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孟易稍稍后仰靠在靠背上，竹青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两个人沉默无语。
车窗外人群熙熙攘攘推推搡搡，马路上车来车往呼啸而过，时不时地还有司机按响喇叭，超市旁边胡同里小贩当街叫卖声音响亮。这纷扰的世界彷佛跟着两个人都没有关系，车内万籁俱静。此刻竹青觉得两个人像极了寒冷的冬天里挤在一起靠彼此的体温取暖的小动物。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孟易不得不开口，轻轻的喊了一声“竹青”
“嗯？”竹青仰起脸看着孟易，以为他要继续说什么，轻轻的应着
孟易略微低头看着竹青，她的蛾眉稍稍皱起，眼圈微微泛红，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脸上写满了悲天悯人。孟易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饿了”
听完这句话，竹青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迷茫，接着是瞪大眼睛，眉眼舒展，如梦初醒
前一秒竹青还沉浸在刚才悲伤的故事里不能自拔。看着孟易渐渐攒紧的眉头，想要微笑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嘴角，还有他吸烟时的落寞表情，竹青没来由的心里抽着疼，彷佛对他的痛苦挣扎也感同身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孟易高兴起来，冲动之下，一下子抱住了他，希望这样能给他些许安全感，让他知道，他还有朋友陪在身边，并不孤单。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告诉他不用假装坚强，甚至可以听他倾诉，不管是什么，她都可以理解。
她也是刚刚经历了失恋的痛，那种无助失落，让她数次从梦里哭醒，喝醉过，暴躁过，痛哭过，好歹她都熬过来了，所以现在不管孟易会有什么举动，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竹青的情绪酝酿得很足，眼泪浸湿了眼眶，心里的忧伤也开始慢慢堆积，埋在孟易的胸前她几乎都要哭了出来。她以为孟易突然用那么低沉的声音喊她，是为了倾诉，没想到却只说了一句“竹青，我饿了”。
伤心嘎然而止，他笑着，和她眼神相对。竹青惊觉两个人之间近到脸跟脸就差几指的距离，他的一呼一吸都拂过竹青的脸庞，甚至连他下巴上新长出的极短的青青胡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愣了几秒钟，竹青一下回过神，从孟易的怀抱里挣脱，坐直身体，眼睛直勾勾的注视前方，脸红到了耳后根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竹青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听着你讲故事，看着你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安慰安慰你”她又着重提醒“即使不是你，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我都会想安慰他。人都有恻隐之心，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这是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就像你听我讲电话，带我去爬山，不也是一样是不想看我继续消沉嘛”竹青用尽自己可以想到的道理，极力做着解释，说完才不好意思的回看孟易
孟易正胳膊肘抵着车窗沿，左手支着脑袋，嘴角上扬听她说话，见她转过脸来看自己，才说“我懂你说的意思”声音慵懒低沉
“你懂就好了”竹青低低头，脸颊又红了“也许你现在不想说，不过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听你倾诉”
“竹青，在安抚我的心灵之前，能不能先安抚一下我的胃。中午忙着审查销售预算，都没顾得上吃饭，现在真是饿的要命”孟易表情略痛苦，摸着肚子靠近胃的地方揉了揉
竹青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到超市了，那我们去买东西”
她打开车门，想下车却被什么东西拦住，仔细一看，安全带还没解开。今天一连串的事情，件件出乎她的意料，各种念头相互交织，竹青觉得自己脑子明显不够用，导致她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大大降低。
她摸索着解安全带，可是怎么都解不开，小声嘀咕“怎么打不开”
孟易靠近一看，竹青只顾着往外扯着安全带，却没按下安全带的按钮，便帮她按了按钮，安全带啪的一声开了。
竹青挣脱安全带匆匆下车，孟易忍住笑，在她之后下车将车锁好，几步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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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蔬菜水果琳琅满目，两人两眼一抹黑，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只能边逛边选。
“你平时都买些什么？”孟易推着购物车，挑捡着手边的蔬菜水果问竹青
竹青说了几样，孟易替她一一捡进购物车
“你喜欢吃什么？”竹青看着路过的货架，拿起几个新鲜的蔬菜问孟易“这些喜欢么？”
“都可以”说完，孟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问我喜欢吃什么，意思是以后我可以经常去你那里了？”
“我说不行，也从来没拦住过你不是？”竹青满脸无奈“看在你我都失恋了的份儿上，看在我们是难兄难弟的份儿上，最近这段时间，你想去就去吧”
两个人边逛边选花了将近一个小时，选好一条肥美的草鱼，让师傅帮着刮鳞去除内脏，最后才去选做酸菜鱼的材料。竹青蹲在调味料的货架前面，挑了又挑，孟易止不住的催促“这些不都一样么，还用挑那么久”
竹青终于选定一款，扔进购物车“调味料的质量直接关系到做的菜好吃不好吃，可不得花功夫精挑细选。想吃好吃的，这点耐心都没有”
“我饿了一天，耐心再多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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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家，竹青还没休息片刻，就去了厨房，手里忙活着还不忘说“认识你以后，我好像就围着锅台转了，什么时候你也给我做顿饭吃？”
孟易嚼着薯片，堵在厨房门口“那你去我那里，我给你做饭吃”
“做饭还要选地方？”
“礼尚往来，我到你家做客，你也可以到我家里去做客”孟易总有说不完的理由
葱姜蒜下入油锅，发出滋滋的声响，炸起成片的油花，竹青无暇再跟孟易闲聊，说着“一会儿就做好了”把他赶回客厅了事
十几分钟之后，酸菜鱼的香味弥漫整个屋子，孟易寻着香味又来了厨房。竹青也不再赶他，提醒着“小心热”夹起一块鱼肉递到他的嘴边，“你尝一下味道怎么样”说完满怀期待的抬眼看着他
孟易就着筷子吃下鱼肉，点点头，赞不绝口“鱼肉鲜嫩细滑，酸爽可口，刚才的调味料没白花功夫选，今天的饿也没白挨”
餐桌上，竹青抬眼看看孟易又低头拿着筷子扒拉着饭粒，吃得心不在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此几次三番，孟易放下筷子，直直的盯着竹青说“竹青，你看我那什么眼神？有什么话就说”
“哪有什么话，你不是饿了，赶快吃吧”说完，竹青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动
饭后，竹青去洗澡前，对孟易说“我做饭，你刷碗”说完，翩然去了浴室。
孟易看着竹青的背影，笑笑挽起袖子，收拾起碗筷去了厨房。他常年单身，自家的厨房几乎是个摆设，刷碗的活儿也是十几年没沾过手，笨手笨脚地，着实花了些时间。
竹青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孟易趴在客厅阳台的围栏上边张望着夜空边吸烟。她到厨房转了一圈，见碗筷收拾妥当，才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走了过去“碗筷洗得还挺干净”
孟易朝着夜空吐出一口烟，斜着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竹青，笑笑没说话
“看什么呢？”
孟易把香烟架在烟灰缸的边缘，接过竹青递过来的啤酒，打开，抿了一小口，继续仰头看着夜空说道“这里离市中心近，却难得晚上这么安静，还能看到星星”
“以前小时候，夏天总喜欢在阳台铺个凉席乘凉，那时候的星星比现在漂亮多了”
两人就那么仰着头，沉默了片刻
“竹青，你今天怎么温柔了这么多”孟易侧过脸看着竹青
竹青嘴角上扬，却冲着孟易翻了个白眼“今天情况特殊而已，我温柔的时候你就好好珍惜着吧，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走”又有些感慨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我今天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有耐心”
“终于想到说什么了？说说看”孟易转个身靠在围栏上
“我们都结束了一段长期的感情，都为这段恋情耗尽了心力，你懂我的感受，所以耐心地劝导我。今天听了你的故事，我也理解了你心里的感受”她顿了顿接着说“你放心，我的秘密你没有告诉别人，你的秘密我也会帮你保守”
孟易摸摸竹青的头，自从刚才摸过竹青的头，他好像有点上瘾“谢谢你”
夜空下，两个人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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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青，我能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吗”睡前，孟易扒着卧室的门问竹青
“商量什么？”
“能给我换个睡觉的地方么？你家的沙发睡着不舒服”
“有的睡就不错了，还那么多废话”竹青把孟易赶了出去，脑子里却在盘算，到底是该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还是把父母的房间让出来，还是干脆让孟易在客厅里打地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