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清琅被文缨推进潮笙楼后,倒也没如他所想被一群美如娇花的姑娘们簇拥着搂抱进阁楼,想必是花无陵早有提及他的身体状况,文缨那分/身领着他上去房间,早就有人在那候着,清琅见着他的一瞬,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金行宗师南曜最善治愈之术,他是个学富五车却不苟言笑的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带了些许沧桑之感,也正是他这一丝不苟的性格导致他从不坐镇潮笙楼,此番他仅为了清琅走这一遭,让清琅很是感动。

  清琅身上的伤虽险些夺了他的命,却并未严重到要日日大鱼大肉地修养身心。在南曜的精心调理之下,皮肤之下的经血始复流动,再有清琅自己闭关修炼,不出一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总算是能出阁楼待人接客了。

  南曜见他已无大碍,开了几剂方子便起身去寻花无陵。他们虽然不明面上同清琅讲是什么事,一向明理是非的清琅懂得很,水宗洛情被魔追杀许久,如今杳无音讯,想来花无陵是洛情挚友,南曜是洛情恩师,他们此行就是去找洛情,能将他平安无事带回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百里云砚并未急着来找他,清琅偶尔伏在窗边漫无目的地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会想,此行自己不告而别,百里云砚会不会觉得他在耍性子,故意在这种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点离开。

  清琅有些郁闷,他本想与百里云砚提及此事再与定远军分开,可这连谈都没谈他就跑了,分明就摆明了不想见他百里云砚,这可如何是好。

  亦是不见,他却没有疏漏皇城的消息,三天两头皇城的探子飞鸽传书来江南水乡,皇城相安无事,五皇子遇害一案纠察到底牵出来一票人,二皇子与西南王拥兵试图撺掇王权,人证物证具在,黎扬帝气急,一纸公文将二皇子打入天牢,至于西南王择日再审,最终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而百里云砚则罚了一年俸禄,虎符转交庞子龙,挨了五十军棍,每一棍打得又狠又重,没能在百里云砚这出火的黎扬帝也就只能用这些三流的小手段折磨百里云砚了。事后他生生在平王府躺了一月,皮开肉绽的伤才好了大半,自此之后他就能闲下来,可就是没来找清琅。

  百里云砚给他缓缓的时间足足给到夏日正盛,清琅看着池中夏荷花开,炎炎烈日烤的他心焦,兴许是想换换心情,他难得没穿素色的衣裳,今日他配合着潮笙楼换上一套绛紫色外衫,长长垂下的银发用黛色发带绑起,姑娘们吵着嚷着要给他点朱砂抹上脂粉,他被吵得无法,只好跟着文缨躲到一扇山水屏风之后坐着。

  “清哥儿别动,我给你描眉,画个怎样的眉呢?”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小姑娘趴在清琅怀中,一手掂着黛粉,一手沾了水在他眉上轻轻划过。

  另一个枣红色罗裙的姑娘手持扇子掩住笑容,娇俏地打趣道:“秋波眉如何,清哥儿成日苦着张脸,眉头都要皱在一起去咯!”

  清琅修长的手搭在粉裙少女的腰上,不经意地玩弄着她的头发,打趣道:“我又不必出来接客,哪用得着皮相?”

  躺椅后一位点着朱砂痣的女子自身后绕上清琅的肩,递了颗葡萄到他嘴边,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你是不用接客,可这潮笙楼如今的楼主是你,不好好盯着家财,怕不是会被人,悄、悄、拿、走。”

  清琅就着她的玉手咽下那颗葡萄,挑挑眉道:“你们不帮我看着潮笙楼,倒是打起自家的主意来了?”

  众女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那粉罗裙少女没好气地掐了掐他白皙的脸颊:“叫你乱动,我都画歪啦!”

  清琅吐吐舌头,摆正姿势让她随心所欲玩个够。

  点完面靥,姑娘们拥着他起来,清琅走到古铜镜前一看,画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就是画在他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格外奇怪,他不禁失笑,伸个懒腰走到中庭,随着他法印一展,红帐之上开满了绣球花,颜色各异,与姑娘们的罗裙交相辉映。

  “叫客的时候加上,楼主心情甚佳,七天七夜下花雨,过时不候。”

  “每次清琅君来都能带不同的惊喜呢,上次是逼得昙花白天绽放,这次又是七天七夜花雨,比起文缨姐姐和花无陵洛情有意思多了!”有姑娘开心地叫到。

  “木宗就是浪漫啊,随时随地就能漫天花开。”

  清琅轻笑:“洛情还能翻手水起呢,就是他那水开给一个人看,哪像我,你们开口我就开花给你们看。”

  “说起来夏夜,我想去水上待着,多清凉呀,还能看夜晚的江南,清琅君,我们什么时候开游船呀!”

  夏夜游船又是一道有趣的玩法,客人喜欢在那饮酒寻乐,姑娘们也玩的开心,想想夜里还没热到受不了的程度,是时候开游船了。

  到了夜里才是这烟花之地的重头戏,姑娘们穿的花枝招展在外招客,芙蓉软帐,烛光映映,在这迷醉的气氛之中,男子沉浸于温柔乡流连不去,声色动人,笑谈之声中夹着瑶琴悠扬,声声色色不绝如耳。

  清琅这一夜倒是没进阁楼温书,他伫立在潮笙楼顶楼,自上往下瞄去。他们潮笙楼不愧是江南最大秦楼楚馆,炎炎夏日竟没能抵御男人们的渴求之心,不惜来此一掷千金。

  他白日被姑娘们缠斗着,看着这声色犬马的光景竟是有些乏了。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阁楼小憩一会儿,却听见门口妈妈奉承地迎了个人进来。

  “哎哟这位公子,可是来找姑娘的?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去帮您寻来。”

  “把这最好的姑娘带来,美酒满上,对了,要会唱歌吹笛的。”

  清琅顺势望去,那声音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只见妈妈领着那墨青色宽衫的男人往楼上走去,那些个姑娘笑吟吟地追在他身后,又是勾手又是搂腰的,好不快活。

  清琅当即脸就黑了,百里云砚当他这正牌王妃死在了西南吗?人都还没接回去跑着江南水乡逛窑子来了,可把他能耐得,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清......清哥儿......?”有姑娘见他气势汹汹地下楼去逮人,花容月貌都给吓得失了神色。

  “对了,你们这儿叫清哥儿的.......”

  清琅绕到屏风前,一脚蹬开那价值不菲的乌木金丝屏风,恶狠狠地大吼道:“百里云砚,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

  “公子,清哥儿来了,您......您慢慢和他聊......我们就先下去了。”姑娘们见清琅这幅架势也不敢多留,感觉抱着瑶琴拎起衣摆做鸟兽散。

  百里云砚见他也不惊也不慌,他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到了杯酒,对着清琅挑挑眉,眸光深邃,像是要勾走他的魂一样。

  清琅双手环抱,不屑地瞪着他:“不是要最好的姑娘吗,想要多温柔多妖精的尽管说,我这楼主一定尽心尽力帮你找来。”

  百里云砚不失风度地浅笑一声,拍拍自己的大腿:“找个叫清哥儿的,银发红瞳,会哼小曲会下花雨......更重要的是,他是这儿的楼主。”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可没这样的姑娘,不如公子再好好想想?”清琅冷哼。

  百里云砚起身走到他身边,唇边酒气微醺,拉着清琅摁在红木柱子之上,一手顶在他的头顶,一条长腿分开清琅的双腿挤进去,把他夹在自己身前与柱子之间,他靠的极近,稍微往前一些便可以吻住清琅的薄唇。

  清琅听见他在自己颈边低声笑到:“那可如何是好,本王买了清哥儿整整一月,这钱都交了,楼主想扣着不成?”

  清琅被他逗得痒痒,伸手想推开他,掌心却收到一个几近热辣的吻,百里云砚一路往上吻去,即将碰到清琅双唇时,百里云砚往口中灌了一口酒,霸道又不失温柔地衔住清琅的双唇,敲开他紧闭的牙关,一口酒渡进清琅口中,他被呛得难受,汁液自唇边流下,百里云砚还在掐着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好似要从他身上把几个月的回扣给吃回来似的。

  唇分之时,红润的唇舌之间牵出一道银丝,清琅在他身下轻轻喘着,本就白皙的脸颊似透血般红润,百里云砚顺势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抬头与他对视,那双好似有着深渊的双眸之中满是柔情。

  百里云砚吻了吻他的额头,紧紧把清琅揽入怀中:“对不起,等着急了吧,我来带你回家了。”

  清琅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就因为他一句话红了眼眶,清琅伸手紧紧搂住他,闷闷地在他怀中咬他:“我以为你生气不来了。”

  “怎么会,皇城事物繁杂,我都帮你扫清楚了,回去什么也不必担忧了。”百里云砚将头埋进清琅的肩窝中,哑声道,“本来我可以不让你等这么久,没想到处理后事这么麻烦。”

  清琅碰到他后背结的痂,想起他受的那五十军棍,明明伤还没好全就跑来这烟花之地,他可比清琅任性妄为得多得多,清琅无奈,浅浅笑到:“没事,我等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

  “以后我不会离开你了,老二锒铛入狱,老五已死,皇城只剩下一个太子,他就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的很。以后你想去哪都不会有人藏着猫着想杀你了。”百里云砚抚着他的青丝,“或者你若想留在江南,我在这置办一套房子。”

  “无稽之谈,江南就免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塞北如何,塞北的星星很亮,坐在城墙上看星星一定很有意思。”百里云砚噤了声,他长叹一口气,转而释怀般地微笑着,“我想了想,以后不能太管着你,你啊,越是不让你做什么事你越乱来。”

  “我都乱来二十年了……对不起,以后我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清琅小声哼哼着,“反之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你不惜命这种话。”

  “嗯,我答应你,我对天发誓,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见你。”百里云砚再次搂紧他,“清琅,我想你了,想得我心都痛了。”

  清琅推开他,伸手将他往下压,红着眼眶破涕为笑,欺身上前贴上百里云砚的唇:“我也好想你,想你到每天都在担心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一片快乐的净土吗?”百里云砚把他搬正,两人视线相接。

  清琅握住他的手指:“你要知道这是一条艰险而又万劫不复的道路,走错一步都有可能失去一切,你真的要为了我做到这份上?”

  “清琅,我已经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事物了,你能开心快乐,我别无所求。刀尖上走了这么多年,该丢的都丢的差不多了,你有心陪我走下去,此生无憾。”

  小指相勾,红纱之下,他们做着当初未能做完的事,对天立下誓言,流入血脉之中的,是那份让人沉醉的情愫。

  他二人还沉浸于心意相通的喜悦之中,清琅靠在百里云砚身上,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人在暗中偷偷瞄他们,清琅抬起头,只见文缨和一众姑娘捂着嘴在红木柱之后偷笑,清琅红着脸推开百里云砚,直直站在他身旁。

  “清哥儿你真不打算给我们引荐引荐嘛。”粉色罗裙的姑娘嘿嘿笑了一声,其余姑娘们跟着她一齐哄闹起来,清琅只觉得头疼,正想开口解释他们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百里云砚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对着姑娘们扬起一个能勾人的笑容。

  “我就是那个高攀了国师大人的落魄王爷,这交了过夜之费就没处可去了,只好赖在夫人这儿。”

  他说这话不害臊,清琅那脸红的像似能滴血,百里云砚这厮确实落魄,什么都没有唯独家财万贯,现如今说自己没钱没地方可去,骗谁好玩呢。

  文缨不慌不忙道:“这位爷渡夜费早就交齐了,来来来,这儿请这儿请,我这就找人好生伺候着。”

  清琅突然想起来这一茬,潮笙楼作为第一大红牌,价格那可是不容小觑的,方才百里云砚压着他亲了半天弄得他头脑昏沉没能多想,被文缨一提倒好,他突然记起来百里云砚说买了他整整一个月......

  “等着,文缨,你说他交了渡夜费,究竟交了多少?”

  文缨腼腆一笑,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算盘,精巧细算道:“我们潮笙楼过一夜五两,公子要的又是最好的姑娘,往上加三两,但是公子说想听楼主唱歌,楼主何许人也,再加二两,我们潮笙楼向来只卖唱不给陪寝,公子硬是要楼主陪着一起就寝,上天不负有心人,我这妈妈答应了,再加八两,再者早晚用膳都要在楼里解决吧,那就多二两,一月下来,总共是......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清琅怀疑自己中了癔症,怎么文缨讲的话绕了半天他都没听出来个大意,六百两银子足以拨给河西赈灾,这王爷究竟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多钱,该不会是......

  百里云砚连忙打消他脑中那些奇怪的念头:“我生父乃是先皇,生母是已亡国的郑国公主,生母将我带去边疆本是去寻郑国庇护,何曾料到扬帝出手将郑国倾覆,留下那些金银珠宝一类嫁妆我都尽数留下来了,为你一掷千金的钱还是够的。”

  清琅竟然对此无赖言行毫无招架之力,确实钱是云砚的,他爱怎么处置都是他的自由,自己不过是个小王妃,还管不到那么宽。

  清琅气没地方出,抿着唇瞪着文缨:“然后您老人家就把我这楼主拱手送出去了?”

  文缨无辜:“这不是钱财都拿来了,我们潮笙楼名牌在这,清琅君,我们这些个修士的名号可不能摆在您手上呀。”

  “行,行,你们有理,我理亏行了吧?”清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百里云砚自身后将他拥入怀中,低头浅浅一笑,富有磁性的低音传入清琅耳中:“怎样,理亏了那就......让我补上一个新婚之夜,如何啊,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车走爱发电。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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