要逼我出面。

  我看了眼胡骞予身旁的律师,说:“我人都到了,我看,这鉴定笔记,可以免了吧?”

  律师闻言,迅速看了胡骞予一眼,胡骞予蔚为颔首,律师已自行朝门边走去。

  开关门的声音随即传来,胡骞予又瞥向坐在我身旁的代理人:“麻烦你也出去一下。”

  代理人听胡骞予这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面上不悦,但还是询问地看我,等我命令。

  我扯扯嘴角,算是笑:“胡总有私人话题要和我谈?不是谈公事?”

  他也笑,笑容比我还假,“你会猜不到,我找你来,目的是什么?”

  我极轻地“哼”一声,轻轻转动了椅子,正面转向胡骞予,看着他,对代理人说:“西姆先生,请你暂时出去一下。”

  此处空间,很快,只剩我和胡骞予二人。

  沉默片刻,我喝一口桌上现成的咖啡,等着他先开口。有时,沉默是种较量,谁先开口,谁就落入下风。

  最终,胡骞予先开口:“张怀年的案子,是你干的?”

  我放下咖啡杯,笑容加深。他找我来,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扬眉睨他:“没错。”

  他看着我,愣了愣。

  随后,他起身,绕过会议桌,朝我走来。

  到了我面前,躬身,靠近,一手撑在桌上,将我困于他和办公桌之间,低眉,看我:“找人制造车祸,买通所有人,包括那个受害者……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手。”

  我最讨厌胡骞予现在这样一副质问的样子。他话音一摞,我的脚便向后一撑。

  椅子下的滑轮带着我远离这张令人生厌的嘴脸。

  我依旧是那句话:“没错。”

  张怀年放开他的律师事务所,想要开开心心环游世界?没门!

  我溜出他的掌控,他索性斜靠在桌旁,双手环胸。

  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看我:“你是不是要硬生生将他逼成肇事者,才会满意?”

  我隔着一段距离,回视胡骞予: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新婚燕尔,被甜蜜冲昏头了。张怀年陷在我制造的交通意外官司里,加上个事后逃逸,顶多也就坐几年牢。

  我怎么会满意?

  只不过,这件事出在对肇事逃逸处罚最重的德国,张怀年又是名律师,他的罪责,难免要更重一些。

  我之前也曾担心过,自己整治不了张怀年。毕竟张怀年多年黑白道都混的如鱼得水,很多集体和个人都很买他的帐。

  可这次,是张怀年要主动退下政法线,还离开了他一手创办的律师事务所,推掉了许多重要的诉讼案件——此举,得罪许多人,我只是比那些被得罪的大人物,早一步出手而已。

  冥冥之中,连老天都在帮我。

  我拢一拢额前头发,遮住额头上的伤疤,随后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到了离胡骞予极近的地方,才停下。鼻尖几乎抵在鼻尖上,我看见胡骞予的瞳孔中,反射出的自己,眼带笑意。

  我懒懒开口:“你对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父亲,倒是很关心。可惜,我只希望他老死在牢里。”

  “你疯了。”他的气息,呵在我的唇上。

  “错,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我已经想明白:得回恒盛又怎样?我要他们所有人,为我父亲的死,和我经历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我这样对付胡家,托尼一定会收到消息,当托尼对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托尼要遭殃的时候——这是我清醒思考过,得出的答案。我坚信它的正确性。

  ****

  我斩钉截铁回答完,这时,胡骞予突然抓住我的一双手臂,将我一阵翻转。

  我来不及反应,已被他困在桌子和他之间。

  他几乎全部力量集中在手部,我手臂一阵麻痹。

  “你以为,你能收买那些人作伪证,我就不能效法你,同样用钱解决这些问题?”胡骞予的声音,似乎是从齿缝间溢出,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如果你办得到,又何必来找我?”我仰起脸看他,笑容清浅。

  他胸口起伏。气得不轻。

  胡骞予曾想把我像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我也乐意见到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可惜,这些都只不过是“过去”,他太高估他自己的能力,而我,则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现在反倒好,认清了彼此,断了后路。

  我带着笑意,款款说到:“胡总,你现在就算把恒盛拱手送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心。”

  胡骞予的手,僵了一下,之后,更用力,握疼我的手臂。

  “我很想让你们眼睁睁看着我如何把恒盛夺回来。”那样一定很痛苦。

  胡骞予突然一甩手,男人,力气大,我被推倒在一旁。

  他似乎也没料到我会重心不稳,担忧的神色凝在眼中,但随即,一闪而过。

  和那次我摔下楼梯时一样,他站在原地,不扶我起来。

  幸而,旁边有椅子,我没有狼狈地倒在地上。但,脚崴了。脚踝上,原本的伤没完全康复,这一崴,疼痛无比。

  他冷眼看我,面无表情,嘴上嘲弄道:“看你的本事。”

  我站直了身体,一瞬不瞬看着他,虽然疼,依旧微微笑:“请你拭目以待。”

  *****

  我拎了自己的包,走出会客室大门。

  关上门,才允许自己一瘸一拐走向助理。

  我看看表,离董事会还有5分钟时间,已没有时间,再去处理我脚上伤处。

  代理人也等在门外,见我出来,上前:“黄浩然的前岳父,邱志新将不会出席董事会。”

  “那何万成呢?”

  “何老已确定出席,不过他的秘书说,他会和……”

  他没有说完,我微微扬手,制止他说下去。因为,此时,我正对着的电梯间,电梯门打开,何万成走出来。

  邱志新旁边的人,是胡欣。

  代理人顺着我的视线,亦看向电梯间:“我刚刚想说的是,何万成会和胡欣一起来。”

  这次董事会,我亲自参加。会上依旧在讨论班加罗尔案,结果依旧是悬而未决。

  胡欣是慈禧太后,恒盛所有老臣子对她都尊待有加。

  我坐在位子上,手拿王书维发到各个股东手上的企划案,随便翻两页。

  我原本出席这次董事会,是准备联合那些我之前都接洽过的股东,提出罢免CEO的决案。

  我之前也有联络过何万成,他对胡骞予这段时间的胡为举动难免有些恼火。

  班加罗尔案,他也一直投反对票。

  我之前,想要确定何万成会出席董事会,是想试探看看,何万成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可是,这一次,胡欣这一露面,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

  会议结束,所有股东都陆续离开,我到门边的时候,王书维上前,拦住我:“胡夫人请您暂时留下来。”

  王书维原来不光会为胡骞予做传声筒?

  我瞅了王书维一眼,随后回头,瞥见坐在里头的胡欣。

  想了想,返回去。

  最后,整个会议室,就只剩我、胡欣、胡骞予三人。

  胡欣的视线在我和胡骞予之间逡巡片刻,柔声唤到:“骞予,你先出去。”

  听这一声唤,胡骞予立刻手握成拳。但他依旧没有动。

  “你先出去。”胡欣重复,声音低八度。

  胡骞予离开。胡欣朝我走过来。我以为胡欣留我下来,是要和我谈张怀年的事。可她没有。

  她关心的问我:“为零,身上的伤好些没有?”

  我咬住牙齿。她对我好,我不安心。

  “要注意养病,知不知道?”

  我心里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谢谢关心。”

  “需不需要我请老佣人到你那里去照顾一下?病人的饮食起居,需要多多……”

  这时,我忍无可忍,她的关心,让我毛骨悚然。

  我打断她:“你不问我张怀年的事?”

  面对胡欣,我总是沉不住气的那一方。

  胡欣见我如此,也消停了。假惺惺那一套,收了起来。

  她不说话,看我许久,缓缓坐到我旁边座位上。

  她的姿态,始终优雅。淡淡一笑,似乎洞悉我心中所想:“我问了,有用吗?你不会收手。”

  我笑的张扬:“我会。只要你告诉我,你,张怀年,还有……托尼,你们和我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让你知道真相。”依旧在淡淡的笑。

  “答应谁?张怀年?托尼?”

  胡欣保持缄默,我霍地站起,忘了脚伤:“我迟早会知道!你儿子已经告诉了我一部分,剩下的,我可以查!”

  胡欣照旧是那样,嘴角带着模棱两可的笑容,浅浅摇头。

  我在她这样完全不把我当回事的笑容之下,溃不成军。

  我也笑,虽然,笑容僵硬,但终究不想让她看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胡夫人,再会。”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去。脚上疼痛,有助我恢复冷静。

  可是,要靠疼痛来维持自己,始终有些悲切。

  开门出去。

  我的助理并不在门外。我四处看一看,依旧没看到助理的影子。大概是先我一步去车库取车了。

  我转一转脚踝,虽然没有低头看,但感觉得到,脚踝已经肿起。

  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对自己说,正要朝电梯口走去时,电梯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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