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流离(一)

  就在威正帝为恢复星北流身份的事情劳累之时,他还要烦恼另一个儿子的事情——沉如瑜坚持要娶星北彤为妃,不仅是继后每日在他耳旁吹风,就连三老爷也亲自前来请求。

  威正帝本来想让主母去阻拦三老爷的想法,可是主母依然关自己在家中,谁也不见。

  她打定了主意不与星北流的事情扯上半分关系,威正帝实在是有些无奈了。

  相比之下,威正帝忽然发现,还是沉如琰最让他省心。

  ·

  与此同时,星北府内也不平静。

  星北澜的疯癫之症一直都没有什么缓解,昊映无计可施,每日烦恼不已。

  星北流已经告诉了她,星北澜的症状是由于服用醒梦花造成的。只要断了那种邪门的植物,星北澜就会慢慢好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好转。

  昊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怀疑依然有人在暗地里谋害星北澜。照理说,仅有的醒梦花都在她的手中,就算有人继续陷害星北澜,应该也没有醒梦花了才对。

  难道说,之前向督主买醒梦花的人,买了许多醒梦花囤积,所以现在才能够继续下毒?

  星北流被赶出星北府,大概是再也无法继承星北府主君的位置。星北澜一直疯疯癫癫的话,也是无法承担重任的。

  这样的话,主母要将自己的位置传下去,就不得不考虑自己弟弟家了。

  昊映如是怀疑着,直到那天,星北沂亲自登门拜访。

  他来要昊映手中的醒梦花。

  昊映自然是回以冷眼,她早已提醒过星北沂不要来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可没想到星北沂竟然堂而皇之地来找她了。

  她对星北沂的要求嗤之以鼻,只问:“沂公子可对能说服我交出东西有信心?”

  星北沂只是笑了笑:“如果想星北澜疯癫一辈子,只管守着你那东西吧。”

  昊映的脸色猛地变了。

  ·

  离春祭前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所有有点声望和权势的贵族们都收到了邀请,只是诸多的家族之中,只有寥寥的几人心照不宣,这场宴会上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风平浪静的三月皇城热闹繁华,在谁也没有看到的地方,狂风暴雨无声酝酿。

  ·

  长光在宴会那日依然要当值,不知是威正帝有意还是无意,让他在这一天依然要被琐事缠身。

  星北流对威正帝有什么心思倒是无所谓,让长光只管放心地去工作。他被安排坐在皇子公主们坐的那边位置,就算他本该为星北府第一继承人,坐在这个位置于他来说,也算是逾矩了。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用拙劣的伪装偷偷看着,有人甚至还小声议论起来。

  那些议论的声音,星北流觉察到了,但他依然没有理会。

  坐了一大上午,人来得都差不多了,诺大的宫殿中被安排得十分紧凑,宫人们在贵族中穿梭,恭敬地为这些大人物们奉上食物和美酒。

  沉如琰坐在星北流旁边,离得还是算十分近了,沉如瑜还没有出来,肃湖卿也不在这边,他以肃家主君的身份,坐在那边属国家族的席位上。

  “这番光景,倒是让我想到了那次你来宫中,也是坐在我旁边。”沉如琰举起酒杯,遥遥地朝星北流晃了晃,似是感慨道。

  星北流很清楚他说的是哪次,八年前他受威正帝邀请,和主母一同来宫中赴宴,也是有如此多的贵族参加。

  那一次,星北流也被安排坐在沉如琰身边。

  星北流端起装着茶水的酒杯,也举了一下,算是回敬:“确实十分相似。”

  沉如琰扭头,见他脸上没露出半点异样的情绪,心中微叹。

  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意去回避那些令自己痛苦的记忆?

  “我这时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父皇大概那个时候也是有意宣布你的身份,估计也找主母商量过此事,所以主母才会……”

  “兄长。”星北流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却半分不失气势,“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沉如琰摇了摇头:“不提了,说起来都令人不开心。今天本该是个好日子……欢迎你回家。”

  回家?

  他心里微微一动。

  可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正说着的时候,威正帝便同继后一起出来了,几日不见,威正帝似乎又添了几分疲态,边走边咳嗽了几声。

  待他们一坐下,底下的人都站了起来,同时高呼行礼。

  威正帝和善地笑着,摆手让大家都起身,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让大家自行安排。

  沉如瑜这时候才出来了,他是和星北府的人一起进来的,身边正是星北彤。

  照理说,这场宴会星北府出席的应当是主母一家,星北彤一家没有资格来参加。但是不止她来了,三老爷和星北沂也来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来后,沉如瑜坐到了星北流另外一侧,他瞥了一眼闷头喝酒喝茶的沉如琰和星北流,在心中冷笑。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一会儿星北流这张冷淡的脸被撕碎,会是什么样的。

  星北彤跟着自己的父兄坐在属于星北府的席位,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他们吸引过去了。

  长光是最后护送着星北府中人进来的,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在江国公身边坐了,离肃湖卿还挺近的,于是问他:“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沉如瑜大张旗鼓地宣布要娶星北彤,可是还没有成亲,就能走得这么近了?

  肃湖卿侧过身,压低了声音跟长光讲话:“做给大家看呢。听说星北彤这两天受继后宣召进了宫,住在宫里的。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长光也觉得好笑。

  虽说皇家恩宠千般荣耀,可是等到有朝一日被弃如敝履时,只会说不出来的凄惨。

  主母来得十分低调,身后只带了一个人,她独自在席位上坐下了,也不与其他人说话。比起周旋在贵族中的三老爷,她反而显得像个局外人了。

  肃湖卿又凑过来,对长光低声道:“哎,你看主母那张脸。”

  长光看了看,觉得无趣:“不就是一张脸?”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她这张冷漠的脸下面的精髓!”

  长光心道一张没表情的脸还叫你看出了精髓。不去给主母做儿子真是枉费了肃湖卿这身本事。

  但他还是有些好奇:“什么精髓?”

  肃湖卿扬眉,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我猜主母现在心里应该是这样的——这几个小贱人,竟然妄想踩在我脑袋上!等到我弄死星北流和他那个便宜爹,就来收拾你们!”

  他绘声绘色地表演完,两个人正对上主母投过来的不善的目光。

  长光拿酒杯挡住脸,不给主母当活靶子,对肃湖卿道:“她想不想弄死三老爷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她像是想要弄死你。”

  肃湖卿默默地低下头:“……这大概是错觉。”

  长光没理他,转头去寻找星北流。

  星北流实在是太好找了,那个位置那么的显眼,足以让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可是那个位置,显眼得像是为了更能够让所有的人去审判他。

  长光心尖忽然有些泛起了疼,那一点痛楚像是滴落于水中的墨滴,很快晕染在水中,一丝一缕如烟如雾的灰黑散开来了,弥漫到全身上下。

  他不想让星北流这样的“抛头露面”,那些带着疑惑的、嘲弄的、不解的眼神都快不加掩饰地投射过去。

  像极了一场将要开始的公开处刑。

  长光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不好的联想,可能是太过于担忧这个人了……这场宴会开始之前的几天,他就总会莫名地产生一种类似于心悸的感觉,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这个时候,星北流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会伸过手来拍一拍他,就像他还小的时候那样,静静地抚慰着他睡觉。

  长光又喝了一口酒,不知为何看到星北流后心里沉静了下来,不过想要抱着他的冲动依然在,那种有些痛的感觉变成了期待。

  他忽然敏锐地觉察到有人在看他,抬头四处望了望,正对上还没有收回目光的星北流。

  虽然他的目光里面没有什么露骨的情绪,不过两人的眼神隔着许多人,隔着嘈杂的人声,在半空无声缠绕了一会儿,都像是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长光忍不住咧开嘴角,开开心心地将酒杯中的酒喝尽。趁着宫人给他倒酒的空当,毫不掩饰自己占有欲和炽热的感情,将星北流浑身上下扫过。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这个人,我的。

  星北流有些承受不住,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显然他的这一次注视有着特殊的力量,长光再一次地被安抚了,高兴得想要晃动自己身后看不到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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