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这话说得对,不过我还是明天去将军府一趟,才好。”

  “原是这个理。”

  景重好久没享受这高床软枕了,枕着又高又软的香枕,又盖上缎被子,真个舒适。睡得第二天还有些恋床了,不愿起来,还是被小保姆撵下床去,洗漱一番,便去与父母一同早餐。粉黛见他忙忙的,就问:“怎么了?”

  小保姆却说:“也没什么,他想着穿什么去找大将军呢。”

  粉黛听了,才忙道:“真是该死,我倒忘了他打发人来找过重儿了。倒没去谢家寻你吧?”

  “那倒没有。”

  粉黛点头道:“那你也该去回他了,到底是个礼。”说着,粉黛就叫人将凤将军的请帖交给景重了。那请帖封上写“景少爷亲启”,因此也无人帮他开封。他只自己开了封,拿了请帖出来看,原是胭脂红的纸上用簪花小楷写的:

  “重弟如晤,敝园翠盖下有莲并蒂而生,正与卿之荷酒藕糕一脉可配,独酌无味,独食无趣,邀卿共赏,方全良辰美景之意。兄艳凰。”

  景重看了这帖子,只觉口齿噙香,又想,凤艳凰最是个飞刀快剑似的人物,却又总有奇情雅意,真是“剑胆琴心”的。能与这么个风流英雄亲近,确是他的福气了。

  他乘车前往大将军府,递了请帖,便进了去。这行宫极大,步行的话也不知要多久,凤艳凰却又不爱用轿,说“慢就罢了,还伤人力”,因此只在里面安了一辆小车,让人去坐的。那小车不经重门,只从外围的穿堂过道驶过。凤艳凰听说景重来了,便移步到了碧芙榭那儿等他。原来榆山上有河流,分流至此,凹聚成了一个湖,名叫“渝泉”,行宫引渝泉的水来,因此有四通八达的水路。

  碧芙榭上可以观荷,原是凤艳凰派人去请了景重,却被告知景重去了谢家。牧菁再去打听,才告诉凤艳凰,景重正在为蓝仪卖酒的事而奔走,凤艳凰想他肯定要忙了,就不再邀他了,只等他忙完了自己过来。凉亭上习习风生,凤艳凰披头散发,斜倚着罗汉塌,又一手拿着凉扇。景重远远的就瞧见了凤艳凰,心里开心,便走快了几步,从水上游廊走来,临到亭上,便脱了鞋,才踏上亭。凤艳凰招他过来,正要说话,景重就笑道:“禀大将军,没有人苛待我,我也没有生病,只是长高了没长肉罢了。”

  凤艳凰噗嗤一笑,说:“我稀罕你呢?也没问你这个!”

  景重笑着答:“我也没说将军要问,只是白说。”

  凤艳凰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打量一下他,见他穿湖绿色的长衫,腰间是深绿的汗巾,系着上回给他的金香囊,那香囊里飘出了清茉龙脑香的气味,又拿了他的手来看,见他皓白的腕上戴了那串珊瑚手链,颜色倒很鲜活好看。凤艳凰拉他坐下,说道:“原来给你的都太华丽了些,只有这香是真正配你的。”

  景重说:“原是我配不上。”

  凤艳凰说道:“只是你身量还是单薄了些,衣服又朴素,带着金金红红的,倒是太打眼了。”

  景重正看着案几上,放着一个绿汪汪的蕉叶玉壶,和两个四角的玉尊,旁边一个红玛瑙的碟子上,摆着白生生的藕粉糕。景重说道:“这藕粉糕……?”

  牧菁笑道:“藕粉糕如何能长久地放着的?你上回送的,早给吃了。这个是重新叫厨房做的冰糖藕粉糕,味道和你的不一样,你只尝尝,喜欢就罢,不喜欢就叫人重做便是。”

  凤艳凰拿起酒壶,斟了两尊,一尊给了景重,一尊自己拿了,只说:“我们就喝喝酒,说说话,不拘什么吃的。”

  景重忙问:“那个并蒂莲还在吗?”

  牧菁说道:“前些天雨打掉了一朵,你来得不巧。”

  景重一听,不禁失望之极,又说:“都是我没缘分。还辜负了大哥哥的美意!”

  “呆子!”凤艳凰摸了摸景重的脑袋,又对牧菁说,“还不把画拿来?”

  却见两个男孩搬了一张楠木长案来放下,又见一个女孩拿了金兽面的香炉来放在茶几上,放上龙脑点上,都退下了,才见牧菁拿了一卷轴来,放到长案上缓缓推开。景重探着头看,见画上是墨蓝的天,墨蓝的水,墨蓝的天上一轮天鹅羽毛一般白的月,墨蓝的水盖着翠绿色的荷叶,中间斜斜的凸出一茎双生的白荷,白得似月,月也白得似它,就这么从水里叶里缓缓长出,隔着画都似可闻见香气了,远景的亭台楼榭,都是这个碧芙榭的模样。题的诗倒俗句:“我来才见月初圆,两度池开并蒂莲”。只是字写的好,又盖的是凤艳凰的私章。

  景重笑道:“真是求不得,只是要问……”

  凤艳凰说:“要问什么?是不是我找人代笔画的?可是只拿个萝卜刻个章,冒充雅士?”

  景重笑道:“再说不过你!为何要疑?瞧大哥哥你通身的风流气度,潘安、宋玉再世都要羡煞。”

  牧菁笑道:“我看你才是嘴甜舌滑。”

  “说的是真话。”景重笑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问这个‘两度池开并蒂莲’,原来这里也开过一次并蒂了?”

  凤艳凰说道:“是开过了,以后又败了。说不定你下年荷月再来,就能见了。”

  牧菁说道:“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景重却说:“我可不敢要。”

  凤艳凰便笑说:“既如此,看你说喜欢,也是假的,哄我欢喜。”

  景重笑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这画画得这样好,怕我见了实景,还要失望呢。”

  虽然并蒂莲不在,但也有画可赏。这凤艳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全不像市井出身的粗俗人。本来这却是也是要疑的,但因景重与洪决一起,也偶尔会混迹花街,方知道,花街也有楼高楼低。不然个个都粗俗不堪,那么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富贵公子又哪里会一掷千金为搏红颜一笑?

  凤艳凰的母亲也是个绝色,生了个儿子,自小就长得好。母亲早死,干娘便要把他充作一品相公来养。对他是诗书礼乐、言行品相,没有不调教的,更要学品香、品花、品酒、品茶等等雅戏。花街人口杂,凤艳凰也爱跟游侠厮混,又爱看杂书,干娘也不多理,只求他把要紧的学好了,旁的也不拘束。然而不承望,他竟也学了个游侠秉性,杂书看多了,又好自由闯荡。干娘为使他定下来,要卖他的初夜,他便在枕头下藏了一把短剑,将嫖客刺了,连夜逃奔,到剑阁投了军。故此嫖客要寻仇,也奈何不了他了,若要迁怒到妓寨,也没法子。因那妓寨能办得这么高门大户,富贵风流的,哪能没有个了得的主子傍着?因此那嫖客只得领了点赔偿完事。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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