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钥匙夹在夹层里了”庞薇薇放下行李，直直的走了过来“今天下班早？”

　　“今天休息”孟易头也没抬，从嘴角吐出烟雾，烟从嗓子里过，比往常更觉得刺激喉咙，他清咳两声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庞薇薇抬手就来摸孟易的额头，孟易一偏头躲了过去，庞薇薇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手停在半空中，接着落在桌子上

　　“感冒而已”孟易的声线没有回暖的迹象，一如往常的冰冷。

　　“你猜我这次去了哪里？”庞薇薇转身走去开行李箱，没有等到回答，她自答自话“我去了巴西的热带丛林，这是我采的蝴蝶，制造的标本，费了好大的劲才带回来的，送给你”

　　庞薇薇取了东西，走到桌前，扬手递给孟易一个相框，里面裱着蝴蝶标本，湖蓝色的蝴蝶翅膀，很是绚丽夺目。

　　“谢谢”孟易接了过去，没仔细看就放在了电脑旁边

　　看着孟易的举动，庞薇薇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问“你吃饭了没？”

　　“还没，要给你点外卖么？”孟易把烟叼在嘴角，拿过手机，划开手机画面

　　“不用，我最近都在学习怎么做饭，这次给你展示一下身手”庞薇薇双手支着桌沿，俯身看着孟易，一脸魅惑的笑

　　看着庞薇薇旁若无人的走进厨房，孟易眸色变深，脸色更加阴沉。他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离竹青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次庞薇薇回来，她似乎并不记得孟易之前跟她说过的话了，跟以往一样我行我素。又跟以往不一样，之前的庞薇薇从来不会想到要特地给孟易展示手艺，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回来了，不用做什么孟易都会高兴。

　　不管庞薇薇是心里默认还是有意回避，孟易都不想过多的去想，他只担心他在意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说的残酷些，现在庞薇薇的出现，不合时宜。

　　吸完一支烟，孟易接着又点起一支，他坐在桌前，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庞薇薇还在厨房里忙碌，不时有锅勺碰撞的声音传出。如果是在以前，孟易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可是现在对他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他起身走去卧室打电话，响了许久，那头才接起

　　电话刚接起，就听到竹青拖着音低低长长地喊了一声“孟易”，声音不似那晚的疏离，倒像极一只午睡之后醒来的猫，伸着懒腰“喵”的叫了一声，撒娇的声音，让孟易觉得骨头酥软。

　　“不喊经理，改喊名字了？”孟易低笑一声

　　那边没了声音，过了几秒钟才听竹青低声说“看是你的电话，没想什么就随口喊了”竹青这会儿一定红了脸，想到这里，孟易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竹青接着说“对了，我今天要加班，上晚班的小陈病了，今天恐怕过不去你那里了”

　　孟易松口气，不用着急解释，也不会产生误会，这是最好的了，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竹青，我想给你说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着急么？”有人喊竹青，她赶时间似的，语速极快

　　孟易想了想又说“电话里说不清楚，等见面再说”

　　“那就见面再说，对了，记得少吸烟”

　　“易，酱油在哪儿？”庞薇薇一只手扶在门框上，一只手扶着门把手，正往卧室里张望着问

　　孟易沉浸在跟竹青的聊天里，丝毫没注意到庞薇薇打开了房门。听到庞薇薇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捂住手机的麦克风，警醒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在打电话”声音越说越小

　　“酱油用完了”孟易冷冷的回，他拿起手机看，电话已经挂断，不知是在庞薇薇的说话前挂断还是说话后挂断

　　庞薇薇轻轻带上门，面露愧色。

　　刚才做完饭，桌子前没了孟易的身影，她找寻一周，目光定在了紧掩的卧室房门上。她附耳在门上仔细辩听，听到了孟易的声音，低沉温柔，全不似跟她说话时候的冰冷。她不由自主的轻轻扭动门把手，打开房门，孟易站在窗前，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手里夹着一只烟扶着窗台，低声地讲着电话。

　　她嫉妒心起。

　　这边，竹青呆呆的靠着货架出神，刚叮嘱孟易让他少吸烟，便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似孟易妈妈的温柔和缓，却是年轻女人的清脆婉转。如果竹青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女人喊了一声“易”，孟易的易？她不敢再听赶忙挂断了电话。

　　“竹青，发什么呆呢，现在下班时间，卖场正忙呢，没事出去帮帮忙”部门主管过来叫竹青，竹青没时间在发呆，把电话放回口袋，便出去忙，可是却心神不宁。

　　见庞薇薇带上门，孟易收回视线，把手机扔在床上，重新面向窗外。他不愿意去想庞薇薇的出现是有意还是无心，只想知道竹青到底听到了没有，又听到了多少。假如竹青没听到还好，如果听到了，他要怎么解释，是等她主动问，还是他主动说，这些问题萦绕在孟易的心头始终散不去。

　　他双手撑扶在窗台上，脑袋低垂着，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他忆起了谭昊的一句话“当断不断，不早点撇清楚跟庞薇薇的关系，等到你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这边还粘连着，就是自找麻烦”现在孟易就遇到了麻烦。

　　上次庞薇薇匆匆离开，他就应该想到，事情远远还没结束

　　他跟庞薇薇扯不断理还乱的八年纠葛，想单凭一两句话就彻底割断，连孟易自己都不相信。有些感情不是一方想结束就能结束，就像现在的庞薇薇，就像以前的自己。他不想把曾经爱过的人当成包袱，可此刻心头却止不住这样的想。这一切要怪就怪他自己，没早做出决断，这是他的错，所以后果都得由他自己来承担。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卧室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慢慢消退，孟易拿起手机离开窗边，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客厅里同样没有点灯，庞薇薇坐在黑暗里等着孟易，见孟易出来，徐徐站起身，指着满桌子的菜，脸上勉强才扯出一点笑容说“饭我做好了”

　　“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你自己吃吧”孟易看了庞薇薇一眼，拿起车钥匙要出门

　　庞薇薇脸上的期待兴奋渐渐消失“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你尝一下吧”

　　她的眼里积蓄着泪水，满心的期待落空，心里的难过蔓延开来。虽然三个月前孟易已经跟她说过，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可庞薇薇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孟易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她以为孟易会一直等着她，毕竟都已经八年，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所以她借口有事又逃走。这次逃走不是为了离开孟易，而是想自己能够做出改变，让孟易重新爱上她。

　　三个月里，她试着把自己变成孟易喜欢的样子，每到一处就会发邮件给孟易，讲述见闻，描绘心情，可回来后，孟易态度依然冷淡。

　　“我三个月才回来，你就不能陪陪我？”见孟易打开房门，庞薇薇追到门口

　　孟易把房门缓缓的合上，说“我想之前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你就这么在乎她？”庞薇薇忍不住问

　　孟易沉默

　　“她有这么好？抵得上我们这几年的感情？”

　　“薇薇，别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孟易站在门口，背对着庞薇薇，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两个人相爱过

　　“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在改”庞薇薇声音颤抖，要哭的样子

　　“你没错，错的是我，不该执念于等着你改变。你觉得这六年里，我是在等你，其实我只是在等我自己心里的一个人，等着你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孟易好久都没跟庞薇薇说过这么多话，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几年我们都曾经努力过，我说服自己你迟早有一天会安定下来守在我的身边，你也努力让我接受你经常往来于世界各地的生活方式，我们都很自私，都只想到了自己。何必呢，何必勉强，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子找一个不就好了。薇薇，兜兜转转之后，你觉得我是你最后的避风港，也只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可以什么事情都容忍你，可是我累了。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因为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累，就这样吧”

　　“她符合你想要的女人的样子么？”

　　“不敢保证以后怎么样，起码她现在是”孟易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说出那些话，像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何必勉强在一起，时间久也只是更加看清楚了彼此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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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正常啊，这一个月里都来了几趟了，哥们真遇到烦心事儿了？”谭昊靠着孟易身边坐下

　　“庞薇薇又回来了”孟易照旧微眯着双眼，盯着眼前的酒架吸烟

　　“卧槽，你还有点别的事儿没？”谭昊一听，不耐烦地摇头

　　“这次她回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所以你就又心动了？想飞扑回她的怀抱，腻死在她的温柔乡里了？”谭昊替孟易着急

　　孟易摇摇头，吐出一口烟，弹弹烟灰“我跟她不可能了，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接受她的生活方式，或者她能稍早些做出一点改变，再或者竹青晚点出现，是不是情况就不一样了”

　　“竹青谁？”谭昊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孟易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烟之后说“就是这段时间认识的那个聊得来的女孩”，烟雾从他的嘴里散出，他轻咬了下嘴唇

　　“就上次那个给你打电话，火急火燎，把你叫回去那个？”

　　孟易点点头

　　谭昊还记得自己担心了一晚上，就怕孟易喝酒开车出点什么事儿，心惊肉跳一晚上，好歹孟易安然无恙，第二天就把车还了回来。当时就想知道除了庞薇薇，还有谁能让孟易着急成那样。可惜后来一次见面，孟易来了还是急匆匆的走了，那个扣一直留在了心里，今天算是解了。

　　“这么说你跟那个叫竹青的女孩，这是认真交往了？”谭昊一挑眉毛，有些不相信的问

　　孟易仍是看着眼前的酒架，不说话，他在斟酌。虽然跟别人提起，他都说竹青是自己的女朋友，可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拿竹青当挡箭牌的意思，这是他的私心。他从没确认过竹青的想法，也没直视过自己的内心，只知道想亲竹青，他就亲了，有欲望的时候还差点滚了床单。前几天看到刘斌跟竹青在一起，心里跟猫抓似的烦躁地很。

　　说这里面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当庞薇薇回来的时候，他担心起竹青会误会。今天竹青喊他名字的那一声，疲惫里透着依赖又撒娇的柔软口吻，让孟易心里到现在还一阵阵心潮澎湃。

　　之前因为庞薇薇死去的心，在这一刻，好像又被注入了生机，又活了过来。

　　“你不会是想着拿人家姑娘当疗伤的药吧？”谭昊斜瞥着孟易问“我跟你说啊，这感情的事情，就得清清楚楚的，不清不楚的，最后害了自己也伤了别人的心”谭昊也就不说孟易这几年跟庞薇薇不清不楚的事儿了，老生常谈，说多了也没意思

　　“她是疗伤的药”孟易把烟尾巴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

　　“哎，你什么意思啊？你耍着人玩啊”

　　“谁说疗伤的药就一定是耍着玩的？”孟易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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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青脑子里乱糟糟的，接连出了好几个错，被主管叫到后面训了几句。

　　好容易挨到晚上闭店打烊，竹青一身疲惫地坐公交车回家。她拿出手机上来看，没有新的电话，也没有新的短消息。脑子一旦停下来，她又不住的想“孟易会有什么事情非要当面说清楚？跟电话里亲密称呼他的女人有关么？那个女人是谁？难道孟易还跟别的女人关系亲密？”

　　她累了，脑袋靠在车窗上，两眼微阖，伴着车子的晃动，皱起的眉心舒展开，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车正好到站，收拾东西慌忙下车，差点被路边的台阶绊倒，她恨恨地踢了台阶一脚解气。

　　这一天，忙忙碌碌，慌慌张张，脑子里工作还没整理清楚，又添了孟易说的那件事情，挂着心。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清楚，非得把人心悬着。

　　晚上一切收拾妥当，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始终挥不去那个女人的声音和孟易的身影。

　　一瞬间，竹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自己对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想多了。

　　竹青发现在不经意间，孟易不止侵占了她的生活还侵占了她的大脑。她惶恐不安，打电话给毛苗苗

　　“苗苗，你说有个人如果有事没事就陪着你，听你讲心事，你对他呢，一开始没有任何顾忌，只当是朋友。可随着知道他越来越多的事儿，你心里开始有些心疼他，忍不住的想要关心他，到后来说话也开始斟酌思量，考虑他的情绪，甚至他有什么事情都会牵动你的内心，你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日久生情了唄，你别告诉我，你在说你自己”

　　竹青没说话

　　挂上电话，竹青一直在想，前男友是一见钟情，电石火花的刹那便确定了关系。

　　她从没试过小河涓流似的感情，没有时时想见孟易的冲动，只是看他难过的时候会想关心他，自己心情难过的时候会想到孟易的安慰，难道这也算是爱情？

　　竹青发愣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第一声响起，竹青便想到了孟易。她飞快地穿好拖鞋，急急的跑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果然是他。

　　竹青想都没想就打开门“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孟易手撑着门框，脸上带着笑“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说完踱步进门

　　竹青关上门，转过身，撞上了孟易的胸膛。她抬眼看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站着不动”就被孟易紧紧的揉在怀里，嘴唇被含住，舌头被勾缠，热情且野蛮

　　他身上带着酒气，醇厚醉人，竹青被人吻的头晕目眩。腰间的大掌，将竹青的身体严丝合缝的按贴在他的身上，胸前的柔软也被大力揉搓，他似乎带着一股惊人破坏力。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放开她的嘴唇，只是仍然抱着她，贴着她的耳边说“竹青，做我女朋友吧”呼吸之间都是灼人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