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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进了,臣向北笑了笑,走过去,捡起球,箍在腋下,完全不理其他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臣向北?”

  要走了吗?

  西曼站起来。

  “我去买喝的。”

  她“哦”一声,重新坐下,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出自己视线。

  “美女!会不会篮球?”

  一个人走到休息区,仰头问西曼。

  她还在盯着门口看,听见声音,神经一跳,循声望去——是刚才被臣向北彻底忽略的那个。

  “三人篮球。我们缺一个人,女生也可以。”

  “……”

  “你是臣向北朋友吧?”

  “……”

  “我和臣向北认识的,也算你半个朋友了吧!”

  男孩子笑容阳光,也友好,嘴巴甜,一口一个“美女”。

  西曼有些不解。他和臣向北是朋友?可为什么他邀臣向北打球,臣向北理都不理他?

  “怎么样?美女,帮帮忙吧!”

  他双手合十,乞求的姿势。

  西曼看向另一边的球场,他们几个也是齐刷刷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点点头:“好啊!”

  转身,对子墨嫣然一笑:“小鬼,看姐姐打球。”

  “姐姐,这个人……”

  子墨面有难色。

  “怎么了?”

  “哥哥他不喜欢这个人。”

  “喂,小鬼!你怎么说话呢!”

  这人似乎听力很好,子墨说那么小声他都能听见。

  子墨肩膀一颤,扁起嘴,不说话了。

  西曼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微俯下身,凑到子墨耳边说:“想不想姐姐帮你打赢这个人?”

  子墨小脸揪起,不确信的眼神。

  “我打球可是很厉害的!”

  子墨小幅度点点头。

  上了场,西曼看这些人,才知道他们真是高人一等。

  六人分成两组。

  另一个队员见小姑娘咬着牙齿,以为她怕,于是笑着安慰,“别担心,”他指指邀她加入的那个男生,也就是子墨口中哥哥不喜欢的那个人,“这小子是高手,小心点。”

  她没说话,手臂伸长,“Givemefive.”

  “小姑娘挺嚣张的嘛!”

  队友斜睨她一眼,笑着同她击掌。

  比赛开始。

  西曼身高是绝对劣势,但胜在灵活度高,开球后,她第一个抢到球。

  穿着帆布鞋还跳的这么高,其余五人开始对小姑娘另眼相看。马虎不得啊!本来还想着让让女孩子的众位男士都认真了起来。

  “高手”半路抄截她,不客气地拦住西曼,想着这身高优势就足以压制住她行动了,却不料这小妞儿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嗔着笑了一下,趁他发愣的当口,球斜路叩击地面,再弹起,瞬间便从他□穿过。同时,她身体一侧,大步一跨,下一秒到达他身后,接住球。

  直到身后传来篮球持续叩击木板的“啪啪”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调转方向追去。

  还没出3分线,他就已追上她,要截她的球。却不料她使了个假动作,看准队友位置,出其不意地把球传出去。

  队友接住球,投篮,得分。跑过来拍她肩:“小家伙!不错嘛!!”

  西曼笑嘻嘻。她初中可是校女篮,要不是高中以后个头没怎么长,被体育部给刷下来了,她现在可绝对不止这个水平。

  挥汗如雨的感觉很不赖,西曼卯起了劲儿打满场,15分钟结束,玩成一票的男生把毛巾丢给她,她也大方拿起来擦汗。

  这时,一瓶矿泉水送到了她面前,她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发现臣向北。

  “喝吧。”

  他说,波澜不惊的脸。

  她接过,碰到瓶子的一瞬,一股凉气直冲手心,真是冰!扭开盖子,灌一口水,沁凉的水润过喉咙,舒服。

  她用胳膊擦嘴角,说谢谢。

  他没再说话,坐到她旁边。

  她胸口起伏,有些累,直喘气。臣向北觉得她每一声呼吸都敲在他心上,不太自在,看着场上的人上篮,有些心不在焉。

  这人,很喜欢沉默。西曼瞥一眼臣向北冷冷的侧脸,这么想着。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少说话,少说话。

  气氛真是冷。

  “高手”走过来,对此地的低气压浑然不觉,视线只停在低着头的女孩身上,对女孩旁边淡漠却又嚣张的臣向北视而不见。

  西曼看见一双篮球鞋走到自己面前,一抬头,便有毛巾落下来,盖她头上,阻隔了视线。

  隔着毛巾,她听见爽朗的笑声。

  西曼把毛巾扯下来,看到阳光灿烂的笑脸。

  “美女,球打得不错嘛,叫什么名字啊?”

  这厮,大方搭讪,西曼呵呵笑,“你先说。”

  “我?呵呵,”他学她笑,“詹意杨。”

  “顾西曼。”

  他站着,她坐着,夕阳美好,青春的汗水味。

  臣向北看这两人一眼,嚯地起身,抿紧的嘴唇微微松开,对顾西曼说:“走吧。”

  “顾姐姐,你好厉害!”

  “是吗?”

  她摩挲小孩子柔顺的发顶。

  “是啊!这样……这样……”他比划着投篮的动作,“那些人都没你厉害!”

  顾西曼那个骄傲啊!他们那是让着她,这场比赛,和女孩儿玩乐的成分居多。

  西曼心里自是知晓的,却并不说破。小孩把她当偶像,又肯跟她说话了,她何必破坏?

  臣子墨和顾西曼,一大一小,一左一右,配合得极好,在人行道上互相传球玩儿。

  臣向北那时买水回来,正见一个弹跳而起的纤巧身影。瘦细的脚踝,流线型的身体,骄傲地扬起的脖颈。指尖触及篮球那一刻,脸上绽开一个张扬而狡黠的笑。投篮得分时,吐着舌尖,冲着看台比出V手势。

  他在暗,她在明,瞬间,美好的错觉。眼前这个顾西曼,完全是个陌生人。

  此刻,错觉再度降临。

  夕阳差不多隐到了天边,剩下的最后一片湛红与浮云一道,交织出漫天云霞。

  臣向北走在后头,看着前边镀上一层霞光的两人,一时晃神,不自觉笑了出来,连自己都没发觉。

  “哇哦!”

  前边突然的一声惊呼换回他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

  子墨球丢偏了,西曼没接住,看着球朝车道飞去,她小声惊呼,立刻跑过去,眼睛一直盯着球,根本不看路。

  看着莽莽撞撞的顾西曼,耳边响起汽车行驶而来的声音,臣向北心里骤然绷紧了一根弦——

  一辆汽车,离她不到3米的距离,还在匀速前行。

  西曼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可前倾的身体,根本收不住。

  “小心!”

  声音都没来得及冲出喉咙,条件反射地,他一个箭步向前,迅速拽住西曼手臂。拉扯的力道太猛,西曼还没看清眼前景况,就已经摔在地上。

  她下意识环住他腰。失重跌倒时,整个小臂着地,沙砾瞬间划进皮肉,她“啊”的痛呼出声。

  臣向北后肩胛狠狠叩在地上,刹那间,骨头发出闷闷的磨合声。他的手,紧紧扣住她后脑勺,她额头磕在他锁骨上,又是一阵麻痹。

  他感觉到剧烈的心跳,自己的,似乎,还有她的,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衫,引起彼此胸腔里的共鸣。

  一声一声,“扑通,扑通……”,捣进耳膜,他莫名其妙烦躁,支起上半身,看怀中的她:“没事吧?”

  她蹙着眉摇头。

  他松开她,她也松开他,两个人站起来。

  到医院,该上药水的上药水,该包扎的包扎,该缝针的缝针。

  西曼额头一大块纱布,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甚是滑稽。

  “没事吧!”

  他伤得轻,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等她。

  “没事。”

  “自己能回学校吗?”

  她点点头。

  他拦了辆出租车,她坐进去,他却没关门,手扳住车门门沿,探进半个身子,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那句:“真的,没事?”

  他眉毛下撇,嘴角也微微耷拉着,西曼看着这样的臣向北,想笑,拼命忍住。

  “真没事儿。师傅,开车吧。”

  “等等。”

  司机识趣,没有发动车子。

  臣向北脸上没表情,西曼看着他打开包,找东西。翻了半天,弄出个皮夹。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臣向北塞了几张百元钞到她手里。

  “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这女孩,此时的表情有些吓人。

  “……”他斟酌了用词,“……医药费。”

  “这点小伤,药都不用换。”她拒绝。

  “拿着。”

  这么霸道。

  她手僵住,脸也僵住:“不用,算是我请小家伙吃的。”

  “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他看了看她紧握成拳的手,“这些钱,以后你打车来教课的时候也可以用。”

  西曼皱着眉,看着钱,想了很久,久到原本黑亮的眼睛变得大雾弥漫。

  僵持良久,她眼一闭,暗暗吸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睁开眼,淡淡的眼神,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

  汽车发动。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臣向北。

  他呆在原地,看着越行越远的出租车。

  “臣向北,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自言自语,问自己,却问不出答案。

  不可亵玩

  只可远观,的男生。

  标签:危险,请勿靠近。

  *******************

  几乎每个周末,西曼去教课,都能碰到臣向北。

  子墨不是说他哥哥很少回家的吗?

  西曼难免气馁地想。

  后来西曼学乖了,这个月起,每次都在臣家的公寓楼下,等到看着臣向北离开了,她才进去。

  她有自知之名,知道和这样优秀的人有交集,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她也很明白,自己定力是不够的。

  他,于她,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

  雷池不可越过。

  于是索性不相见。

  臣向北每周末都要学画,每次西曼算准了时间赶到大厦楼下,便可以望见臣向北离去的身影。他总背着画板,骑单车。单车、男生,是小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连背影都这么美好!西曼感叹。

  可惜她不太敢直面臣向北。他总给人距离感。“生人勿近”的气质强烈到不容忽视。

  而且,这个男生,知道用钱解决问题。

  顾西曼这么想,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今天他没骑车,背着画架匆匆离开。西曼收回视线,进楼里。

  走几步,恋恋不舍地回头。已经没了臣向北身影。

  乘电梯的时候,西曼瞥一眼电梯壁上的镜子。镜子里的女孩,很平凡,白开水一样。

  她叹口气。视线胶在镜子上,心里莫名泛起一丝不甘,于是一步步走过去。她把眼镜摘下来。

  她的皮肤好,很细腻。可除了皮肤好之外,这张脸,乏善可陈了点。西曼客观评价。佳佳总说她打扮起来会很好看。她自己倒没看出来。

  而眼睛下的黑眼圈张扬得很。昭示她的睡眠不足。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苦哈哈的孩子的脸。

  提示音响起,西曼悻悻然收回视线。

  应门的是子墨。

  门开了一条缝儿,一只小手攀在门沿略低处,一双眼睛也是滴溜溜转。见是西曼,门立刻大大敞开,子墨小小的身体“啾”一声窜出来。

  “顾姐姐!”

  西曼见小孩子眼睛里有泪水,蹲下身,问他,“怎么了?”

  “臣向北刚才骂我了!”

  他理直气壮,直呼某君大名,身体陷进西曼怀里,脸蹭啊蹭。

  “你哥哥?骂你?”

  她惊讶,想象不出臣向北发火的样子。

  “嗯!”子墨仰起脸,拼命点头,“他还缴了我的游戏碟!”

  西曼无语。又是游戏。

  “顾姐姐要帮我骂他!”

  西曼连忙拒绝,“那可不行!”

  她怕他的!

  她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子墨。一个小时过去,他一声不吭。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这小孩儿,挺记仇的。

  她无奈地想着,走过去,俯下身。他今天一道习题都没做,脸冷得很,眉心皱着,小老头一样。

  “怎么了?”

  她明知故问。他别过脸去,不看她。

  看来她是罪无可赦了!西曼笑一笑。小孩见她不怒反笑,愣了愣,瞄一眼西曼,很快收回视线,恢复一脸冷然。

  “要不这样?”西曼拍拍他后脑勺,“你做完这些题,全做对的话,我就把游戏碟拿出来让你玩个痛快。”

  小家伙脸上的冰山有点松动了。

  西曼笑容无害,声音低低的询问:“行不行?”

  子墨想了会儿,不确定地看向她:“可是……哥哥房间锁起来了。”

  西曼找了两根回形针,扳直了。蹲在臣向北门外,双眼对上门锁。

  子墨跟在她身后,她回头,就见子墨兴奋地看着自己。

  她转回视线,回形针插进去,嵌进卡槽。耳朵也凑过去,仔细听锁孔里的声响。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很轻的“啪嗒”声。

  bingo!西曼转动门把。门开了。

  子墨再按捺不住,跳下椅子冲过来。

  身后传来踢踢拖拖的脚步声,西曼突然回头,子墨正撞进她怀里。

  “回你房间写作业去。”

  西曼点点他鼻尖,趁其不备“砰”的关上门,落了锁。

  这是她第一次进臣向北房间。

  西曼印象里,男生的房间,应该是万佑礼那样的。带着浓烈又嚣张的色彩,数不清的封面夸张甚至妖冶的CD,球星的海报,永不整齐的床铺,一盆怎么也弄不死的仙人球。

  臣向北的房间,有阳光混合青草的味道。墙上挂着梵高的画,向日葵。书架上码着精装画册。

  西曼到处都翻遍,没发现游戏碟的影子。

  复合式的卧室,里面还有一个房间。西曼推门进去,扑鼻一股浓厚的油彩味。视线不自禁定格在幽蓝的墙体上,那片手绘的点点星空。

  原来是画室。

  西画室中央放置画架,画架上是一幅已经完成的作品。画上,一个女孩,匆匆离去,留下一个背影。阳光洒下来,玻璃墙体反射出刺眼的光。女孩奔跑的动作,定格在远处的台阶上。

  青春洋溢的画面。

  这场景倒和学校的艺术楼很像。西曼喃喃想着。

  调转视线,落进眼帘的,便是散落满地的颜料,和靠墙的角落那一摞画板。和卧室相比,这里简直凌乱到极点。

  继续找,终于发现了游戏碟。

  西曼像凯旋的士兵一眼,举着游戏碟,迎接子墨钦佩不已的仰视。

  “题目全做完了?”

  子墨点头如捣蒜。

  她一题一题改。全对。

  “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这个疑问压在西曼心上很久,再不问出来,她肯定得憋出病来。

  虽然心早飞到游戏上,子墨还是点了点头。

  “你成绩很好啊,为什么还要请家教?”

  小脑袋霎时耷拉下去,声音低低的:“我成绩不好。”

  西曼听不懂,满眼不解:“可你每次做题目都对那么多!”

  “我……”他看一眼西曼,咬着牙齿,许久,继续道:“我假装成绩不好的话,妈妈就会多管我一点。”

  “……”

  “我每个星期就可以多见爸爸妈妈几次面。”

  西曼一怔。

  面前的孩子,撅着嘴,像做错了事,委屈又倔强,惹人怜爱。她记起,他总喜欢问她: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西曼总是回答不了他。

  “那你哥哥知道吗?”

  片刻沉寂后,西曼问。

  “这个方法还是哥哥教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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