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挽(三)

  她想要做什么?

  星北流第一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

  宛扶是星北府出来的人,如果督主真的与星北府里某个人有关系,她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不过,宛扶若是忠于主母,星北流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她会对自己不利,就算是忠于其他某个人,在他破坏督主的事情之前,应该也不会动手。

  如此说来,将她带去也没有什么问题。顺便试探一下她的真实想法,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只是,万一落入督主手中。

  星北流微微皱眉:“你站起来。”

  宛扶顺从地站起身,正好在寒千身边。

  “你今年多少岁?”

  “回大人的话,宛扶才满过十五。”

  星北流盯着她,若有所指:“你今年十五,同寒千差不多高。”

  宛扶低下头,眼神有些不自在。

  寒千不明白星北流为何说这些话,笑着道:“大人是想看看宛扶姑娘身形是否合适吗?想必督主也没怎么见过那位姑娘,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嗯。”星北流点点头,收回落在宛扶身上的目光,“那好,你就顶替那位姑娘,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立即向我的属卫发出信号,让他们将你接走。”

  “具体的我稍后详细安排,你先回去吧,如果后悔了,也可以来给我说。”

  宛扶行了一个跪拜的礼:“是。”

  ·

  虽然在皇帝面前提了想与江国公结为亲家,不过星北府主母似乎并不是很想亲自与长光打交道。

  于是她让星北沂请肃湖卿帮忙,将她安排的医官送到长光那里去。

  上午,肃湖卿的马车就来将人带走了,星北沂在门口恭敬有礼,送着他们离开。

  他回到星北府,给主母请安。

  “主母,人已经离开了。”

  主母靠在软榻上,半阖着眸子:“嗯。”

  “陛下既然已经派了大统领去将大公子接回,主母何必费此心思呢?”

  “你懂什么。”主母睁眼冷冷瞥他一眼。

  “昊映是我身边信得过的医官了,我让她去看看星北流,一是为了做足面子,不能显出我这个当母亲的心肠冰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关心;二来,是为了验证一下,星北流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中那样伤得很重,如果不是……”

  她眼底一片冰冷,轻哼一声:“如果不是真的,你就去告他一状,不要对陛下说,要告诉御史大夫,借他之口让群臣们都知道,那星北流装病,博取陛下同情,想借机回到皇城。而且,陛下仁心宅厚,好意关心他,却被如此欺瞒,这可是欺君之罪!”

  星北沂心下一喜,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是,外甥记下了。”

  虽然不明白主母为何对自己的孩子表现出这样的厌恶,像是有什么仇恨一般,不过这是星北沂喜闻乐见的事情。

  毕竟,他们之间斗争得越厉害,也就意味着他越有机会。

  “主母,外甥还有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想要把彤丫头许给那位大统领,可是彤丫头……”星北沂轻咳一声,实在不想这样实话评价自己的亲妹妹,“彤丫头从小被娇纵惯了,只怕……”

  主母冷笑一声:“难不成我还送个精明的丫头过去?万一,她反过来帮着那边了怎么办?虽然说能算计的丫头过去更有帮助,可是风险也更大。还不如彤丫头过去,至少她是听我话的。”

  星北沂心里有些凉,星北彤这要是嫁过去,明显就是一个牺牲品,一旦皇帝与星北府之间有什么事情,她必然是逃脱不了的。

  “若说起好控制,星北茕那丫头……”

  “三公子!”主母连连冷笑,“你能不能好好动一动脑子?!星北茕一介庶女,长光是什么身份?在皇帝眼里是什么地位?我把星北茕送过去,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皇帝!”

  星北沂连忙跪下,额上冷汗淋淋:“是,是我思虑不周……”

  “你要是有闲工夫,就去好好把你妹妹管教一番,等星北流这边的事情处理了,我就该慢慢料理那个小子了。”

  她冷眼看着星北沂:“想要这个位置,你做的完全还不够,至少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记得,星北流十多岁的时候,就比你好很多了。”

  星北沂心中怨恨不已,低头咬着牙,不让主母看见自己的表情。

  “是,外甥记住了。”

  ·

  长光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肃湖卿从马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肃湖卿有些尴尬。虽然他很不想接下这份差事,但是皇帝亲自交代过,又不能不做。

  “大人,我将星北府上的医官带来了。”肃湖卿朝长光拱了拱手。

  医官走了过来,用幂篱遮住容颜,也跟着行了一礼:“见过大统领。”

  她声音轻轻的,有些柔软,让人想到邻家大姐姐。

  长光跳了起来,走过去在她身边嗅了嗅。

  这个动作十分不礼貌了,但医官没有躲闪。大概是常年与药物打交道,她周身萦绕着浓郁的药味,很不好闻。

  长光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那气味在他鼻子里放大了数倍,于是他站在了远一些的地方。

  肃湖卿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忙将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大人,这是星北府里的人,我觉着来者不善,不过您也不能太不客气了,我怕她到星北主母那里告状。”

  “知道了,啰嗦。”长光皱眉,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让她和我坐在一起行了吧,我亲自盯着她。”

  “您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怕冲着星北公子去的。”

  长光哼了一声:“有我在,还能让这些人欺负了他去?”

  肃湖卿叹了声气:“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虽然您可以保护星北公子不受伤害,但真正厉害的往往是人言,若是在背地里中伤一个人的名声,那是更大的灾难啊。”

  伤口可以恢复,但若想要洗刷一个人被玷污的名声,却没有那么容易。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

  长光推开肃湖卿,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了,转过身盯着他。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肃湖卿神色微怔,随即笑了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当然也想出去玩啊,听说晚离郡十分温暖,如果能在那里过冬,等到花都开了回来才好。可我是肃家的主君呐,不能丢下自己的族人,自己跑出去玩。”

  “唔,我上次去过,确实很暖和,还在那里遇到一个很好看的姐姐,她的酒很好喝。”

  肃湖卿笑了一下:“是吗?那你有问她的名字吗?”

  “应该是叫阿挽吧,‘挽’是哪个‘挽’,我就不知道了。”

  肃湖卿没有说话了,沉思着,然后从胸口处的衣服里拿出一个被白布精心包好的东西。

  “那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长光大人了,”肃湖卿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把这个送给那位姑娘吧,然后告诉她,若是有一天她愿意见我了,就让人把这个送回来交给我。”

  长光接过来,摸了摸,似乎是一只镯子。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

  肃湖卿连忙说:“回来我请你喝酒。”

  长光本来想答应,转念一想:“不行,等我回来把他也带回来了,他肯定不准许我喝酒。”

  肃湖卿很清楚这个“他”是谁,忍不住笑起来:“那我给你送两个姑娘吧。”

  长光瞪他:“我会被打断腿的。”

  “那……”

  “你闭嘴吧!”长光揉着手腕,转身离开了。

  他看着医官先上了马车,自己才跟着上去。

  马车慢慢地出发了,医官坐在长光对面,摘下了自己的幂篱。

  长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医官对他笑了起来:“小公子,您还记得我吗?”

  长光微微皱眉,忽然眼睛一亮:“昊映姐姐?”

  昊映微笑起来:“还以为小公子将我给忘了呢。”

  “我是说,你身上的气味很熟悉。”

  长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也挺高兴的。

  “你不是在星北澜身边吗?怎么在为主母做事?”

  昊映有些忧愁地叹着气,眉间染上愁色。

  “说来话长了,自从大公子走后,澜公子情况就很不好了,我只是府里一个医官,做不了什么,想尽办法接近主母,也是为了澜公子……”

  她的神色黯淡:“小公子,请原谅我的私心吧。我也没有想到主母这次会安排我同您一起前行,能有这个机会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想去见大公子……他一定会有办法。”

  星北流和星北澜,是主母的两个儿子,只不过两个孩子似乎都入不了主母的眼。如今一个被流放在外,另一个在星北府中庸庸碌碌,混沌度日。

  星北澜小时候有一次落入湖中,虽然被救了起来,但发了一场高烧,这之后人似乎也有些迟钝了。

  星北流回到星北府,虽然和这个弟弟并不亲热,但朝夕相处中,星北澜也在逐渐依赖他,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好起来了。

  尤其是后来,他们的父亲,靳家的公子靳裕遁入空门后,主母越发看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不顺眼,两个没有父母亲疼爱的孩子只能相互依靠。

  昊映也是星北流找来,专门照顾星北澜的。她那时候年纪不大,却有一手好医术,在星北澜身边照顾着也十分合适。

  长光默默地看着她。

  他忽然发现似乎总是有许多人需要星北流,他们总是在期待着星北流为他们带来什么改变,仿佛只要那个人在,就足以令人心安。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开心。星北流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为什么总是有人在打着星北流的主意?

  “小公子?”昊映偏过头喊了一声,神色有些惴惴不安,“您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怎么把他……咳,不是,在想以前的事情。”长光眨了眨眼,回答道。

  “我以为您不开心了……”

  “没有。”

  长光一直循着自己天性中的一分肆意做个人,而这一分天性被星北流好好地保护着,所以往往做事都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星北流离开这五年,长光也学了不少东西,起码知道了偶尔对人要客气一些。

  “我们一起去找他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长光说。

  昊映释然地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肃湖卿:长光长光,你帮我送妹子东西,我请你泡妹子。

  长光:(嫌弃脸)不,我主人会打断我的腿

  星北流:舍不得打自家崽子,还是把肃湖卿的腿打断吧

静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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