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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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岫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老远看到罗喉已经从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挪到了半环形座椅的边缘——不用站起身就可以瞥见两个空桌子之外的那个包间的位置,简直憋不住要笑。老树开花原来是这么有趣味的事情,他是头一次知道。于是他也不着急回到自己那桌,反而就在吧台边坐了下来,扭头观察罗喉有点笨拙地在边喝茶边望着黄泉那桌的样子。
“啊!爱情。”
吧台里面在擦高脚玻璃杯的侍应也跟他一起看着那个方向,发出一声感慨。
枫岫觉得这调侃声有点耳熟,抬头就见他的另一位多年好友——极道先生尚风悦居然站在吧台里,穿着一身白衬衫黑马甲和小围裙充当服务员。
“好友也被拂樱拉来充人手?”枫岫突然感到一阵魔幻。
“世道艰险,人心叵测。”尚风悦摇摇头,换了一个杯子继续擦,“难得下午没课,我来看看拂樱好友,就被塞在这里出不去了,真是误交损友!”
枫岫:“堂堂我校经营学教授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我是不是该多叫些小伙伴来欣赏欣赏这种难得一见的场景。”
极道先生马上从吧台里抽出一瓶啤酒,理所当然地放在枫岫面前:“来,封口费。”
枫岫接下啤酒道:“真是不合格的服务生,好歹调一杯鸡尾酒吧?”
极道先生一脸无辜:“我连摇酒壶在哪都不知道。”
枫岫环视一周,发现今晚来客中同事还真有好几位,道:“你今天发了多少瓶封口费了?”
极道先生:“没数,反正都记在让我站班的‘好友’的账上。”
枫岫:“唉呀呀,都不知道是谁交友不慎。”
极道:“彼此彼此。”
46
罗喉坐在那里,光明正大地看黄泉侧脸,既希望他能发现自己,又觉得不太适合。和黄泉一桌的那三人似乎并不是经常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个叫御不凡的,或者醉饮黄龙他们家老四的漠刀绝尘。罗喉有一些好奇,毕竟二人从开始说话起已经快两个月了,他的印象中的黄泉不是个合群的人。而且算得上朋友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很显然那三个有点面熟的人并不包含在其中。
为什么会和三个不熟悉的人来这种地方?
罗喉忍不住去听他们的对话,奈何音乐声吵耳,能听清楚的语句并不多。
但是当他在意的青年提高音量,用一种不怎么愉快的嘲讽声调说:“……是这样吗?!……我倒是不知道他有这种意思?……”并且说完后站起身来道:“……抱歉,离开一下。”向洗手间的方向走之后,罗喉便意识到也许来者不善,对方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
在黄泉离席后,他先继续观察了一下那三人的反应。
原本带着一点谄媚笑容的三名男学生突然变了神色,一个有点激动,很大声说:“我靠,他算个什么东西!”
另一个马上拉住他:“先把交代的活做完,那玩意儿还剩吗?”
没有说话那个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拆开一点倒在黄泉喝到一半的扎啤里面。
罗喉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站起身,平静地经过那三人的桌边,用余光仔细打量了那三人的面孔——没错,虽然不记得名字,却是是自己院里的学生无疑。
接着脚下一转,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罗喉推开洗手间,看到了自己并不想看到的场景——黄泉抱着脑袋坐在角落里,发出有点不适的呼吸声。
“还好吗?”他马上蹲下身,把对方的头抬起来,观察脸色后,翻开他的眼睑检查了一下眼球。
“……你……你是谁……”黄泉咕哝道,完全没有看出眼前的是罗喉,“呕……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我我在哪里?”
“我是罗喉,你现在在洗手间。”罗喉捧着黄泉的脸,让他能看清楚自己,“你被人下药了。”
“我……下药……被人……什么意思……?罗……喉……是谁?”
罗喉没有急于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先把黄泉扶好,脱下外套给他披上后走出洗手间,过了一会回来手上便多了一杯水。将水给黄泉灌下去,然后拿手帕打湿后给他擦了一遍脸。
黄泉看上去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就是觉得头重得不行,眼前也是万花筒一样花花绿绿转啊转,完全认不得眼前照顾自己的人是谁。他想伸手去抓对方,但手抬起来也是在空中乱挥没有方向
罗喉握住他乱抓的手,面色严肃:“站得起来吗?”
“你……他妈小瞧我……吗?”
黄泉努力用力蹬了几下双腿,最后还是在罗喉的帮助下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几乎半个人挂在他身上
罗喉让黄泉站着适应了一下,才慢慢扶着他走出洗手间,枫岫在门口候着,见两人出来:“他嗑药了?”
罗喉停在墙边把黄泉搂好:“一种类似大麻的慢性迷药,那几个人给他下的不多,估计是想分好几次下手,不容易被发现。”
枫岫看到罗喉的脸色渐渐变得恐怖起来,脸上云淡风轻,背上却不觉起了一层冷汗:“要我帮忙吗?
“帮我查那三个的背景。”罗喉用下巴点点黄泉坐的桌子那个方向说,“查清楚背后是谁。”
“好好好,你先把这孩子安置好了,把车开走吧,待会儿我坐尚风悦的车回去。”枫岫伸手拍拍罗喉的肩膀,“其他都交给我。”
闻言罗喉便不多说,一手环着跌跌撞撞的黄泉的腰,把他半扛着想早点离开。
谁知经过舞池的时候怀里的青年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下,努力挣扎着想从罗喉手臂里出来。
“你……放开我!”
罗喉怕黄泉硬来反而把自己弄伤,只好无奈地放松一点力道:“行,你自己走。注意脚下。”
“…………苍月银……血!你怎么在这?!”黄泉还没站好,就开始指责罗喉鼻子骂,“滚!我不会跟你回家……!”
罗喉一脸懵逼,怎么就把自己认成他哥了?
他伸手去捞一下跑远的黄泉,却被对方退后几步躲开了。
【Party girls don’t get hurt】
舞池的音乐突然一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青年一听,居然几步踏上舞池。
【Can’t feel anything When will I learn】
罗喉意识到他估计是意识开始飘了,这种时候不能强行去阻止,只好跟在后面防止他伤害自己或者别人。
【I push it down, push it down】
但不知道是因为黄泉把罗喉当成了银血所以不愿意接近,还是意识已经无法控制,脚下渐渐跳动起来,在舞池的人群里闪动着。
【I’m the one “for a good time call"】
罗喉拨开层层人群,却只能看到黄泉的头发舞动着,一下在左边,一下在右边,搞得他头晕。
【Phone’s blowin’ up, they’re ringin’ my doorbell】
还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黄泉摇摇晃晃转到舞池中心就停了下来,周围的人给这个走路都不稳的好看青年让出了一个小空间。
【I feel the love】
黄泉转头看身后紧跟着的罗喉,微微一笑,脚跟滑了一下,正好转了个圈。
【Feel the love】
他的半透明长发带在空中荡成一个漂亮的弧形,在来人伸出的手掌中痒痒地划过。
【one two three drink】
罗喉看到舞台中心的人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但是他除了音乐声什么都听不见。直到黄泉转到第二圈,罗喉才意识到他在随着音乐唱歌,自己却听不见。
【Throw em back, till I lose count】
一声清亮的女声划破整个酒吧,音乐声一下在人们的脑海里炸开。
【I’m gonna swing from the chandelier—— from the chandelier——】
黄泉的脚下不稳,差点摔倒,被罗喉一手抓住,带进怀里。
【I’m gonna live like tomorrow doesn’t exist——】
“放……开!我不会回去的!”黄泉大吼重复着一句话,双眼通红,罗喉觉得他几乎要哭出来,似乎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他只能紧紧抱着他,等他冷静下来。
【I’m gonna fly like a bird through the night, feel my tears as they dry……】
【And I’m holding on for dear life】
失控维持了近半分钟,这种麻药的致幻作用似乎才算是过去,黄泉发软,只有双手紧紧抓住他眼中的“大哥”的双臂。
【……Help me, I’m holding on for dear life】
“不……呕……难受……”
“嘘……”罗喉怕他听不见,只能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安慰,“呼吸,大口呼吸。冷静下来。”
黄泉仿佛听进去了,呼吸也慢了,兴奋期过去以后开始颤抖起来:“带我走……”
“嗯。”
罗喉也顾不上太多,直接让黄泉趴在自己背上,一把把他背起来,快步离开了酒吧。
47
第二天清晨。
黄泉感到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前后左右都在疼。他吃力地爬起来,身上盖着的大衣滑落到地毯上。他努力睁眼想搞清楚什么状况,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好像自己被以前的那几个傻逼室友叫去了酒吧……他们说要跟自己道歉……然后呢?
……
靠!
……
靠靠靠靠靠……!!
黄泉猛地从沙发床上跳起来,发现自己正在罗喉的办公室自带的小休息室里,房间里还留有一丝淡淡的烟味,但是它的主人并不在这里。
谁说喝高了的人会失去记忆,黄泉发现自己脑袋虽然痛的要爆炸了,但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天啊……他到底对罗喉那家伙说了什么?
太丢人了!
他还记得罗喉把他一路背上车的时候,自己还在人家背上抽泣,说一些很傻逼的话。
不不不不那不是我。
黄泉丢下罗喉的大衣,落荒而逃。并没有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张纸条。
黄泉一路跑回他们的合租房,掏了半天口袋发现没带钥匙,只能不停按门铃和敲门,希望御不凡那家伙在家。
过了没一会,门打开了,御不凡穿着一身睡衣,闭着眼满头炸毛打开门,侧着身让黄泉进来,嘴上不耐烦地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黄泉没有回答,只是一头闯进房间,把门“嘭!”一关。
御不凡瞬间清醒,一脸困惑,去开房门,结果发现黄泉居然从里面把房间反锁了。
“喂喂喂我还没睡醒呢——开门啊。”
“……滚。”
房间里只传出一声低吼。
“!?黄泉你疯啦!我跟你一个房间啊——”
“去漠刀房间!”
“你——!!!”
御不凡在房门口满脸通红,来回踱步了几下,听里面没声了,睡衣有点单薄害他觉得有点冷。御不凡蹭蹭光裸的脚背,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哆哆嗦嗦去敲绝尘的房间门。
里面的人似乎一直在候着,听到敲门马上伸出一只手,把他拎进去了。
tbc
写在后面:
46里提到bgm是Sia的《chandeli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