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蓝仙却说:“现在天聪学院也不成了,什么人都能进去读。”

  景重微微一笑,说:“是的,所以我很幸运,也很感恩。说起来,伯母也是学院里家长会的成员?”

  说起这个,让蓝母有点儿骄傲,蓝母便笑笑,说:“就是小仪在里面读书的时候我当过几年,没什么好提的。”

  景重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会儿马屁,让蓝母很是受用。说了一会儿的笑后,蓝母才问起:“你今天是做什么来的?”

  “是问仪大哥借书看的。”

  蓝母点头说:“那去吧。”

  蓝仪就带了景重到书房去。书房是在后院单辟的独栋二层阁楼,在楼下有个小厅子,进去后,佣人给景重递了白色的衣服裤子换上,穿上特别准备的拖鞋,戴上薄得快透明的手套。景重知道蓝仪爱书,所以讲究,也就都照做了,只是把自己装备得跟要去做手术似的。

  景重问:“你家的书都放在这儿吗?”蓝仪说:“另有一个藏书馆。这儿的书都是我平常特别宝贝的,从不外借。连你也不例外,只能在这儿阅读,不能带走。”

  景重微笑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蓝仪说:“但凡是我有的书,你都可以随意翻看,只是名人手稿,请你不要碰触,它们都很脆弱。”

  景重忙点头。佣人笑道:“我们爷是个书痴,这阁楼平常还不让人进呢!我们还是头一回看见客人能到这儿来的。”

  景重进了阁楼后,仔细留心名人手稿在哪儿,免得不小心碰坏了。他好难得才能交上蓝仪这个朋友,当然不想破坏交情。他特意留心后,才松一口气,原来手稿都不放在书架里,而是在二楼的玻璃柜里,一页页的摊着,要看还得找锁匙开玻璃柜呢。如果不是特别要去看,是摸都摸不到的,景重这才放心些。

  景重是故意要接近蓝仪的。

  他本来也都只是听说过蓝仪的名字,没有见过他本人。蓝仪虽然自命不凡,但却不会抛头露面,要在报章杂志看到他的相片,那是不可能的。他尽管有涉足商业,但却不会像企业家那样活跃于公众中,他尽管有涉猎文学艺术,却不会到学府里开什么演讲。一般公众甚至不知道有蓝仪这么一个人物。

  洪家的少爷洪决说:“我看蓝仪可能长得很丑,所以不敢露面!”

  景重说:“怎么可能?蓝家自古出美人。”

  洪决不以为然地说:“对那些恨不得给老贵族舔脚趾的人而言,就是阿猫阿狗,只要姓蓝,都是好的。”

  景重笑笑,说:“我们说也无益,今晚就能见上了。”

  那是洪决和景重参加的头一个“真正的晚宴”。景太太说:“贵族主办的才是真正的晚宴。那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排场’。”

  那是为白家老太太设的寿宴,老人家喜欢热闹,因此整夜烟火漫天,看不见月亮的光了。然而,景重却看不见烟火,只看见了一个人的光。蓝仪带着微笑走了进来,身上穿着老式的月白色的锦缎褂子。他看别人穿这个都显老,唯独是蓝仪,穿着这个,跟一棵玉树缀着丝绸带子般的,挺拔中带着一份飘逸,一身都是旁人要学都学不来的精致优雅。

  蓝仪身旁还跟着一个大美女,旁的男子都看着穿云缎裙子的蓝仙,就他在看蓝仪。

  蓝仪转过眼来,目光碰到了景重,嘴角翘着,似笑非笑的。景重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他在对我笑!

  然而,他的目光犹如波流一样,涓涓的来了,又涓涓的去,没有什么痕迹。景重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蓝仪并没有看着他笑,蓝仪只是随意地环顾一下宴会现场,只是他顾盼生情,不拘看哪里一眼,都似含情远眺,白白地勾人的魂魄。

  白老太太穿一件大红牡丹缂丝的裙褂,笑眯眯地接受各人的祝拜。蓝仪和蓝仙都上前,围着她说笑。蓝仙更是像她亲孙女一样,撒娇调笑,白老太太亲热地搂着她,赞不绝口。景重远远地看着他们,天上的烟火热烈地响着,宴会中的各人也嬉笑玩闹,只是这份热闹,仿佛都不属于他,他存在于一个静默的真空里,他隔着一群群的人,一簇簇的烟火,静静地看着蓝仪。

  第3章

  洪决猛拍景重一下,吓得他惊醒。洪决笑说:“又发什么呆!”

  “没有!只是无聊。”景重又说,“你去哪儿了呢?”

  洪决沮丧地说:“刚刚看到几个女人,很漂亮,想要勾搭,结果一个两个都是别人的情妇!”

  景重笑道:“你要找漂亮的女人,就去夜总会。来这儿做什么?能来这儿的,不是金屋情妇,就是已婚妇人,再不然就是目高于顶的千金小姐,都不适合你。”

  洪决觉得没意思,闷头吃酒,吃得有些发昏了,双眼发直,有了醉态。景重扶他上车,正要离开,却被他拉着。景重好笑地说:“怎么了?”

  洪决也有些大舌头,说:“别……别回……回去了……”

  景重好笑地问:“不回去,要去那儿?”

  洪决说:“凭……凭是哪儿都好!里面……里面是热闹……却不是你的……热闹……”说着,洪决就呼呼睡了。司机无奈地笑道:“我们的少爷,醒时已经是呆呆的了,醉后更爱说胡话!”

  景重却被他这句醉话触了心神,一时恍惚。

  看着洪决的车开走后,景重索性披着外袍,沿着街道一路独行。白郡王府外停满了一辆辆的轿车,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景重一路走着,一边看到车子里的司机或是抽烟、或是打瞌睡,也有几个蹲在一旁聊天赌牌的,都是懒散的……热闹都不是他们的。

  景重一个人发着呆,迈着步子,越走越远,走到已经看不到有停着的车子了,但他一回头,仍能看到一朵朵的烟火在夜空中爆破。

  他走着走着,忽见一个人,蹿了出来,唬他好大一跳。可这人却不是向他扑来的,而是往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扑去。却见那车子狠狠急煞,发出尖锐的声响,勉强没伤到路人,而那路人却应声而倒,趴在地上要死要活,只要赔钱。

  但那车主横竖是不出来,那司机也是隔着车窗冷冷的看着。

  景重拢了拢坎肩,探着头看这热闹。

  那路人大叫说:“你是多么有钱的主儿!现撞了人,反倒要仗势凌人!真真是为富不仁啊!”

  他一边骂着,引了不少人围观,也有一个老婆婆从人群里走出来,满面泪痕的抱住那路人,只哭说:“可怜的儿啊!我的儿啊!我的肉啊!这天没眼啊!”那老婆婆身后也跟着一个妇女、一个孩子,想必是路人的妻儿,也围着哭,好不热闹。

  场面眼看着越发闹得不可开交,那车子里便走出一个人来,景重抬眼看见,就惊得失色了。路人见了,也莫不称奇。景重本以为蓝仪已经是精致至极了,没有男子能这样了,见了这个人,才知道男子也能如此精致昳丽、花颜月貌。那男人长相艳丽,穿戴更加华贵,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蟒缎的立领改良直身长褂,盘扣从领口一直缠到修长的腰间,脚上一双黑色的漆皮靴子,腰间挂着各色的青玉佩、金香囊,一看就是富贵的人。

  这男人说起来,已美得颇有几分女相了。

  那人说道:“要我的赔钱,也不是不可以的,得要有真伤才是吧。”

  他又一笑,笑得没的夺人魂魄,青葱一样的手指从靴子里抽出一条马鞭,兜面就往那人身上抽去。景重正站在近处,也没多想,只把那抱住路人的老太太拉开,唯恐伤着老人了。景重回头一看,却觉得自己是多事了,那美男子的鞭法是极好的,狠狠抽下去,也只抽那人的脸,不会伤到旁人。只可惜那人一下被抽伤了脸蛋,从额头道下巴一道淋淋的血痕,叫人心惊。疼得他满地打滚。这次老太太是真急了,大哭着抱住那男人。

  那司机也已跑出来,猫着腰对那美男说:“何必呢?叫我来不可以?白白脏了这上好的马鞭,也玷污了您的身份。”

  “就当我只是手痒了。”说着,那美男便抽出两张大钞,往地上轻飘飘的丢了,便要钻回车子里。只是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打量了景重一眼,又走近来。景重闻得他身上一阵浓却不烈的香气,不知是怎么调弄的,又有些恍神了。

  他说:“你与他不是一伙的?”

  景重说:“我不认识他们。只是路过。”

  他又说:“我看你是位公子哥。”

  景重苦笑道:“算不上。”

  他说:“小公子,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儿多的是为了一块钱能打破头的人,你怎么能在这儿闲逛呢?”

  景重一时愣了,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世上有一块钱面值的货币。

  景重环视四周,才发现周围确实都是些奇怪的人——奇怪,他说不上哪里奇怪,他们的衣着、谈吐,都不是他平常接触的人的样子。这条街道的各种事物是多么陌生,他从未在这样的地方逛过。他是一个学生,从小就在富人区长大,读书也是上贵族学校,偶尔会经过这些地方,都是窝在车子里。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对陌生与未知的恐惧。

  男人拉着景重的手,笑着说:“到我车上来吧,小公子。”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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