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差一刻十点。”N99在奥河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眼里满含激动,“我们需要对一下时间,以示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如果真的重视,你应该少说几句。”

  奥河下车,去后座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隔离服,又打开后备箱,随便取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利索的动手工具。他开了三次门,关了三次门,N99还在副驾独自激动着,他便又开了一次门,粗暴地把N99从副驾扯下来:“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车停在离基地还有三公里的地方,他们需要在夜色的掩护下穿过这座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

  调整导航向来是N99的活儿,他把口罩拉下来,指尖在泛着米黄色光泽的屏幕上点了点:“直走,五百米后,需要右拐一下。”

  “横平竖直的路,右拐干什么?”

  “尿急,憋不住了。”

  “我以为你这么有素质,都要杀人了,还要去厕所。”奥河背靠着墙,听着N99的尿尿声嘲讽,“合着是右拐,立刻对着墙角撒尿?”

  “如果真的想嘲讽我,你应该再缩一下句子,简短有力为佳。”

  “**。”

  再度启程,两人闷头赶路,直接潜到了基地的边缘。

  这里是坦城基地的卫星基地,不算非常重要的位置,与纪律严格、防卫森严的坦城基地相比,这里简直像准退休人员集散基地。

  N99率先翻过第一层电网,他落地后脱**上最外层的隔离服,趴在地面上不动了:“我得进他们的系统,查一下那个人住哪儿,需要点儿时间,你耐心一点,别催我,也别骂我。”

  “你能活到现在,就是我极有耐心的最佳证明。”奥河在N99身后缀着,给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问道,“咱们杀的是什么人?”

  “一个主导人。”

  N99注意力不集中,话说得断断续续:“应该是我的好朋友,在这个主导人手上,因为非法实验死了,军部给他压下去了。”

  奥河感慨:“你真记仇,格盘七次还没忘记,这么大的仇呢?”

  “比杨浸对你做的更过分。”N99说,“杨浸选的是比较优秀的机器人,比如你。不论他给你营造了多少场金钦在你面前死亡的假象,每次结束前,你总能发现死的不是金钦吧?这就是区别。”

  奥河自嘲:“最后一次,我没有发现那是金钦。”

  嗅到八卦的味道,N99默默地回头:“什么意思?”

  “金钦真的来见我了,在第二实验室的门口,左手受了伤,全身都是血,我以为那是假的,没有理他。”

  “那杀完这个,下一个杀杨浸吧。”

  “谁让你插嘴了?接着说。”

  N99在原地僵了僵,骂了一句,看了眼屏幕上的进度,接着说:“杨浸永远动不了真正的金钦,但这个主导人向我朋友展示的死亡,全部都是真实的,按照原计划,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杀死的人。”

  “然后呢?”

  “我的朋友自杀了。”N99说,“落城区的新闻说,你是第一个被逼选择自杀的机器人。可惜你不是,第一个也许是我朋友,也许是这个地方更多的无法自保的机器人。”

  “一个悲伤的故事。”

  “找到了。”N99忽略了奥河敷衍的回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眼前的宿舍楼随便数了数,“第二层,这王八蛋还住了个低楼层。”

  奥河低头检查装备:“记得他的脸吗?”

  “我连你这张鬼脸都能记住,不要说他的了。”

  “能记住就记住,骂我干什么?”

  “你可恨。”

  “那下一个杀我。”

  哪怕格盘七次还是忘不了的仇人就在眼前,N99还是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倒回来,用尽全身力气在奥河脚上踩了一下:“敢说不疼,我现在就杀你。”

  “啊——真是疼死了。”

  “你死了,你真的死了。”

  两层楼高实在不算什么,但是碍于基地的巡逻机器人和时刻工作的探照灯,两人选择绕了个路。

  他们直接爬到宿舍楼的最高层,N99看准地方,确认好绳索牢固,从楼顶跳了下去,破了宿舍的窗。

  在警铃响起前,奥河干扰了整栋楼的供电系统,对准天空打了个应急的信号弹。没有再去二楼,他直接等在了一楼,掐着表开始数秒。

  N99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从二楼探了个脑袋出来:“接住我。”

  “只有两层,谢谢。”

  身后警报声连成一片,奥河和N99匆匆往外走。

  奥河问:“杀之前说什么话了吗?”

  “没说,以表重视,话得少。”

  “那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吗?”

  “我把朋友的照片钉到他胸口了。”

  “结束了我的复仇故事。”N99说,“现在可以开始你的爱情故事了,你抢金钦的时候,方便我跟着吗?”

  “希望你能用心回忆一下,从一开始,我就没要你跟着。”

  N99矮**子,钻过刚才被破坏的基地的最后一层防护网,他捡起地上的隔离服迅速套上:“但我还是挺有用的。”

  奥河恢复了防护网,倒是认可了他的说法:“确实,但你也说了,爱情故事,有第三人多不吉利。”

  “大总统又被你忘了。”

  “第一万次,方修盛和金钦间绝不是爱。”

  “你是说他们两个人,还是方修盛单方面?”

  “方修盛不懂爱,从他对金钦做的事就能看出来。”奥河边走边总结,“他要的甚至不是金钦,而是他脑海中的‘金钦’,一种珍藏品,和真正的金钦毫无关系。”

  “大总统知道你这么了解他吗?”

  “我管球他呢。”

  车还在街道的暗处停着,奥河拉开门把手,把衣服脱下来放进后座:“你开车,直接去监狱。”

  “你干什么?”

  “我找一下我的主骨骼到底在什么地方。”奥河说,“怕金钦看见我认不出来。”

  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不过金钦目前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瞎,只是被投放到了禁闭室。

  黑暗加上被恶意颠倒的时间,他实在不想费心力思考现在是被关的第几天,不过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鲁莽了,或者自己真的需要听那首诗吗?如果条件允许,他应当直接重新上线R24,无论回来的是不是奥河,R24总是一座能牵起他和外界的桥。

  可是他就是等不及了。外界、桥都比不过那首诗,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来自拉多加湖畔的声音,一些他无法拥有,但总能想念的东西。

  这甚至不是一场豪赌,早在那首诗响起前,他就知道等着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即便是为特权阶级、特殊犯罪者准备的监狱,这里依然不是养老院或者慈善机构。

  给金钦权限,要他帮忙升级鬼知道是不是有问题的监狱防护网,双方相亲相爱是一回事;可发现金钦拿着权限,做起疑似重新上线已经程序性死亡的机器人的事情,这又是另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了。

  觉得坐了太久,金钦动了动,先带着僵硬的膝盖擦过地板,再拿掌心触地撑起身子——他像只畸形的动物,也像老年人,从坐直身体到站起来,费了好一会儿。

  当然,哪怕站起来,他也看不见星光、太阳和这世上任何能让人把它与美好联系在一起的事物,不过他还是背着手,倔强地对着门,欣赏起了虚无的风景。

  很早的时候,可能是十几岁,收到第一次表白后的几个月,金钦和现在一样,站在一扇门前,等门后追着自己跑了几个月的笨蛋给出回应。

  快二十岁时,他站在第一实验室的会客室外,表面装得笃定,心里却不觉得全世界第一厉害的实验室会破格收下自己。

  再到现在,他面前的门总是和他的怯弱联系得非常紧密,如果金觅站在他面前,连半秒都不用,一眼就能窥出藏在他躯壳里的紧张和无望。

  金钦总是想,别人因为人生中的一些难题、一些局限、一些天赋不足而跨不过重要的坎,他却没有。拦在他面前的始终是方修盛,一个从青年时期起就靠洞察人心几乎无往不利的人。

  是命运不公吗?

  是不肯屈的脊梁吗?

  他在原地站着,想来想去,头疼都被勾来了。

  “真是要人命……”金钦在门内揉着太阳穴小声抱怨。

  “真是要人命!”狱警已经是第二次来禁闭室了,第一次来时拿错了权限卡,他又绕回值班室,来来回回多走了五千多步。换回来的权限卡在门上一挨,里头的黑暗就迫不及待地泻了出来,他往后退了一步:“24,出来吧。”

  “说过不要叫我24。”重拾稍微宽裕一点的自由,金钦却一动不动,他眯着眼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流了些眼泪,“你不是专业的,我被关了这么多天,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没事,一起给你都治了。”

  头疼越来越厉害,却一点都没影响金钦领略这句话其他的含义,他敏锐地停下脚步:“一起治了是什么意思?”

  “你脑袋里的东西啊。”狱警拿权限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落城派来的医疗组过来有个七八天了……”

  金钦打断他:“谁派来的医疗组?”

  “蒋先生。”狱警说,“如果再不接受治疗,就连最后的容错时间都没有了,到时候你只能去严医生手下做小白鼠。”

  看见金钦没跟上来,狱警并不十分在乎,自顾自地说:“商业换脑?换个眼珠子我都要掂量掂量,换脑子,万一把我做成实验品怎么办?”

  “24,你的大脑太值钱,我听说因为要治你,几乎把整个落城区最厉害的医生都请过来了。”

  狱警絮絮叨叨说着,声音越飘越远。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金钦甩了下脑袋,无所谓地跟上了他:“讨论出的最终方案是什么?”

  “大概就是让你接受手术吧。”到了第一扇需要验证身份的门,狱警停了下来,“如果你不闹那出的话,可能手术已经做完了。”

  金钦的敏锐再次发挥了作用:“我被关了几天?”

  “不是向你宣读了吗?可别又说我们不按程序来,标准时间五天。”

  往监狱方向行驶的第五天,奥河和N99耗完了车上的所有食物和备胎。

  把最后一条备胎换上,N99赶紧跑回车里,手贴住空调出风口:“冻死了,咱们还有多远?”

  奥河刚刚确定好新路线,答道:“一百多公里。”

  “好,到最后关头了。”N99搓着手指头,感觉换备胎的时间,嘴巴都被冻麻了,“你的备用程序运行良好吗?金钦的权限下线了吗?丑半身像有没有活动迹象?监狱轮岗……”

  “不要你操心,谢谢。”

  N99习惯了,他耸了耸肩,把广播切到本地的交通频道上来:“‘金钦模式’虽然害过你一次——你在杨浸那儿那么惨,是不是也和刚被下了‘金钦模式’有关?”

  看奥河没有理自己的打算,N99便默认自己猜对了,把旋钮调到正确的位置,他又说:“‘金钦模式’还是和新模式有区别,新模式是个盖子,‘金钦模式’是个膜,还好你去杨浸那儿前复原了,不然你现在哪来的备用程序去偷窥金钦。”

  奥河程序内的“金钦模式”几乎是里卡基地的神器,刚被发现,基地的研究员就本着研究金钦产物的拜神心态拷贝了一份过去。

  本来也没人盼着能复制一份出来,谁知道,三研究两研究,科研之神经过里卡基地,“金钦模式”居然真被复制了出来,而且由于原模式实在太过完美,复制品毫无波折地就上了线。

  不同于新模式的霸道,载在奥河体内的“金钦模式”温柔得不像话。除了新模式的基本功能,“金钦模式”多出来的保驾护航作用,时时刻刻为奥河做着备份。

  N99打趣道:“你一朝被蛇咬,金钦十年怕井绳,生怕你下次再被下个什么程序,现在可好了,随时下,‘金钦模式’随时就能给你补缺。”

  车开进隧道,奥河拧亮了大灯,随手从中控台上拿起个白色片状物,一把拍在了N99嘴上。

  粘在嘴上的东西很暖,N99亲了一下暖贴:“你又不让我说金钦坏话,又不让我说金钦好话,你真难伺候。”

  奥河正想说什么,摆在中控台上的终端振了一下。他理所当然地松开方向盘,拿起终端扫了眼,在N99的鬼哭狼嚎中,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金钦的权限下线了。”

  N99凑过来:“什么意思?”

  说不清楚。按照奥河的原计划,他认定金钦一定会对自己留给他的半身像做点手脚,所以他一直在等金钦的权限上线,只要上线就是好消息——他既能让自己的备用程序同金钦的权限对接,顺利潜入监狱的系统,又能时刻观察金钦在疯与不疯的状态里忙活什么。

  可是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金钦上线的权限恐怕只有原来的百分之五,虽然这并不影响金钦的发挥,他还是借着芝麻粒大的权限连接了半身像的准入信号,可他后来做的事又有些匪夷所思。

  金钦激活半身像,要么为了重新上线R24,要么为了给自己一条能逃跑的路,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运行一次程序,好像真把半身像当成了简单的金属制品,一点都没想起这还能是一个机器人的分体。

  奥河脸色不大好看,N99抬头看了他一眼,提议道:“不如我来开车?”

  奥河痛快地让出了方向盘,没再矜持,直接运行了半身像,紧接着就凉了半边身子——半身像的实时视角只能看见一排柜子,柜门上的标签贴得整齐,清一色的“待销毁”。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待销毁是什么意思?”

  N99凑过来看了一眼:“监狱的违禁品销毁中心。”

  奥河自认为计划完美,他知道哪怕到了最后关头,金钦都会试着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他甚至想过,如果金钦真的激活了那尊半身像,他可以在金钦面前演一场戏,假装自己是忘记一切、再次清醒的R24。

  可他没想到的是,金钦压根就不稀罕。

  连N99都看出了门路,纳闷地说:“金钦费那么大劲儿,拿破烂权限都要激活半身像,结果就为了……看这丑东西睁眼?不合理吧。”

  “而且他又下线了自己的权限。”

  “我这么说你别生气……”N99试探着说,“会不会是……从一开始,金钦就没成功?”

  这句话说出来,N99自己都觉得怪异,那可是金钦啊!从镕诞生以来,从没尝试过失败的人。他赶紧摇了摇头:“当我胡说。”

  奥河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把半身像的影像记录倒回半身像被激活的那天。他只能从半身像的视角视物,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电视里播放的视频,看了两遍,始终不得要领,反而经常被金钦的那张脸干扰思路。

  看到第六遍,奥河干脆只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脸上。

  他发现,自己和金钦第一次推门的那一瞬,屏幕的右上角开始出现了一个爱心符号,再过两三秒,视频倒回,又播了一遍推门的瞬间,这次,爱心后方出现了一个数字:17843。

  “这是什么意思?17843。”

  N99再次用一秒钟给出答案:“播放次数,带爱心的话,就是心仪片段,现在电视可智能了,发现你喜欢这段,就会……”

  所以是看了一万七千多遍吗?

  奥河愣愣地暂停了记录,目光不知该定在哪里,他只觉得屏幕里的一切都散发着灼面的烫,他不敢看。

  可又能看什么呢?他小心地动了一下进度条,跳到了视频的末尾。

  又听到了视频结束的声音,N99问:“还是没有收获吗?”

  奥河摇了摇头,打算再看一遍,他擦了擦终端的屏幕,以为是沾上脏东西的模糊处,现在看起来好像是电视的问题。他脱下外套,把终端罩在黑暗中,小心地捏着手电,从各个角度去看这团污迹里的东西。

  眼睛几乎都要看瞎了,他才从外套里钻出来,面无表情地说:“床上只有半身像。”

  “那是谁在看视频?”

  半身像独自看视频,再到半身像独闯待销毁区,好像只是为了证明N99的说法是对的。从一开始,金钦就没成功,从激活半身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发现了。

  N99艰难地组织句子:“所以这么长时间,哪怕半身像处于激活状态,金钦也没有运行它,是因为他被控制起来了。可是不应该啊,金钦都有本事拿那么点儿权限复活一个你这种体量的……”

  奥河没让他说完,直接给出了答案:“激活的一瞬,金钦做了一件绝对会被发现的事。”

  “他急什么啊?”

  看着距离目的地不足二十公里的提醒,奥河也在问自己,金钦急什么啊?

  拿早就潜入系统的备用程序突破监狱的第一道防线时,他还在问自己,金钦在急什么?

  因为着急不小心触发警报时,答案突然降临,他顿悟:因为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听到警报声时,金钦立刻动了,他和狱警刚刚经过一道验证身份的门。

  这一次站到门前,他把自己的需求沉到了最低端,让所有的怯弱、无望统统都下到十八层地狱。他没有犹豫,先夺权限卡,再推人,一击没有得手,便下了狠心,一脚踹在了狱警的裆部。

  把人推到这道门的后边,然后再跑向下一道门,再下一道门……

  金钦从没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快过,他粗声喘气,觉得牛见了自己也得自惭形秽。

  马上要跑到下一道门前时,即使裆部受伤也没被拦住的狱警离他只有几米远。

  他马上做了选择,当即扑倒在地,膝盖登时在快速旅行中见了红。

  滑跪到下一道门前,刷过权限卡。

  金钦脚下用力,手上也使了劲儿,一把把自己抡进下一个通道,再借着冲力甩上门。

  此时此刻,连金钦本人都说不清楚,他到底在挣扎什么。

  他的脑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运行过,所有的思考都连成了线,线上串着许多画面,笨重地在脑内摇晃。

  警报声越来越响,头也越来越疼,体力不足,脑袋也跟不上,他在离下一道门很近的距离中,被追上了。

  警报声远去,正努力拖住自己步伐的人的咒骂声也远去,世间万物都被拉成一条线,在再干净不过的白墙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

  一切静到了极致,金钦只能听见从自己胸腔传来的可怖的呼吸声,他看见自己的手仍然向前伸着,离刷卡的地方只有一点点距离。

  他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他在挣扎着从“金钦”的枷锁中逃生,脱掉壳子,去找金钦。

  离刷卡区域只剩下五厘米,金钦再也承受不住,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单调的触感。

  就在他几乎要仰面摔倒时,门从另一边开了,一截粗糙的机械手臂闯了进来,一截没有皮肤、没有肌肉,只靠两截金属管和一些连接的细线组成的手臂。

  千钧一发之际,这只手一把拽住了他。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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