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童生
沈修身一直到年底才回来,回来的当天下午就来找许楠了。
他已经知道许楠成亲的消息了,这次是来补上贺礼的。
除了贺礼,沈修身还送了许楠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辣椒!
沈修身把几个小小的辣椒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一种香料,味道很奇怪,爱吃的一日也离不了,不爱吃的一口也吃不下。老师得到了一些,就送了我一点,我实在是吃不来这个,就都送给你和许经吧。”
许楠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味道,终于不在梦里了。
他夸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情陶醉在了这醉人的香气里。
沈修身像是被吓到了,问道:“根儿,没事吧。”
许楠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自己的好友呢,把辣椒放好,不好意思道:“修身,实在不好意思啊,我闻着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一时失态了。”
沈修身点点头:“那看来你是爱吃这个了。这种香料叫辣椒,味道和葱姜蒜的味道相似,但是其辣无比,使用的方法和葱姜蒜类似,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
许楠:“真是谢谢你了,修身,这么一点东西你还惦记着我和许经。”
沈修身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我又不爱吃,放着也是浪费了,还不如送你们呢,你要是爱吃的话,可以自己留种子,这辣椒里面有些黄白的小粒就是种子,你可以留下,明年种。”
许楠道了谢,又问起沈修身在苍岩学院的学习情况,沈修身芝简单说来几句,就考起了许楠的功课!
末了,沈修身点点头,说道:“这几个月你学的还不错,虽然比起我对你的预期还差了点。”
许楠在心里腹诽,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不过许楠还是知道的,机会难得,能有一个解元能指导功课,可是多少人都求不过来的。
许楠也抓紧时间,功课上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他,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过了年,许楠接连走了好几家亲戚。
初三,要去大姐家。
许冬有了身子,陈氏高兴极了,本来想多给许冬买些吃的,又想到她和婆婆住在一起,在加上还有小叔子小姑子,即使买了东西,许冬能吃到的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周氏也说道不如等过了十五,家里没事,把许冬接来住一阵子,到时候孙女想吃什么,再买就是了。
初四,许楠要去自己的丈人家,这次还是小夫妻两个走路去的。
许楠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也十三岁了,不算小了,应给跟爹和爷爷学习赶车了,要不出个门家里人要是没空接送的话,步行多不方便啊。
四月是一年中白日最长的,太阳落山已久,天色还是很明朗的。
西天的天空有几片火烧云,通红通红的,许楠心想,明天是个好天气。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试卷,确认无误后,拉响了身边的小铃。
很快就有皂吏过来把试卷糊名,放到了木匣里,并把笔墨纸砚,棉被等物事收走了。
一切收拾干净后,就有军士引着许楠离开了考场。
等许楠走出贡院的大门,“轰隆”一声,朱漆的大门又很快关上了。
在门口等待的人们都把目光聚集在许楠身上,发现不是自己要等待的人后,又都把目光移开了。
许楠还没迈步,许铜和许铁就迎了上来。
许铁上来先扶住了许楠,轻声说道:“根儿,许童生已经带着许经回客栈了,咱们也走吧。”
他们住的客栈离贡院比较远,许铁特意租了一辆拉货的牛车等着许楠。
等回了客栈,许铜就去厨房给许楠端了一碗热水,等许楠洗漱好了,换好衣服,他又端了一碗姜汤来。
许楠大窘:“爹,二叔,现在是四月天,又不算冷,再说了,贡院里是有棉被的,我没事。”
许铁劝道:“根儿,现在虽然是四月,白日里是不冷,但夜晚到底是凉的。再说了,我听说府试都是露天的,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许楠还想说什么,看着爹和二叔关切的目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好端起碗来把姜汤一饮而尽。
喝完姜汤,一股暖流从肚子传遍全身,很快许楠的额头就有了细细的汗珠。
等许楠喝完姜汤,许铁就问道:“根儿,你是先吃饭还是先睡一会儿?”
许楠想了想,说道:“还是先吃饭吧,现在天还早,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许铜听许楠这样说,就去吩咐店家做饭。
许铜刚出门,许经就进来了。
许经找了张椅子坐下,问道:“根儿,你有把握吗?”
许楠老实回答:“不知道。”
许经:“不知道?”
“是啊,自我感觉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在考官的眼里怎么样了。”
许经也低头不语了,许楠看出他的心事,说道:“我们两个年级还小,这次即使不过,也没什么的,就当做练手了。”
许经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修身像我这个年纪时都已经是举人了,还是案首,我要是连童生试都过不了,那真的是……”
原来是面对学神有压力啊!
许楠开解他道:“你不要跟修身比,你看看咱们的同窗,二十多岁没过童生试的不有的是吗,我觉得只要你这次发挥正常,过府试还是很有把握的。夫子不都说了吗,让你考试时不要紧张,只要保持平时的水平,那府试就有望了。你看,我都不紧张,要说功课,我还不如你呢。”
沈修身两年前就打算参加府试的,不过都有事耽误了。
听许楠这样说,许经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朝许楠笑道:“谢谢你啊,根儿。”
许楠:“我也没说什么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就是压力太大了。这一点你要向我学习,放宽心,反正我们还年轻,时间还很够,这次不中,我们就考下一次嘛!”
三天后放榜,许楠和许经带着家人早早的就来到了贡院门口。
此时天刚大亮,离放榜时间还早的很,不过贡院门口已经人头攒动来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好在贡院门口有不少挑着担子卖早饭的。
时间一到,贡院大门打开,人们拥挤着朝前跑去。
许楠虽然岁数小,不过个子已经长起来了,仗着年轻,身子灵活,许楠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头。
许楠对自己的学问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看榜是,他从最下面开始往上看。
当看到乙等三十六名时,榜上赫然写着许楠,双河县河间镇东柳村。
中了,许楠蹦了起来,高兴地转了一圈。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实在是高兴的忘形了,好在周围都是看榜的人群,激动的有,失望的也有,像许楠这样的实在是太平常了。
许楠立即站好,开始找好友的名字,很快在甲榜找到了许经的名字。
许楠生怕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遍,就钻出了人群。
许楠没见到许经,大约是挤在人群里还没出来。
许铁,许铜和许经的父亲许明晨在人群边上站着等待。
许铁和许铜不识字,即使挤进去也白搭,许明晨自恃童生的身份,也不好挤来挤去的。
看到许楠跑出来,许铁和许铜的眼睛俱是一亮,许楠还没站定,许铁就眼巴巴地问:“根儿,考的咋样?”
许铜在一旁道:“哥,你让根儿喘口气再说。”
许楠喜不自胜:“爹,二叔,我中了,是乙等三十六名。”
许铁和许铜不知道什么甲等,乙等,只听到许楠说中了,都十分欢喜,高兴道:“中了好,中了好。”
许明晨双眼盯着许楠没说话,但是眼里的渴望是实在的,许楠卖了个关子:“明晨叔,还是等一会儿让许经出来给您报喜吧。”
许明晨听许楠这样说,心里已经有数了,面色不在焦急,背着双手说道:“十五岁的舞勺之年就过了府试,楠哥儿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许明晨刚夸完许楠,许经就出来了,他满头大汗,眼睛亮晶晶的,对着父亲行了一礼,道:“儿子这次是甲等第七名。”
许明晨道:“虽然不比我的预期,但还是不错的。”
这已经是夸奖了!
许经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但看到父亲,还是把跳起来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来时路上用了四天,走的时候只用了三天不到就看见村里的大柳树了。
等许楠三人进了门,最先看见他们回来的是留柱。
留柱看见爹,大爷还有大哥进了门,立即喊道:“爷爷奶奶,娘,大娘,大爷和爹回来了。”
家里人都从屋里迎了出来,许楠看了一圈,没看到爷爷奶奶,不由有些奇怪。
按说,许满囤和周氏最疼的就是许楠了,这次许楠离家这么多天,又是去参加府试,听到许楠回家,他们早就该出来了。
进了堂屋,许楠更是吓了一跳,屋里坐着三个族里的长辈。
许铁,许铜和许楠挨次给长辈嗯问了好,其中一个长辈说道:‘快进屋里看看去吧,李哥等着呢。”
他说的李哥就是老李头,许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李头的屋里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四月天已经有些热了,屋里的窗户却紧闭着。
周氏轻声喊道:“爹,根儿回来了。”
老李头的眼珠已经浑浊了,听到这句话却奇异的有了精神,他把头转过来,伸出手来。
许楠赶紧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说道:“老姥爷,我是根儿,我回来了。我中了,我现在是童生了。”
老李头笑了,许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笑容,满足却又释然。
之后,老李头喘着气说道:“水,我想喝水。”
不等周氏吩咐,小周氏就说道:“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倒水。”
很快,小周氏就端着一碗水进来了,许铁把老李头抱起来,背后放上被子和枕头,周氏端着碗,喂了老李头好几口水。
老李头接着说道:“把外面族里的人请进来,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