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阮白觉察到明空梳发的手顿了顿,明空应当又在想着那人了罢?

  他从未见过那人,但他清楚那人定然处处远胜于他,或许连他引以为傲的容貌都及不上那人半点。

  他正背对着明空,委屈得暗暗地吸了吸鼻子,岂料,却是被明空发现了。

  明空转到了他眼前,发问道:“怎么了?”

  “我……”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不假思索地钻进明空怀中,并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明空的腰身。

  明空端视着阮白的面孔,又轻抚着阮白的发丝。

  阮白长大了,喜怒哀乐并不像幼年时那般容易懂了。

  阮白将脸埋进了明空的心口,吐息不断地透过僧衣,击打着明空的肌肤。

  明空顿觉灼热难当,不由自主地又乱了心弦。

  与上回一般,他全然不知晓自己为何会乱了心弦,只能归咎于阮白的吐息太烫了。

  阮白倾听着明空的心跳声,却并未注意到那心跳声微微失序了。

  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摩挲起了明空的背脊,起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见明空并未阻止便流连忘返起来。

  明空还以为阮白是在对他撒娇,只在阮白耳畔道:“该去修炼了。”

  阮白犹如被当头泼了一桶子冰水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推开明空,垂着眼道:“嗯,该去修炼了。”

  又四日,阮白再次对着明空发情了,待明空收回手,阮白已是昏昏沉沉。

  明空为阮白擦拭了一番,又净过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诵经。

  他听着自己所诵的经文,略微紊乱的心跳方才安静下来。

  《妙法莲华经》一字一字地从他口中吟诵出来,教他又想起了那人来。

  那日,师兄弟们随师父吟诵《妙法莲华经》,而他则坐于一旁啃着烤得油滋滋的鸡腿。

  那人进得佛堂,见状,无奈地道:“明空,你不愿诵经便也罢了,何故当着佛主的面食荤辛?”

  他将还剩下半只的烤鸡腿送到了那人唇边:“勿要浪费了,你既然不许我吃,便由你吃了罢。”

  那人一把将他从佛堂中扯了出来,犹豫万分,最终仍是以齿尖咬下了一小口鸡腿肉。

  他看着那人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全然不知是何缘故。

  适才的阮白亦是耳根生红,难不成那人其实与阮白一般发情了?

  可是人并无发情期。

  所以究竟是何缘故?

  不过那人已过世五百年了,那人的转世亦不知所踪,他怕是永远得不到答案了罢?

  又半月,阮白正在林中练剑,而明空则去镇上采买必需品了。

  阮白突然闻到了一阵同类的气息,继而瞧见一团毛茸茸的雪白从眼前飞窜而过。

  这团雪白随即变作了一个玲珑有致的美人,迤迤然地到了他面前,一双柔荑缠上了他的脖颈。

  他曾想过要与雌狐狸婚配,眼前这雌狐狸的容貌虽然不及自己与母亲,但亦不差。

  然而,他却是觉得厌恶无比,大脑未及下达指令,双手已然抢先将雌狐狸推开了去。

  见雌狐狸倒地,他才去思考此地何以会无端出现一只欲要勾引他的雌狐狸。

  这恐怕是一出美人计,而他想必已被包围了罢。

  是该将计就计,拖延时间,等待明空回来?亦或是该尝试着突出重围?

  不由他选择,下一弹指,他忽觉后心一疼,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待他转醒,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足被铁链子捆住了,这铁链材质特殊,他一身的修为亦被这铁链制住了。

  他清楚挣扎无用,不若淡然处之。

  他身处于一驾马车当中,除他之外,并无旁人。

  他开始回想自己为何会这样大意,竟然轻易地被人偷袭了。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闻不见半点偷袭者的气息,显然偷袭者的修为必定远胜于他。

  他同不少妖道尊主的属下交过手,能远胜于他者只父亲一人,以及尚未露面的妖道尊主。

  妖道尊主应当不会亲自出手,那么偷袭他之人十之八/九便是自己的父亲了。

  果然,一如他所料。

  不久,九尾狐妖便掀了马车帘子进来了,并低声道:“白儿,你勿要担心,阿爹定不会容许任何人伤你。待到了妖道尊主左近,你我父子联手,定能取了那妖道尊主的性命。”

  阮白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明空如何了?你们是否安排了人潜伏于途中?”

  九尾狐妖据实答道:“自然安排了,至于他的死活,我目前尚不知晓。”

  明空应当不会出事罢?

  以明空的修为,对付那些恶徒不在话下,但明空倘若不慎着了他们的道该如何是好?

  明空,明空,明空……

  阮白满心俱是明空,猝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对明空发情,不是因为自己已到了该与雌狐狸婚配的年纪了,而是因为自己……自己对明空……对明空动了心罢?

  他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掌心底下的心脏正胡乱地窜动着。

  他乃是一只雄狐狸,明空乃是男子,按照凡人的说法,自己是患上了断袖之癖罢?

  而明空不染红尘,莫要说是对自己动心了,甚至连难得一见的貌美女子都无法让明空多瞧上一眼。

  未料想,自己初次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已无圆满的可能了。

  明空……

  他在心中以几近缠绵的语调唤了一声,而后朝着父亲哀求道:“阿爹,明空于我而言很是紧要,勿要让人伤了他。”

  九尾狐妖了然地笑道:“白儿,待事情了结,阿爹便为你去向九尾狐族中的第一美人提亲。”

  阮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喜欢她。”

  九尾狐妖奇道:“你从未见过她,怎知自己不喜欢她?”

  “因为……因为……”因为我已对明空动心了。

  阮白不能诉之于口,但耳根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九尾狐妖狭促地笑道:“待你尝过那销魂滋味,便知雌性的好处了。”

  阮白不懂,亦不想懂,又哀声道:“阿爹,求你,勿要让人伤了明空。”

  九尾狐妖出了马车,折返后,对阮白道:“你且安心地随阿爹去向妖道尊主复仇罢。”

  阮白长舒了一口气,展颜笑道:“多谢阿爹。”

  他却全然不知九尾狐妖方才非但并未命令手下撤退,反是命令手下定要斩杀明空。

  约莫五日后,阮白被蒙住了双目,双手被拷着反剪于身后,同时脖颈被戴上了铁制的项圈。

  他如同一头不通灵性的狐狸一般被对待着。

  即便这仅仅是他与父亲做戏与妖道尊主看,他亦不由觉得屈辱。

  若是……若是明空瞧见他而今的这副模样,是否会觉得心疼?

  肯定会的罢。

  毕竟明空……明空对于帮他纾解这等肮脏之事都不曾表示过厌恶。

  思及此,他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绮丽的画面,明空应当甚少做那事,起初,手指僵硬,但随着次数的增多却愈发灵活起来。

  他登时浑身燥热,但不受控制的思绪却忍不住去勾画明空一面亲吻他,一面为他做那事的情形。

  明空如若愿意,他亦可……亦可……

  他顿觉双手发烫,好似双手中当真握有明空那物事一般。

  他的脖颈忽地被用力地一扯,未及反应,已被人从马车上扯下来了,随即滚落于地。

  地面上尽是碎石,他细嫩的膝盖当即被磕破了,生疼。

  紧接着,他被人提了起来,他不得不顺着那人的气力站起身来。

  由于被蒙住了双目的缘故,他甚么都瞧不见,眼前一片漆黑,但鼻尖却挤满了各种妖魔鬼怪的气息,直教他作呕,旋即又教他想起了明空干净的气息。

  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蠕动着,胃中翻腾不休。

  他的嗅觉过于灵敏了,实在受不住这许多的气息。

  他被牵着脖颈往一处走,因为膝盖发疼,每走一步,都好似在承受酷刑。

  不知明空会不会来寻他?

  但是明空倘若来寻他太过危险了。

  他并不完全了解父亲的计划,他仅仅是被动的参与者,他甚至不敢全盘相信父亲。

  细细一嗅,他能从诸多的气息中分辨出父亲的气息,父亲便在他一丈开外。

  他被牵着弯弯绕绕地行了许久,牵着他的那头牛妖方才停了下来。

  他前后左右至少有五十只妖魔鬼怪,且修为大抵不浅。

  此地应是大殿,鸦雀无声,这些妖魔鬼怪皆是在静候妖道尊主的到来。

  一息、两息、三息……

  他试图破开束缚着自己双手的镣铐,却未果。

  现下的他根本是待宰的羔羊,全无反抗的余力,如何能帮着父亲对付妖道尊主?

  四息、五息、六息……

  他索性静观其变罢。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妖道尊主并未现身,在场的妖魔鬼怪却无半点不满。

  又两个时辰过去了,妖道尊主依旧未现身,在场的妖魔鬼怪依旧无半点不满,妖道尊主治下之严苛可见一斑。

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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