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植物变异·4
究竟是强大到何种地步的文明，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
佐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这样看着自己护在怀里的人轻轻松松用冰蓝色的气泡膜抵挡住了气势汹汹涌来的泥石流、轻轻松松把无数准备砸下来的大冰雹给打得粉碎、轻轻松松在龙卷风的范围内站得稳稳当当，一点没受影响。
少女脸色淡淡，这场对于更毕星人来说足以是灭族之灾的劫难，在星尘面前却根本不够看。
他们两个人是轻松了，没有星尘庇护的其他更毕星人情况就很糟，如果说泥石流对他们的伤害不大，那么冰雹的到来就能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数量庞大的冰雹砸下来，不少更毕星人直接被砸晕了过去，星尘注意到，有几个人非常遗憾的在这场灾难中丧命，冰雹将他们砸得千疮百孔，死亡的那一刻，他们变回了无任何意识的植物，只能顺着泥石流往下滑，一点点离开众人的视线。
佐心里非常不好受，他看着正在迈康城肆虐的龙卷风，整个人绝望到极点，倒是星尘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冷静的问道：“整个迈康城的水是不是都受到了污染？”
“是…”
原本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听到星尘那么问，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男人的表情十分凝重，从高高的鸣山远眺城中，城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暴雨积攒的雨水将迈康城淹了个七七八八，远处江河的水位上涨，看这惨不忍睹的状况，江河的水估计早已泛滥，也就是说…现在鸣山下的整片水域，都受到了污染，只要一碰，就是被感染变异的下场。
幸亏鸣山足够高，不然……
佐不敢想下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摧残了这片土地多久，没有人知道，期间佐看到鸣山下的水不停在涨，考虑到鸣山的土地可能会受到污染因而感染到埋在里面的树根，无奈下他只能让族人拔起树根，去找其他可以支撑的东西。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就在大风暴渐渐离开这片区域时，附近的幸存者发生了异常。
其中一个没有听信佐的更毕星人被土地里的水分感染了，那像极了血管的植物叶脉在逐渐发黑，绿色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变成了暗沉的紫色，原本属于植物的白青色皮肤，开始渗出散发着异味的粘液，颜色也由此暗了下来，更不要说对方脸上呆滞的表情、和嘴里的獠牙。
他变异了。
周围的幸存者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大风暴并未完全离开，暴雨还在下，这磅礴大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行动和视线，手无寸铁的幸存者根本没办法去跟怪物搏斗。
星尘看出了他们的窘境，在怪物冲过去企图伤人时，她挥出了飞刃，锋利的飞刃就这样在人们的注视下，切开了怪物的头颅。
更毕星人内心几近麻木，毕竟在这些天里早就习惯了，从一开始看到对方展开保护罩时的震惊，到如今的平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想要去回味。
之后又有人陆陆续续被感染变异，他们一直等了好久，才等到大风暴的彻底离开。
天空终于放晴。
但那又怎样呢。
整个迈康城已毫无生气，水位在缓慢的下降，不少被淹没的建筑冒出了头，鸣山也被淹了一部分，被水浸泡着的植物已经发黑发紫，显然已经被感染了个彻底。
佐与部下去了另一边讨论接下来的安排，星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想着，树洞里的植物幼苗就被放出来了，索急冲冲地飞奔而来，绕着星尘看了一圈，发现她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姐姐！”
索直接抱住了少女的腿，看到对方没有反感的扯开他后心里别提多美滋滋，当下又得寸进尺的整个身体挂在星尘的腿上。
戒指：这个该死的植物幼苗！！
星尘没空理会索，因为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少女稳步朝古树走去，还紧抱着她的腿不撒手的索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晃一晃的玩得正开心，但这样的情绪没能持续多久。
男孩费劲的抬头，在看到星尘盯着前面的古树不放后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他顺着少女的目光望过去，没多久，身体蓦地僵硬。
他们的…古树啊。
污秽不堪的黑紫色沿着古树深深埋藏在土地里的树根缓慢地往上爬。
——怎么会这样呢？
索的脸上全是迷茫，他的手一抖，整个人直接失了力摔到了地上，泪眼朦胧，模糊了他眼前的景象。
……
索是一棵非常珍贵的植物幼苗。
他诞生于世的那天，鸣山雾气蒙蒙，山谷幽静，晨露落在他嫩绿色的叶子上，他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他轻轻晃动着叶子，懵懂的看着那些晨露在他的叶子上滚来滚去，这样的游戏，他可以玩一整天都不会腻。索还不会化形，弱小的他只能移动自己两边的叶子，他感受过山谷的风温柔的从他叶间穿过、也感受过雨水重重打在他幼嫩的身上，让他疼得蜷缩起了叶子。
他是在鸣山中诞生的，他是古树的孩子。
将索带到幼儿园的老先生，慈祥的在古树面前那么跟他说。
可是。
可是。
老先生已经为了保护他死掉了。
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
也要死了吗？
索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的手心攥得很紧，几根带刺的藤蔓不可控的出现缠绕在他的手上，尖刺深深扎在他的皮肤里，可男孩却没有一丝反应。
星尘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她蹲下身子，手指轻抚着他悲伤涌动的眉眼，少女的动作轻柔极了，索甚至感觉自己那蒙上阴影的灵魂，都在被对方一点点的抹净，他不自觉开始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觉得她比金阳还要耀眼。
“姐姐…”
星尘正帮他把那些藤蔓扳开，听到他在喊自己，便随口应了声。
索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最终他还是没办法把徘徊在心底的那个问题问出口，他紧紧抓着星尘的手，低着头沉默不语。
“还有希望。”
他听到她那么说。
男孩随即抬起了头，只见少女顺了顺他的头发，接着转头把视线放在古树上，眼里有着极淡的笑意：“她还在努力地活着，所以，不要难过。”
索愣愣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星光宛若在她眼中炸裂，却也像极了在月晖中飞舞的夜光虫。
这是索第一次看见星尘笑。
哪怕是寡淡近无形的笑，也让他惊艳到失声。
古树的状态很奇怪，整棵树一半被感染发黑，另一半却完好无损，看起来非常怪异，古树的变化让幸存者的内心又多了一份绝望与悲戚。
他们都是古树的孩子。
大家都在鸣山中诞生，又经过古树的洗礼方才成人，古树是大家的“母亲”，有人痛哭着连滚带爬直奔古树面前，她一边哭一边将手放到古树身上，不要命地给古树输送着自己的能量，那绿色的、充满勃勃生机的能量，瞬间被古树吸收。
剩下的人也不甘落后，抱着一丝希望，大家纷纷擦干眼泪，毅然上前将自己宝贵的能量传给古树。
——要加油呀
——不可以输给那些东西
——大家都非常非常非常爱您
——我再也不说您总睡懒觉了
——醒醒吧
——坚持住不能放弃
——母亲
——醒来吧我们的母亲
……
“唰”！
巨大的绿色能量迅速覆盖了整个古树，那温柔的光照到脸上，让人如沐春风，另一半被感染发黑的古树肉眼可见的逐渐恢复原状，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令人放松的树香味。
大家的手都紧贴着树干，哪怕累得大汗淋漓、能量差点就要被榨干，也不曾松手。
星尘看着他们，下一秒，她用手指摩挲起了冰蓝色的戒指，不意外的，得到了戒指愉悦的回应，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更清楚的意识到——
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也不属于霍塞比星、更不属于蓝星、更绝不可能属于她之前踏入过的任何一个星球。
从她离开帝国的那一刻起，星尘就只是一名星际流浪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