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被拽着穿过外层花园,进了屋。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没了花园中景观灯的晕染,玄关瞬时间陷入黑暗。

  与黑暗一道迎接我的,是胡骞予强势的逼近。

  他的唇,靠近我。势在必得。

  我侧过脸去,躲避,终是没能躲开,被他捏紧下巴,扳正了脸,被迫送上嘴唇。

  这个男人今天,吃错药了。

  我出声咒骂,被胡骞予占领唇舌。他的手,像拿了手术刀,割开我的衣服,不够,还要割开我的皮肤。

  我疼,可我不出声。他这个混蛋,我在心里骂。

  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

  手,轻轻抬起,摩挲我的眼角,带下眼泪,一滴,停在他的指尖。

  他的眼睛,陷于一片黑暗中,只有瞳仁,暗色的,茫然无措的光。

  他的手,松开对我的牵制。

  我当他良心发现,却不料下一秒,他再度欺上来。

  他没轻没重,我被撞到门上,后脑勺一阵钝痛。

  吃痛的声音还没出喉咙,便被胡骞予吸附住唇。

  我紧闭双唇,阻碍他的进犯,他索性用牙齿,厮磨我两片唇瓣。啃咬。一遍一遍。

  这个人,所做的,如果是为了让我疼,要我恨,那么,他真是成功。

  我疼,我狠他。

  这个男人的身体,就是我的欲孽。

  “两次……你故意,要我生气,要我,看见你和别人……”

  他的牙齿,兽齿一样,顺着我的脖颈向下,一路厮磨。他说的话,喷在我凉薄的皮肤上。

  ……

  ……

  半夜醒来。

  我看着枕边睡得安稳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睛有些失焦。

  身体濡湿而疼痛。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玄关的门后,黑色的角落。而这里,此时,此刻……

  我躺在床上,环顾四周。

  床,写字台,桌椅,一切都不陌生。

  这曾是我的房间,三楼的一间客房。从摆设到布局,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在这个房间,住了这么多年。这里,对于我,陌生又不陌生,亲切也还疏离。

  可现在,这里充满的,却全都是胡骞予的味道。像是在宣告这是他的地盘一般。

  平常的胡骞予,周身一股霸道的气息,我现在才知,他连睡觉时也不例外。

  他一手横过来,霸占床上的位置。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蜷在床的一角,快要坠下床去。可如果往里挪一公分,我便会枕上他的手。

  空阔的房间,只有胡骞予的呼吸,一声一声,平静而清浅。

  听着他的呼吸,我难以入眠。只好裹了被毯下床。

  下意识地开衣柜找衣服。可惜,触目的尽是衬衫、西装、领带。

  男士的。胡骞予的。

  胡骞予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让人弄明白的人,比如现在,胡骞予主卧不住,住客房。个中原因,我想不通。

  我拿了件衬衫,草草套上。

  地毯很厚实,落物无声。我脚踩在上面,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间客房。

  之后,我随便找了间房,几乎是一粘到床就进入睡眠状态。

  ……

  在黑暗中,我感受到了光亮。刺眼的光亮,逼得我不得不撑开眼帘。

  此时,整个卧房,亮如白昼。我下意识抬臂挡住眼睛。

  可是我挡在眼前的手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攥紧。

  待我睁开迷蒙睡眼,看清来人,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跟我走。”

  胡骞予把我带到了恒盛大厦。那间监控严密的档案室。

  一个公文袋被交至我手中。是装了那份“股权让渡书”的公文袋。

  让渡书以董事会的名义签署,字里行间,冠冕堂皇。

  而我急于知道的是,除了爸爸,还有谁,签署了这份协议,又凭什么,瓜分以林家为最大利益集团的恒盛。

  97年,金融危机爆发,恒盛海外资金链面临十几亿资金缺口,不得不抛售旗下高度控盘的银行股,此时就有谣言散布,说恒盛联合金融大鳄,操控游资走向。国家因此冻结了恒盛的资产。恒盛暂时停牌。

  恒盛崩盘,总裁兼任首席执行官的林甚鹏负债自杀。

  所有的媒体事后对此的报道千篇一律。无非是感叹与惋惜。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恒盛董事局控制下的储备资金库,足够填补这十几亿的缺口,却一分钱都没有出。

  当时的董事局,爸爸,胡欣,姚亦琛,何万成,四人中三人,同时签署了这份协议,把他们持有的股份大份额的让渡给了一个叫David Yang的人。

  David Yang是谁?

  他和胡骞予是什么关系,以至于要他把手头持有的那么多股份,都过到胡骞予名下?

  “David Yang是谁?”

  我抓住胡骞予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他笑,讳莫如深:“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我知道他不会,可是……

  “算我求你!”

  我咬住牙,乞求的看他。

  他捧起我的脸,看定我的眼睛:“这不像你。林为零从不求人的,不是么?”

  “我要知道真相!”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给我看文件?”

  他笑一笑,笑容很快隐去:“因为我要你知道,你要的一切,都在我手里。

  你也逃脱不了我的掌心。

  所以,

  你不需要去找别的男人。”

  **********************

  第二天,我就被内部调离。

  发配边疆,被调到助理室。

  我前脚刚进办公室,人事部的邹部长后脚跟进来。

  看着摆在我桌前的调任书,我险些失笑。

  胡骞予不是不拿我这个对手当回事儿吗?何必把我调离财务部?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邹部不免着急:“林理……林小姐,很抱歉,这是胡总亲自签的调令。我们也没办法的呀!”

  这么说,再加上一脸精心加工过的所谓歉意。是深怕我为难他,硬要他给个说法吧?

  他像狱监一样,杵在我的办公室。看着,我这个本该灰头土脸的人,没有一点抱怨或异议,乖乖收拾东西走人。

  一个小职员,对上胡氏帝国的掌权人,没有胜算。

  林为零不会再做没有胜算的事。

  几分钟后,我已经身处助理室的范围内。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和我打招呼。

  也许是我的脸色不善,又或者是“空降部队”本就容易受排挤,种种原因,我懒得多想。

  亲自带我到助理室的王特助简单地介绍了我,之后便把我撂下不管。

  我处于浑噩状态。耳边充斥着的,无非是那些“咖啡吗?几杯呢?好……马上送到。”一类的话。

  而对于我,习惯了每天都被“建仓,吸筹,拔高,回档,出货,清仓”这些字眼所围绕的生活,一下子,根本无法适应此刻闲适的时光。

  闲来无事,泡杯咖啡,一直喝到中午。

  咖啡凉了,被忽略在一旁。

  我,同样,被忽略在一旁。

  有人临走前,终于记起我的存在,事务性地邀我这个新同事一起去吃饭。

  听我拒绝,她立马露出一脸释然,生怕我反悔一样,踩着细高跟,“噌噌噌”,即刻就不见人影。

  此刻的助理室,空空荡荡,和早前的闹腾景象相去甚远。在这个空荡荡无人气的地方,响起了电话铃声。显示是总裁内线。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意料之内的熟悉声音传来。

  “一客C餐,送到我办公室。”

  我哑然,不知如何接胡骞予的话。

  沉默片刻,就听到听筒另一端的胡骞予说:“林为零?”

  我心中顿生戚戚之感。我一声不吭,他也能知道是我?

  “林为零。”

  “是。”

  “一客C餐。请你快点。”

  “是。”

  到餐厅点餐。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刻意在为难,竟让我碰到了此刻最不能够碰到的人。

  李牧晨在电梯间里,我在电梯门外。

  他低着头,斜倚着身,靠在电梯间的扶栏边,看似神不守舍,电梯停驻延时,响起了略显刺耳的“叮”声后,他才回神,如此后知后觉,令人不禁担心。

  他抬起头,正撞上我的视线。

  他的眼睛,在我的脸上停留片刻,移至我手上拎着的餐盒。

  “你好。”我浅笑着和他打招呼。

  对我的招呼,李牧晨置若罔闻。迅速收回视线的他,脸上再没一丁点情绪的波动,绕过我,径直向餐厅走去。

  我下意识,回头看他的背影,觉得其中难免有了些决绝的味道。

  这个人,这种态度。

  我们,已经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但愿,不会成为敌人。

  *********************

  77楼。总裁秘书坐在总裁室外的办公桌旁,正接着电话,见我近前,满脸狐疑。

  我拎起食盒,“我是助理室的,这是总裁的午餐。”

  她立刻脸色不善,立马挂了电话。

  “你可能弄错了。胡总的午餐刚才已经有人送进去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让我吃了闭门羹,我却巴不得,立刻抬脚走人。

  我进了电梯间。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面映出了我的脸。

  我看着自己的脸,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这胡骞予,耍着我玩?这叫我怎么能不哭笑不得?

  这时,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又突然打开。我连纳闷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扼住手腕拉出电梯间。

  拽住我的人,仗着他腿长个子高,自顾自地迈着他的大步子,疾步向前,也不管我我跟不跟得上。我无奈,被他用力拽着,只能踉踉跄跄。

  “胡-骞-予!”

  我唤他,他不理。

  高跟鞋一路发出刺耳的抗议。我的脚踝疼,手腕疼。

  全都拜胡骞予所赐。

  片刻之后,我已身处总裁室的界地之内。

  总裁室的门大敞,看得出来胡骞予多急着追出来。而那位冷脸美女秘书,正愣门口,看着胡骞予拽着我进来,脸上闪过诧异。

  “出去。”他瞥一眼她,冷冷道。

  听了胡骞予的驱逐令,美女秘书立刻领悟,瞬间消失。

  胡骞予拿过我手里的餐盒,随手放到桌上。又拉过椅子,按着我的肩,迫使我坐下。随后才坐到桌的另一边。

  胡骞予的面前,是另一个满满当当的餐盒。

  我下巴点一点自己带来的那个C餐餐盒,挑眉觑他:“什么意思?”

  胡骞予不答,替我打开餐盒,取出筷子送到我手里:“吃饭。”

  见我迟迟不动筷子,他重复:“吃饭。”

  我哑然失笑,“你这……算是邀我共进午餐?”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措手不及。

  可他不在多给我回应,把筷子塞进我手里之后,就只顾自己埋头吃饭。

  “你打内线到助理室,就是为了骗我来和你吃饭?”

  我一个“骗”字,说的极重,他抬眼看我,似笑非笑。之后低头吃饭,不理我。

  我嚯地起身,“对不起,我现在不饿。我先下去了。”

  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了那些吃的东西,转向我,“你早上没吃。中午也不想吃?”

  早上起来时,别墅的佣人为我和胡骞予做了早餐。中式的,西式的,都有,也不明白这佣人为何知道我喜欢什么,做的早点都是我平常爱吃的。

  精致的食物,随我挑选。

  可面对胡骞予,我吃不下。早上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面对我,你吃不下?”

  他又一次猜中我心中所想。

  “……”

  他放下筷子,慢慢看定我:“林小姐,我希望你能快点适应。以后,每天,都会如此。我不想看到你饿死。”

  他的强势,令人头疼。

  被人如此摆布,我出离愤怒,却只能克制住火气,脸上挂着笑,却暗暗咬牙切齿地问:“凭什么?”

  他睨我一眼,笑,笑容无害:“上班时间,你是我下属;私下,你是我情人。你认为,我凭什么?”

  我差点忘了,他曾是全国中学生辩论赛的大满贯辩手,除却被我抢去一届最佳辩手之外,再没输过。

  他眼波流转,似乎有邪恶的光从眸子里窜过:“或者……你觉得我的办公室环境不够好,所以你吃不下?不如,我们去员工餐厅吃?那里很热闹,也许你会比较有胃口。”

  他这已是明显的威胁。员工餐厅?他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之间关系?

  最后,我不得不重新坐下,打开食盒,埋头吃饭。

  菜还不错,合我胃口,还有我最喜欢的羊小排。

  胡骞予看我乖乖合作,心情不错,还从自己那儿夹菜给我。他夹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食,乖,比得上宠物。

  我很快解决掉,抬头看,胡骞予正看着我,他食盒里的吃食,除了夹到我这边的几块羊小排,其余的,动都没动。

  “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他手横过来,拿着纸巾擦拭我的唇角。我不躲不避,他颇满意,终于点头允许我离开。

  快到门口,他叫住我。我没回头,给他一个背影。等待他的训示。

  他只给了我一句:

  “晚上我会去你那儿。”

  这个名叫胡骞予的男人,正式进入了我的生活。

  他有空,会约我吃饭,周末打个高尔夫。

  我渐渐,学会适应各种情形。

  回家,看见他坐在我的沙发上看文件,听见开门声,投来一瞥后再度把视线移回文件上。

  一起吃饭,碰见什么和他相熟的人,被问到“这位是?”这种需要我自报身家的问题时,暧昧的笑着敷衍。

  当侦讯社发来邮件时,胡骞予正坐霸占着客厅,看着新近出炉的一部文艺片。

  而我,正在浴室,享受香薰浴,这是这周以来,属于我的,难得的私人时间。

  胡骞予似乎唤了我一声,声音不大,被哗啦啦的水声淹没。我裹了浴巾,门开了一缝儿,探出头。

  “什么?”

  可是,沙发上已然没了他的踪影。

  而此刻,胡骞予,正站在我的电脑前,看看我:“你有邮件。”

  我顾不得浑身湿漉漉,赶过去,头发一路走一路滴水。

  显示器上,黄浩然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抱着的搂着的亲着的,同一个女人。

  我抬头,正见胡骞予收回对我的凝视。他重新窝回沙发,看他的文艺片。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我试探。

  他看了照片,没有一点反应。我揣测不到他的心思,这样反倒更棘手。

  “你调查黄浩然,想要他手里恒盛的股份。”

  他的回答,直接,不掩饰,眼神直视过来。

  “只不过,你不会如愿。”胡骞予,审判官一样宣布到。

  他眼里的傲气,浑然天成一样,自然不突兀。

  此刻,电影里,神经质的女人,40度角仰望爱人,而她的爱人,居高临下,把手伸向她,说:你,过来。

  胡骞予把手伸向我,说,“你,过来。”

  我愣了愣神,最终还是走向他,一走到他面前,就被拉着坐下,手里的毛巾也被拿走。

  胡骞予帮我擦拭头发,动作还算温柔。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我发觉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存在。面对他的亲昵,我已经没有了抗体。

  这样很危险,我提醒自己。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我?”

  我一直好奇,胡骞予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料到。

  当然,一切,只是“似乎”。

  他笑。我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胡骞予拿我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黄浩然的号码。

  听筒随即放到了我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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