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季央, 或许可以说是原本的那个季央, 生长的地方, 在一个隶属江南的小镇里。

　　这里只要是走近这个乡村，就可以听到绵糯的乡音，叫人随时随刻都可以感受到这里如水的温情。

　　钱桑桑也是山里面走出来的，从未见过这样如水的地方, 每一个人说话都是这样，软软的，就好像是棉花糖一样。

　　钱桑桑倒是可以理解季央是从这里出来的，但是她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季央那个打过两次电话过来的父亲却是那样的人，真是不明白。

　　是钱桑桑查了地址，然后带着季央往前走的。

　　季央身上也是藏了各种各样的秘密, 就好像是说，这明明是她的家乡, 可是季央却表现的是那样的生疏，就好像是从来没来过这里一样。

　　但是钱桑桑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因为她心里清楚，不管季央怎样，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也是收留那个无家可归的她的恩人。

　　走过了一道小桥，就停在了一间砖瓦房的前面, 钱桑桑声音有点低，“就在这里了。”

　　季央看了一眼，是典型的江南住宅, 看着不算是特别贫困的样子，也或许这栋房子的钱都来自于那个季央这么些年一点一滴的攒起来送回来的吧。

　　自己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是在这些人的眼里，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照样也不过就是把她当成一个提款机。

　　终究是，不值得的。季央垂了垂眼，然后嗯了一声。

　　钱桑桑就上去敲门了，敲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骂骂咧咧的从那边走过来，声音从门里出来，“谁啊，吵得要死！”

　　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羽绒服大衣的男人站在门边，看着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表情狠厉，看着就不是个善茬。虽说长得还算不错，可是看着就是有点流里流气的样子，丝毫不正派。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钱桑桑一眼，语气更加不善，“你谁啊你。”

　　钱桑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刚好就露出了她身后的季央。

　　男人和季央有五六分的相似，但是可能是因为他浑身上下有点阴郁的气息，还有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所以整个人的颜值就都降低了很多。

　　他看到季央的一瞬间，瞳孔瞬间放大，然后他喊了一声，“爸！那死丫头回来了！”

　　死丫头，季央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的称呼，这绝不该是亲人之间相互的称呼，而他的语气里面，有点得意，有点理所当然，让人觉得，似乎他早就已经把这个都算计好了的。

　　钱桑桑自然也就感受到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恶意，然后又重新挡在季央面前，她扭头看了季央一眼，声音小小的，“央央……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是有点，是非常的奇怪。这人，理应是季央的弟弟，季央早就调查过，应该是叫做季盛，对着出门许久都没有回家的姐姐，竟然是开口就是死丫头，而且，并没有要和季央打招呼的意思。

　　他话音落下不久，里头就人趿拉着拖鞋，急急忙忙往外走的声音，还有连带着他还在嚷嚷的声音，“哪儿呢？哪儿呢？”

　　那人已经是走到了季盛的身后，是一个中年的男人，留了不少的胡须，头发也是又油又乱，衣服上还有几个油点子，是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季央看了就是微微的团了一下眉头。

　　她其实打从心里不相信，这竟然——是她的父亲？

　　季父看了季央一眼，然后就吹胡子瞪眼的，“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你妈呢？你那个该死的妈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季央皱眉，“你还没有报警？”

　　“我呸，这么丢人的事，你好意思报警，我都不好意思大声嚷嚷，怎么，还嫌我们在村子里不够丢人的？有了你这样的女儿，还出去当什么演员，不就是戏子，是平白无故的回来干什么？”

　　在这个小城市里头，对演员似乎是没有一点关于明星的概念，反而是觉得，她是个戏子，给他们丢人了。

　　还不等别的对话继续下去，季央就冷笑，“既然这么嫌弃我，为什么这么些年，总伸手向我要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怎么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孝敬老子，那是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还有脸拿出来说嘴呢！”

　　季央冷笑，“我怎么没脸，你如果真的嫌弃我，就不要用我的钱，用了我的钱，就对我客气点！还有你……”季央看向季盛，“这么些年，你也没少花我的钱吧，怎么这会儿对着我还这种态度？”

　　季盛一哽，他和这个姐姐一直都不怎么亲，他一直都嫌弃这个姐姐虽然长得好看，可是特别软弱，谁都好欺负，再加上这些年来，他爸对他姐基本也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渐渐的，他也就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对待姐姐，似乎就是可以随意，反正姐姐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劈头盖脸的被骂了，他总觉得嗓子里有东西，吐又吐不出来。

　　季父见自己的儿子被骂了，就不高兴了，“你个赔钱货，无缘无故骂你弟弟做什么？老子生你养你，在你小时候给你一口饭吃，把你养这么大，怎么，现在能赚几个臭钱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老子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季央根本就是懒得再理他了，只是说，“我没那么多话要和你说，我就是问你一句，你报警了没？”

　　在这种小村子里，如果家里少了人还去报警，那真的就是天大的丑事儿了。

　　不说别的，就这村子里的长舌妇们肯定就说，季母是和别的野男人跑了啊之类的这种话。

　　季家的男人死要面子，怎么可能真的去报警。

　　那边季父不说话，季央就皱眉往屋子里走去。

　　有季母在的时候不知道这个家是怎样的，但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碗筷堆了一池，上面还有苍蝇在飞，床铺也是乱七八糟的，地上更是垃圾都要把人给绊倒了也没人收拾。

　　季央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垃圾站。

　　竟然就能搞的这么恶心，还特别的臭，这种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吗？

　　说季央，在古代的时候那住的地方是一天三次的要熏香的，干净整洁就更不必说了。

　　到了现代之后，也是住的酒店，托江席城的福，还是比较高级的房间，酒店服务员也是每天都会来收拾卫生的，所以这还是季央头一次进到这样脏乱差的房间。

　　她顿住步子，发愣。

　　那边季父看了钱桑桑一眼，下意识的就清楚这应该是季央的小助理，他诶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这个房间，“还不去收拾，我女儿的钱就白给你了？怎么这么没眼色的？”

　　钱桑桑被这样一怼，下意识的就要去收拾。

　　她是干过很多事的人，也是受过罪的人，打扫卫生这种事对于她而言，都是小事。

　　但是季央不乐意了。

　　在她心里，钱桑桑可是比这什么父亲弟弟都要亲近的人。

　　她一把就拦住了钱桑桑，“你们自己弄的自己收拾，叫别人收拾是怎么回事啊？”

　　季央带着钱桑桑很快就出来了，总归她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季母的确是已经走了有好几天了，不然的话这屋子里也不至于是这样的乱糟糟。

　　季央垂眉，然后就打算带着钱桑桑离开，可季父不让她走了，“你什么意思，回来一下就打算走？怎么，就是路过？”

　　季央眼神很冷，“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我没功夫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季父这下才是真的相信，季母是真的没有去找季央了，他的嘴唇抖了抖，“那她是去哪里了，不会是真的……”和野男人跑了吧。

　　季父多年来一直都家暴季母，现在想想，就算是季母真的跑了，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他表情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没有两个人的阻拦，季央很快就出了门，她一边带着钱桑桑去找警察局报案，一边给江席城打了个电话，“江先生，我这里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

　　她背对着光，瘦削的身子挡住大多的光源，季家两父子看着她的背影。

　　总觉得现在的季央，和之前的那一个柔弱好拿捏的她不是同一个人了。

　　突然有一阵冷分吹来，两人背后寒毛倒立，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呆呆的看着她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