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二)

  主母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个督主,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奇怪的?”

  星北沂收回目光,笑着道:“主母不知,我手下的人来说,督主是因为什么邪术才会死掉的。他们看到督主死的那晚上,大公子和大统领都有去过督主的家里。”

  “去过就去过,难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他们俩害死的?如果没有,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星北沂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公子他们怎么会随意害人性命呢,只是督主死得蹊跷,听说是与一盆草有关,而后,大公子他们似乎也从督主家里带走了什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也让人能够猜出来。

  “你的人,倒是很机灵。”主母倚靠着,微微冷笑了一下。

  “不敢不敢!”星北沂拱手,“只是该知道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少。”

  昊映的手指抠在地上,指节泛起惨白色,身体似乎在发抖。

  星北流让她散布醒梦花在他手中的消息,是想知道督主要将醒梦花交给了谁,因为那个人可能会为了仅剩的醒梦花来向星北流动手。

  但他忘记了,星北府的人也可能会在督主家里,甚至是他自己的府里安插人手。

  也忘记了,昊映可能比他更了解现在的星北府。

  现在看起来,确实并不能完全辨明谁才是想要醒梦花的人。

  但是对她来说,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昊映猛地大声道:“主母,我忽然想起,我正要说这件事!”

  主母斜睨了她一眼,眼中有些不明的情绪:“说。”

  “大公子他们确实在督主家里得到了一件东西,还带了回来,是一盆草,不知道是不是沂公子说的那个……”昊映有些瑟缩着,似乎在忌惮什么,“大公子说那东西很邪,让我去处理掉。”

  主母微眯起眼睛。

  “我没有处理掉,偷偷藏了起来,准备带回来交给您。”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昊映垂着头,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的神色。

  星北沂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主母也好半天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主母才轻笑一声:“你倒是忠心耿耿,那些——什么草,在哪里?有什么邪门之处?”

  “还在我那里,正打算好生研究一番,不过听大公子无意提起过,似乎可以让人产生幻觉,我还需要验证一番。”

  主母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如此说来,那大概是督主陷入幻境死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草你就先好好研究吧,到时候把结果和那东西一起给我送过来。”

  昊映小声回了个“是”。

  昊映和星北沂一起离开了主母的屋子,她不是很想和星北沂走在一起,稍微落后了半步,然而星北沂转身盯住她,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昊映医官,近来澜表哥状况如何?”

  昊映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神:“近来澜公子情况还算稳定,多谢沂公子关心。”

  “哎,怎么说都是兄弟,关心也是应该的。”星北沂状似无意,“只不过就不清楚,昊映医官忠心的到底是主母,还是澜表哥,或者是……我那曾经光彩耀眼的流表哥?”

  “不劳沂公子费心。”昊映低声道,“人该往高处走,这个道理,昊映还是明白的。”

  星北沂笑起来:“哈,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只不过还是想提醒一句,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坦白一些好。”

  昊映点点头:“您说的是——有些事情瞒不住的,要是瞒得太深,最后被揭穿出来,可能就不会那么好糊弄过去。”

  星北沂神色一僵,眼中露出些阴沉。

  他竭力放缓了声音,笑道:“昊映医官,可否有兴趣将你在晚离郡得到的东西与我看看?”

  昊映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她不亢不卑,拒绝了:“沂公子,现在那些东西是谁的,您自己心里清楚。虽说有些事情习惯了,但也不该将手伸到不该触碰的地方去。”

  说完后她便不欲继续停留,转身离开了。

  星北沂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冷哼一声,这时候有个手下的人默默走到他身边。

  “怎么样了?”

  “回公子的话,那边的人来报,督主死后,手里的财产便被下人瓜分卷走了,我们的人现在已经追回了一部分。”

  星北沂皱了下眉:“尽量全部找回来,当然找不回来……也没多大关系。”

  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主母的两个儿子都差不多废掉了,等到主母心力不足时,星北府的大权必然旁移。

  为了那一天,他定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

  寒千端着食盒朝这边房间走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外,努力扒着门,不知道是想偷看还是偷听。

  乍一看有些眼熟,等到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长光……寒千瞪圆了眼睛,问:“小公子,你怎么不进去?”

  长光听到有人过来,但没想到寒千这么大声喊出来了,于是瞪了她一眼。

  “你小声点,江老头在里面,被发现就太丢脸了!”

  寒千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您是这里的主人,这也是您的房间,还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偷听么?”

  大概是当着别人的面,长光也不好意思继续偷听,于是站直身体,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服领子。

  “对了,小公子,有一件事情想跟您说说。”寒千见星北流在里面和江国公说话,也不便进去打扰,正好长光在这里,便同他说话。

  长光走到离房间远一点的地方,点点头:“你说。”

  “之前大人可能不好意思和您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人可能想去看看宛扶姑娘。不过现在宛扶姑娘算是在您的府邸上,这样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好说出口。”寒千道,“所以我就多嘴来替大人说一说。”

  长光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你说,谁?”

  寒千有些惴惴不安,不明白长光怎么突然一瞬间就生气了,只得重复一遍:“……宛扶姑娘。”

  “他居然想去看那只小狐狸精!”长光炸毛了,“差点就被那个人害了,他还想着别人?!”

  寒千被一连串质疑堵得说不出来话,脑子里还没有想清楚长光到底在气什么,晕晕乎乎地就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小公子不知道吗,大人可能对宛扶姑娘有意啊,之前还收了别人的荷包……”

  长光:“!”

  长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挠了挠耳朵:“你说谁对谁有意?”

  寒千道:“大人对宛扶姑娘啊……小公子,这是好事,大人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身边也没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现在有个温柔的姑娘照顾他,我们都该感到高兴才是。”

  长光被她一通话激得怒气冲头,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谁、谁要为他高兴!那个人才不配在他身边……他身边怎么可能有人!”

  寒千目瞪口呆,差点没反应过来长光在说些什么。

  “小公子您在说些什么啊,每个人都要成家立业,大人身边怎么不可能有人……”

  “当然不能有人!”长光梗着脖子道,“不然我怎么办?我怎么能允许别人和他睡在一起?那我就不能和他睡在一起了!”

  最好什么人都不要有,只要有他这只狼就足够了。

  寒千笑了:“小公子,您都是成年人了,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个小孩子似的黏着大人啊。”

  长光一愣。

  话虽然这样说的,但是每次那个人一出现在面前,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蹭到那人面前去。

  过去相伴的十多年,让这些行为和动作都成了习惯,不需要刻意去思考或者控制,他就会在星北流面前展现本性。

  再是凶猛的狼,再有多么锋利的獠牙和爪子,依然也会有柔软的一面。

  长光抿起唇,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台阶上去,似乎有些沮丧。

  寒千见他满脸不开心,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连忙想过去安慰一番。

  “寒千,你说他要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会不会就彻底不管我了?”长光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觉得他越来越不在乎我了,从五年前开始,甚至更早……那时候他说要把我送走,而且似乎从那开始,他就不怎么想要我靠近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出去见识过这个世界,他在星北府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身边的人只有星北流。所以以前很在意星北流,星北流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都会仔细关注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提出要把他送走之前?或者更早……星北流送给他那个铃铛的时候。

  那个时候星北流已经度过了少年时期,身形出落得挺拔,他比以前更加清冷了,越发沉默寡言,很多时候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不和别人说话。

  长光以为自己在星北流心中会特殊一些,可是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令他惶恐的疏离和冷淡。

  星北流不再会总是抽空陪他玩,常常只是坐在很远的地方,坐在屋檐下的阴影中,无声地注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那时候长光就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星北流,害怕自己在星北流眼中,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真的失去星北流的那一天,那些积压了很久的恐惧,终于让他几乎发狂。

飞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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