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中央智能

　　系统了冷不丁提示出声, 彻底把叶子游从脸红心跳的状态扯了出来。

　　他耳边嗡鸣作响, 叶萧阑略显急促的声音和系统提示音糅杂在一起。

　　[心动值91，92，93……]

　　他有些艰难地低下头, 觉得自己和叶萧阑走入了死局。

　　“我……”叶子游艰难地深吸口气，心头百般滋味难言。

　　故事是假的，人物是虚构的, 在他离开后，整个故事世界会被封存。他无法陪着叶萧阑走完一生, 这个空间的叶萧阑, 也不会像在他的小说, 满载荣誉与成就走到最后。

　　他不该给出虚幻的承诺，但拒绝的话，找的理由, 竟怎么都开不了口。

　　“我, 我再想想。”叶子游想中止叶萧阑心动值的攀升。

　　叶萧阑目光有些失神，他能感觉出叶子游的推拒之意。他勉力让自己脸上挂着笑容，不再提满腔爱语，换了个说辞。

　　“那我们，先不说这个？有个好消息, 几个星期我喊施工团队，把家那边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下。就我们回来第一晚去过的房子，还有印象吗？”叶萧阑见眼前人迟迟不回应，“我装了个特别大的爬架, 还有后院做成了露天花房，能用原型打滚的那种。房间也加固了，不用怕会弄坏墙壁。”

　　他向叶子游许诺着未来，恨不得把自己都就交给对方。

　　[心动值96，97……]

　　“酒店住着不方便，你都没有活动的地方。我们搬回去吧小喵，卧室都打通了，没有客卧。”叶萧阑小心翼翼地抓起叶子游的手，“就算是早上睡过头也没关系，我喊你，一起上班。原型就更方便了，往包里一装，你继续睡觉就好了，我背着你出发。”

　　听着叶萧阑描绘以后的生活，叶子游喉头滚动，艰难地开不了口。

　　心动值没停下，他预感很不妙，他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来。无奈且伤感，陡然慌张起来。他快速点头，不管叶萧阑说什么，他都点头应下，就怕叶萧阑等不到回应。

　　低着头的男人一瞬不瞬看着少年，在少年点头的瞬间，眼中的忐忑就变为笑意，他一把搂过少年，把他紧紧收进臂弯。

　　[心动值98，心动值99……]

　　叶萧阑手使了劲，叶子游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他头仰着，下巴抵在叶萧阑肩上，张开的手迟缓地回抱上叶萧阑的腰。

　　[心动值100。]

　　就在这一刻，怀里男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不再说话。会议室外的树林沙沙声消失了，就连楼下办公区员工们不时弄出的响动，也听不到了。

　　周遭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叶子游怔怔地瞪大眼睛，抓紧了身前男人的衣衫。

　　[大大，心动值已经读条完毕，世界故事线停止了，数据正在打包归档。]

　　“……”叶子游重重喘了口气，他往后仰着头，试图去看叶萧阑的表情。

　　身形健朗的男人保持着搂抱的姿势，双眼微阖，嘴边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表情被定格，清晰却失去了神采。

　　叶子游喉头发干，撇开头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脸。他脑海里浮现过一幕幕与叶萧阑相处的画面，随后心软得像摊水。

　　他借着脱离怀抱的动作，余光瞄到会议室桌上散开的文件，当即抓过一支笔，就想往纸上写字。

　　系统发现叶子游要给叶萧阑留言，当即想制止，让叶子游别做无用功夫。封存的世界里，全部人和事都会停止在这一刻，留言他们也看不到。

　　系统还未出声，叶子游就自己停了笔。他抓着笔杆的手指发白，用力到抖。他也想到了这点，放弃般地把笔扔到一边。

　　“就这样了吗？叶萧阑他……已经没有了吗？”叶子游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粗粝得可怕。

　　虽说成一只猫，肯定不如当人时舒适自在。但既然都来到这个故事里，他作为作者，就很希望看自己创造出来的主人公，能体验事业起伏，找到能携手的人。

　　一切一切，如愿以偿。

　　《救赎》的剧本，能让叶萧阑重新站上影帝宝座。那几个蓝血奢侈品品牌，会彻底打开叶萧阑的全球口碑。几年后才会是他最风光的时候……

　　现在什么都没有实现，不仅他要离开，这个故事世界也没有后续了。

　　叶子游眉头紧锁，对这种不可控的遗憾，恼怒得说不出话来。

　　[大大，我们可以离开了。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数据会继续运转了。]

　　系统不想强制带叶子游走，只能反复出声提醒。

　　叶子游视线重新回到叶萧阑身上，他深深地凝视，好半天没动作。他表情很恍惚，眼睛里漫出血丝。

　　[大大……]

　　叶子游没回应，他揉了揉揉眼睛，几步向前，抓起叶萧阑停在半空的手臂，踮起脚尖把脸凑过去，吻在叶萧阑嘴上。

　　一触即离，退后又重新回来，重重咬了口才罢休。

　　“走吧。”叶子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他抬起手臂，才发现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桌边，少年身体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叶子游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神经高度紧绷，骤然放松，疲惫感袭来，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会议室里的男人身形一晃，像溺水获救般喘着粗气。他脱了力般往前倒，手敏捷地撑住桌沿。抬头要找怀里人，却扑了个空。

　　他的小喵去哪儿了？

　　叶萧阑嘶地抽痛一声，手压住嘴角。他皱着眉寻找一圈，随后又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只是点着按键，屏幕始终没亮起来。

　　……他的手机明明还有一半的电量，没坏，不应该打不开。

　　叶萧阑心头起疑，他扫了眼手边的纸张，又看向扔到地上去的笔，手指在纸上摩挲。

　　笔迹凌乱，拖得很长，像被人匆忙间弄上去的涂鸦。季明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从进会议室就没碰过这些材料。

　　“小喵！”叶萧阑站直身子，推开会议室门就往外走。

　　走廊里，女助理正以迈开步伐的姿势定格，平视前方。

　　叶萧阑无法理解眼前是什么情况，他走到女助理前，挥了挥手，没得到她的回应。等看杯子边缘有少许水溢出，一串水珠悬在半空时，愣了。

　　他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再打量一眼，拔腿就往楼下跑。

　　二楼办公区，工位上的员工们都保持着各种姿势，像雕塑般毫无反应。打印机上的纸张打到一半，屏幕上滚动的广告视频也停住了。

　　诡异的画面让叶萧阑毛骨悚然，他诧异地把手举到眼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世界，可能有问题。

　　“小喵……”周遭的死寂，让叶萧阑担心起来。叶子游的消失不见，是否与大家的奇怪状态有关？

　　他跑出工作室，又顺着创意园里的小路往外走。

　　一路上，人或物都是静止的，就连园区大门口被风刮起的广告纸，都悬在空中。

　　叶萧阑冲到街边，踉跄两步，惶然四顾，最终确定眼前一起不是恶作剧。

　　他不明白大家为何会这样，小喵也失踪了。久久之后，他抓紧了拳头，记起会议室桌上，文件上那条笔迹，想到一种近乎于不可能的猜测。

　　像一部电影被按了暂停键，他和小喵都处在一个假的的世界里。只有小喵不见了，那很有可能，小喵是被隐藏着的控制者抓走了。

　　不行，他得把小喵找到！

　　路中央的男人眼神洗去迷茫，目光变得锐利。他转背就往回走，却没发现身后的街区，正在分崩离析，化为一个个字符……

　　成片的文字海汹涌袭来，裹挟住叶萧阑，把他卷入黑暗深渊。

　　叶子游在困倦中醒来，耳边嘈杂的人声不断响起。

　　“R033失去响应了！”

　　“请求权限切断R033设备与中央主网的链接。”

　　“请中心进入戒备状态，这里疑似有成员受到袭击。”

　　“正在关闭中央主网全部对外线路……”

　　“唔！”叶子游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银蓝色波纹。波纹上带着字符和数字，正一串串从远处飞来，停在眼前不断堆积。

　　“数据流过载！警告！请停止数据接入行为！”

　　“正在启动应急退出程序……”

　　叶子游还未反应过来前，眼前的蓝色海洋便不见了，眼前承重感陡然减轻。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前方，手里拿着个潜水镜般的大设备，满脸疑惑地看向他，“R033？是有发现以异常情况吗？”

　　“啊？”叶子游很茫然，一时没明白身处何处。

　　“我来吧，不要阻挡我的准入申请。”金发男人抬手，点上太阳穴位置，手指离开时，竟然从太阳穴抽出一跟亮着光的细线。

　　叶子游就看着对方手指带着线，点上了他的太阳穴。他眼前一花，大量代码闪过。代码刷屏只维持了几秒，随后恢复正常。

　　“说了多少次，工作状态下，要务必关闭仿生作息控键。你刚才是不是进入休眠状态了？”金发男人说完，把手上亮光细线送回自己太阳穴，随后向上抬起头，“戒备状态解除。”

　　叶子游视野恢复，连忙向左右看去。

　　只见自己躺在一个半圆形设备内，比歌剧院还大的空间，整齐地摆放着无数像他烫着这样的设备。

　　每个设备上，都印同一款金色简笔标志——饱满的花苞上，高悬着把短匕。

　　这个纹饰，有点眼熟。

　　“请继续工作状态，随时跟进第12号星系外的战斗实况。特别是德莱塞元帅随身机甲的定位信号！”

　　德莱塞？

　　叶子游讷讷地点头，听着这个名字，恍惚间反应过来。他迅速反身，果不其然看到了背后的标牌。

　　编号：R033

　　隶属部门：中央智能中心

　　工作舱级别：一级加密

　　是了，赛希帝国，德莱塞元帅，蛋形舱……又是一本他写的小说！

　　叶子游心头一跳，低头看自己躺在设备上的身体，空白一片的大脑逐渐能回想起记忆。系统、灵猫、叶萧阑，画面不断闪过。

　　“系统？系统你在不在？”

　　叶子游在脑海里呼叫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眼珠一转，想起R033这个编号，不正是主角遇险时，唯一接收到求救信号的人工智能吗？

　　当时写这本书的时候，R033正好是叶子游从家里搬出来，租的房子的门牌号。他对这个数列，太熟悉了。

　　为了让主角元帅安瑟·德莱塞绝地逢生，叶子游故意设置了个智能，在所有人都搜索不到他的位置时，偶然捕获了元帅的求救信号。

　　作为肩负管理全星际办公事务职责的中央智能中心，在收到元帅发来的微弱信号后，当即抽调兵力赶赴坐标点。濒死的元帅从未获救，继续其事业。

　　叶子游有些发愣，虽说这是他设计的故事，但具体该如何操作，他真不懂。何况，这还是星际背景，他这个地球原始人，要从渺茫的数据海里找到元帅那一丢丢数据流，难度不亚于让废柴去奥运会上拿金牌。

　　叶子游抓起手边放着的佩戴式数据显示镜，试探着往脑袋上放。

　　这次，除了蓝色数据海，还有一大片字符显示在眼前。

　　叶子游庆幸自己当时没为了让故事逼真，去弄什么星际文字。当下的中文简体，简直不能更让人感激。

　　R033号人工智能正在对接“智能平权”、“新人类福利体系提案汇总”等部门项目。

　　他凭借着还能记住的部分设定，逐步控制智能系统，把正对接的几项工作都选择了暂停，然后利用权限打开了“前线战况”项目。

　　叶子游虽然还忘不了叶萧阑，但也明白自家这只元帅崽崽正徘徊在生死之间。要走神也得挪后，此刻得先救人。

　　他依照阅读规则，开始在数据海里寻找来自元帅随身终端的信息。

　　每条从前线发回的信息都经过了加密，从外面看，就像一条带着迷之纹路的蓝色丝带。叶子游不敢大意，一条条拆开阅读，看得双眼发晕。

　　前十条没有，就开始看后面的数百条。一千条里没有，就继续阅读后面源源不绝的数万条。

　　叶子游专心寻找，没发现自己的阅读处理速度在逐渐提高，最后稳在每秒数千条，明显超出正常人类的能力范围。

　　“R016收到前线发来战报，敌方正在增援。”

　　“R089收到后勤部通知，运往前线的三千台作战机甲已装备完毕。”

　　“R176收到议会质询，要求中央智能中心移交作战管理权限。”

　　叶子游在接连不断的智能播报音中，看数据看到绝望。他迷茫地叹了口气，很想抽当时写这篇文的自己。

　　干嘛要为了制造紧张气氛，让元帅崽子的信息这么难找。这下好了吧，为难到自己了吧？

　　就在叶子游几近放弃时，蓝色海洋的边缘，出现了一串红色数据。这串数据很粗很长很打眼，它移动得比其他数据都要快，冲到叶子游眼前来了个剧烈刹车。

　　叶子游目瞪口呆。

　　红色数据见眼前人没反应，围着叶子游兜了一圈，就是不离开。

　　叶子游点击数据接收，解除数据保密状态后，看着信息内容沉默了。

　　谢天谢地，果然是来自安瑟的求救坐标。只是这数据流，半点都不像设定里所说，“难以找到”、“容易被忽略”、“信号强度很弱”呢。

　　叶子游把数据内容发送到中心所有智能同事处，并拉响了报警信号，在同事们开始接手处理后，便跟着数据往来的地方游。

　　红色数据串游在前头，还时不时回头确认叶子游有没跟来。

　　智能的意志可以脱离形体，以数据的形式存在。叶子游跟着红色数据串翻过智能中心的防火墙，又翻过帝国对外的信息安防壁垒，顺利进入离安瑟机甲位置四十五光年外的某个工业星虚拟网络里。

　　红色数据见叶子游不往前走了，焦急地回头，恨不得推着叶子游往前赶。

　　叶子游不是原装的智能小哥哥，对如何入侵指定机甲系统还有点懵。他看着眼前的红色数据，发了愁。

　　死寂冰冷的原始星上，一架微型机甲正落在深坑里。深黑色的零件散落了一地，只有中间的控制舱还是完整的。

　　舱内，透支了精神力，还被内奸背后捅刀的安瑟，正艰难地呼吸着。他满身鲜血，手脚都动不了。

　　机甲储能快要见底了，为了最大限度延长待机时间，控制舱在十五分钟前，在向国内发送完信息后，他关闭了智能系统和作战系统。

　　在低储能状态下，作战功能一旦关闭，便再无法重启。这台最高配置的战斗机甲防御值大大下降，现在还需要他手动去控制。

　　安瑟咳了下，呛出口血。

　　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折在这个地方了。

　　战场本就远离帝国的军队驻地，先前为了躲避地方追兵，他朝未开发区开，穿过一片高辐射陨石群带，这才落到这里。

　　帝国的信号完全接受不到，安瑟向外发出条加密信号，碰运气地希望能得到帝国的回应。

　　他昏昏沉沉时，特殊辐射带来的致’幻效果出现。脑海里不断闪过陌生画面，让安瑟很困扰。

　　大桌子、纸张、笔痕，还有……叶子游？

　　叶子游是谁？为什么要反复出现这个词？

　　安瑟恍惚着，想不明白，只觉得在听到这个发音时，会没由来的心慌。就在他迷离地要失去意识时，听到了控制舱里响起一道陌生男声。

　　“您好元帅，这里是中央智能中心，请问您现在状态怎么样？”

　　“检测到您的生命体征，请再坚持一下，中心正在调配人手前来救援。”

　　叶子游看着舱里侧躺在座位下的高大身躯，替自己捏了把汗。

　　还好还好，找到了机甲位置。

　　安瑟听到智能中心四个字，阖起的眼皮睁开条缝隙。他还记得机甲状态得手动操作，可惜四肢早没了感觉，控制不了。

　　机甲应急箱里有额外的5%储能，要是没援军来，安瑟就准备让仅剩的能量做个自爆，不给敌方留刺探机密的可能。但这下智能中心来了，这些能量得用来更改权限，把设备操作权开放给智能中心。

　　叶子游看着控制舱里的男人手臂和腿都变形了，扭曲着瘫在操作台下，模样凄惨得很。

　　操作台上无数键位指示灯都黑掉了，只有一个拉杆还亮着灯。

　　叶子游眼珠一转，觉得不能等自家崽来操作。他一眯眼，开始攻击机甲系统。

　　红色信息串像感应到什么般，抖了一下消散了。

　　叶子游成功黑进机甲系统，他获得了操作权，第一时间把拉杆给推了上去。

　　嘀的一声，操作舱顶灯亮起。躺在操作台下的男人眼皮微颤，彻底厥了过去。

　　作为帝国公务员，利用职务之便黑同是国家公职人员的战斗设备，属于违规操作。叶子游在取出应急箱里的能量后，当即钻入机甲黑匣子篡改记录。等远远看见援军赶来，便脚底抹油开溜，意志归位到智能中心工作舱中去。

　　“R011收到援军报告，已发现元帅机甲残骸，确认舱内有生命体征存在，正在开展救援。”

　　叶子游听着同事们的通报声，长出了口气。他还想围观元帅崽崽被救的全过程，看了不到两分钟，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大大，我回来了。]

　　“系统？”叶子游挑眉，摘下待在眼睛上的设备，“现在是什么情况？第二个小说世界？”

　　[是的，在这个世界，也是同样的任务要求。]

　　叶子游舔了舔嘴，有些无语。他其实对之前小说世界颇有微词，连带的对系统也有点意见。

　　相处一段时间后，在他看来叶萧阑就是完整的人类，而不是小说里，由文字组成的人物。

　　对于说暂停就能暂停世界的任务规则，叶子游有些抗拒。

　　“我觉得不行吧，你看这本的主角，惨得手脚都没了，怕不是得残疾。这样的条件，找对象不容易吧？”叶子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改变系统布置的任务。

　　他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有点后悔的。

　　后悔自己这么虐待主角，虽说小说写作时只心疼了一下下，但刚才看到机甲内的情形，作为创造者，还是挺难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崽·原叶萧阑·现安瑟·崽：是谁，拨动了我的心（拉）弦（杆）……

　　叶·痛苦诀别·救人不留名·子游：我觉得这次任务难。[沧桑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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