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请你做个纸片人

  高里要居住的疗养院不算偏僻, 但是他呆的房间, 却在疗养院内最偏僻的角落里。

  要不是环境确实轻松优美, 路边也多的是晒太阳闲遛弯的老人家, 就这个七拐八拐还要竖标示牌的尴尬现状, 铃木园子迫真怀疑自己进的是某恐怖片场的精神病院区。

  “话说半个月才允许探视一次这种事……听起来也很像是恐怖游戏的前置设定啊……”

  她这边若有所思的碎碎念,那边厢派来接待他的陪同人员瞬间给吓了个激灵。

  ——卧槽这金主不是来参观加捐钱的吗,怎么半道上还能因为环境不顺眼反悔的?!

  ——搞慈善还挑肥拣瘦的早晚曝光你们信不信!?

  心里疯狂吐槽到刷屏,但面子上,陪同人员还得耐心的等着这金主感叹完,然后抓紧时间给她解释。

  “高里要的治疗费里, 社会募捐负担了很大一部分, 我们这边照顾起来其实压力不大, ”言下之意,不是他们故意给这人小鞋穿的, “至于半个月探视一次的规定,本身是出于对个别患者的健康状况考虑才出台的。”

  事实上,疗养院内的这项规定, 只限于高里要一个人。

  至于原因……

  陪同人员心巨累的叹了口气, 只能尽力解释说:“高里要这个孩子他……比较古怪。”

  铃木园子听了这话表情都不带变的。

  不古怪她才觉得奇怪呢。

  ——美作大佬给的资料可以说是相当详细了,虽然目标人物前十几年都是个普通学生, 但资料里充斥着他幼年同学们的回忆访谈。

  大家说话都比较含蓄(大概率是因为黑道小弟收集情报时, 假扮的是个记者),但总结下来看:

  高里要此人从小性格就比较孤僻,到底遇没遇到过校园霸凌不可考, 失踪三年经历过什么压迫,也不可考,但自打失踪又获救后,这孩子就再也没说过话,而且沉迷绘画,见天的浪费白纸。

  见她这副仿佛特别不以为然的样子,陪同人员心里都要急死了:有金主肯捐楼是好事,但这金主的目标怎么好死不死就是高里要这倒霉孩子呢?

  就他入院这几个月,都仨人无辜入院了,讲道理,这金主爸爸要是提前说明了她是为高里要来的,他们怕是楼不要了,也不会接待她的!

  不过这样硬气的话也就是心里想想了,陪同人员看着眼前这周身仿佛有无形金光四处乱闪的少女,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他还刻意放低了音量:“虽然不知道您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高里要这个人,又为什么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

  他说到这里,铃木小姐特别自然的插口,说:“我就是社会新闻看到后有点好奇。”

  “我理解您的好奇。”

  陪同人员虚心认怂,就您的身价,您想对谁产生好奇都行,但是:“自从高里要入院,我们这里已经有两位护理人员和一位义工意外受伤了,最严重的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等会儿,推人下楼梯?”

  铃木园子震惊了:“这小孩儿还有暴力倾向?”

  有暴力倾向的话,见面的时候穿不穿拘|束|衣啊?

  陪同人员表情比她的更一言难尽,犹豫了许久,叹气,道:“其实也不能算是他动的手。”

  园子:“嗯?”

  陪同人员左右看看没有别人,遂小声哔哔道:“这里不让说,但我希望您还是注意一点,这个叫高里要的孩子,比您想象中更加古怪。”

  铃木园子抬手示意:“你说吧,我听着呢。”

  陪同人员于是清了清嗓子,说:“第一位护士,是走着走着突然悬空后摔的。”

  “据本人说,当时,她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直直从地面上提了起来又突然用力扔下,受伤的地点,就在高里要病房一侧的拐角。”

  “第二位护士在那之后接手了她的工作。”

  “这位护士,在晚上熄灯查房时没收了高里要的画,强硬要求他按时吃药后睡觉。”

  “结果当天半夜巡察,就被莫名其妙的力道推下了楼梯,”男人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八度:“有同行说她后背有野兽指掌一样的巨大抓痕,留下的淤青血丝很久都没散。”

  “第三位是假期来帮忙的大学生义工。”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那大概是个挺好的人,陪同人员还啧啧有声的回忆了一番:“他背一位老人家晒太阳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高里要的画架,把颜料洒在了他的鞋上。”

  “当晚义工们乘车离开时,没出街口车就翻了,警察来了之后说是一侧的轮胎因为热胀冷缩突然开裂……”

  “但轮胎上头其实也有野兽的抓痕?”

  铃木园子配合的接道。

  陪同人员心有余悸状点头。

  这里面其实还隐藏了一个想劝他转院行政处管理员,去过高里要的病房后就摔断了腿。

  ——不过这个行为很不白衣天使,不适合对来搞慈善彰显善心的金主爸爸说,抹黑他们疗养院的形象惹。

  陪同人员:“这一切虽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伤害、不是,我是说过度接触过他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出了意外。”

  他的用词很含蓄,“我的意思是,等会儿见了面,您要问什么可以随便问,但这个孩子醒来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大部分时间只会埋头画画……”

  陪同人员的重点在于:“他要是不理会您,希望您能体谅一下,”千万不要发大小姐脾气,“最起码注意着不要碰到他。”

  “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园子看着眼前这人眉毛都快要挑飞出去的表情,瘫着脸“哦”了一声。

  ——她寻思着,这个戏精这么用力的在她面前表演……莫不是心里想跳槽?

  但是戏精到了这种地步,她们家的招聘标准不需要啊?

  怀抱着不可言说的无语心情,铃木小姐缓步开始爬楼梯。

  但踏进楼层的第一秒,园子突然意识到:这戏精说的,可能并不是谎话。

  她在周遭的空气中使劲儿嗅了嗅,就这乌糟糟的瘴气程度,比她那会儿还难闻,再摸下手边的白墙:还好是水泥的,腐朽起来不怎么明显,但是腻子的粉化非常严重。

  抹了一手白灰的铃木小姐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也不看门牌号了,只朝着瘴气中心摸索着前进。

  除了墙面粉化严重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了?

  不过疗养院的管理者可能也似有似无的察觉到了些危险,园子发现高里要所在的这一层所有病房都是空的,只有拐角那间他一个。

  眼见她站在楼门口就突兀的不动了,总觉得高里要附近有鬼的陪同人员顿时紧张起来:“您怎么了吗?”

  铃木园子只直直的盯着走廊尽头那拐角,听到他的声音后,不咸不淡的瞥了眼一他,说:“没什么,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

  陪同小哥心想这难道是逐客令?

  他虽然担心金主的安全,但同时也担心自己的安全,如无意外并不想真的去接触那个高里要,内心斗争老半天,还是决定走为上。

  这是金主自己要求的!

  临下楼梯前,小哥良心犹存的回头望了一眼,正看到铃木财阀出身那位小姐,沿着玻璃窗慢慢向前走,到拐角处时候,刻意向右侧跨了两步,绕了个小圈后站在了玻璃窗边的角落里。

  那动作……就像是在刻意避开某个早就站在玻璃窗前的人一样。

  但是玻璃窗前,小哥脑海中有疑惑一闪而过:别胡搜玻璃窗前了,这一层楼里,除了高立要……还有别人吗?

  ——其实是有的。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维度里,一个人首兽身奇形怪状的女人张牙舞爪的堵在门口,浑身上下瘴气丛生,死死的扒在玻璃上,正殷殷切切的向着房间里看。

  她绝对不是妖怪。

  哪怕依铃木园子贫瘠的玄学知识看判断,这玩意儿九成九该被打成妖魔,但她心底有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就像是她曾经见到过许多个这样的“女人”一样——没由来的笃定她们都“是好人”。

  所以哪怕这货周身黑气萦绕,凶恶的像是恐怖游戏的关底BOSS,铃木园子依旧能以一种自己都不太理解的、平和的心情看待她,并且很快便穿透了黑气的干扰,精准的捕捉到了那“女人”温柔的眼神。

  她的眼睛里只装得下屋里那个小男孩。

  推门时她突然抻长了脖子,眼神灼灼的盯了园子一眼,那力度,惊的园子当时就以为自己要步护工的后尘了。

  结果这“人”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毫无征兆的塌下了怪物似的上半身,看形态……居然像是在对她躬身行礼。

  铃木园子对着虚空愣了一下,点头算是回了礼。

  ——联系之前那戏精八卦出的袭击案,她还以为这东西因为麒麟受伤已经陷入狂暴了,结果居然还残存着理智……

  等等。

  回身准备关门的铃木小姐突然愣在了原地:她刚才……是不是特别顺理成章的感叹了一个奇怪的名词?

  “麒麟。”

  嘴上重复着这蜜汁熟悉的词语,铃木园子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病室的墙壁上。

  密密麻麻一墙面的画儿。

  三足的大鸟,长翅膀的老虎,漂浮的山川和宫殿,还有龙形的乌云和蛇一样的闪电。

  大部分画面画的十分走样,有时还会刻意抹上一层其他的颜色,乱七八糟的叠在一起后,扭曲的就像是一面墙的破碎黑洞。

  看得人头皮发麻。

  有那么一瞬间,这些扭曲的、甚至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内容的画面,在铃木园子的眼中翻腾着从二维变成了三维,然后逸散成无数看不明晰的场景,迷雾一样的包裹住了她整个人。

  园子觉得自己像是被它附带的沉重水汽摄取了,心跳声无限放大,轰然开始敲击自己的耳膜。

  ——“咔嚓”。

  这似有似无的一声脆响,猛然间像是打破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将她重新带回了有空气的正常世界。

  铃木园子猛地捂住了心口,一时之间都没来得及抹掉自己那一头的冷汗。

  整整缓了五分钟后,她很认真的试图和画作主人高里要进行交流。

  无果。

  高里要这小孩儿如陪同人员所说,不论身边有没有人,他只心无旁骛画他的画,偶尔赶上手不动的时候,宁愿发呆也不张嘴。

  官方诊断是自闭症。

  铃木园子虽然也有过一段险些被当作智障儿童的自闭岁月,但她那会儿生病生的并不真诚,而且时隔多年记忆不够深刻,努力再三只有,到底没能借助前病友这一身份,成功接到过对方的脑电波。

  ——哪怕铃木园子对着他念叨【麒麟】这个词。

  ——哪怕铃木园子自己,都因为这份念叨想起了点似是而非的画面。

  不过高里要真的很乖。

  他只在园子试图摸一摸他发顶的时候,下意识偏身躲了朵,剩下的时候被捏脸也不还手。

  不过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也不算白费。

  在正式上手之后,铃木园子确定了一件事:高里要和她在尚隆身边看到那个金毛少年,应该是同一个物种!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园子自觉找到了记忆阀门的钥匙——无奈钥匙不止失忆还自闭,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就很麻烦了。

  高里要的气息比她惊鸿一瞥的小金毛微弱的多,园子想探查他也不敢下手(主要是她也不会控制轻重),因为这物种前所未见,也没啥参考资料,让她研究一下这小孩是病在哪儿了。

  无疾而终了吗……

  因为打一进门被墙上的画怼了一下,园子整个下午都下意识避着那面墙,临到出门前,她的眼角不经意掠过门框边的角落,视线尽头像是陡然被刺了一下——

  ——一座宽大的、熟悉的窗框,窗前是一株高大的石榴树。

  这画面园子熟悉,她床头摆的那面屏风,画的就是这个场景。

  但同样的“画框”里,装的却不是闲闲看夕阳的她自己。

  那里坐了个男人。

  他的五官被铅笔扭曲涂抹过,头发和手边案几的边界线并不明确,只能模糊看出一个跷二郎腿靠桌看书的轮廓,五指和书都被染成了刺眼的蓝色。

  高里要见过尚隆?!

  铃木园子猛地回头去看那男孩。

  对方穿着病号服默默画画,依旧谁都不理。

  园子叹了口气,俯身从墙角扯下了那几幅让她觉得眼熟的画,两指捻着、若有所思的下了楼。

  那先走一步的陪同小哥正在楼下等她,见金主爸爸安全脱离了鬼片现场,当即大松一口气,殷勤的上前两步,急急的问:“您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没啦。”

  下一秒,大小姐扬起手上的画纸晃了晃,问他,“你们负责人在哪儿?”

  陪同小哥:“您要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铃木小姐轻描淡写举重若轻,“谈一谈社会资助问题。”

  ——不说话?自闭?

  没关系啊!

  玄学方面的问题暂时无法可医,普通的自闭症她能还没辙吗?

  没辙她有钱啊!

  找最好的医生、最知名的专家,一个不够她找一打!

第132章 请你做个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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