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话若在平日说,景重也顶多一笑置之,但在今天说,景重越发觉得羞愧。到底什么是好人?如果他为了充这个“好人”,而离散了家庭,那又有什么“好”可言?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他一时也说不清楚了!

  洪决便又道:“大的我也不说,且说你既不喜欢那个白姑娘,你娶她,难道不辜负她?这是什么年代了,你也是新派人,看你不是三妻四妾的人。难道你就一辈子守着一个不喜欢的姑娘?再有,如果你碰着一个女子,特别特别喜欢,跟你爹喜欢你娘似的,但你却已娶了白梦,难不成反叫自己的心肝儿当妾?可见你以为自己当了个好人,结果是当了个大大的负心汉。”

  景重听了这话,真如闻了一阵钟声似的,脑子噹噹的响了两回,便立时醒了过来,只悔恨不已。洪决见他满脸悔色,反劝他道:“你也不要难过,我们哥儿们俩吃个酒,明日愁来明日当!”

  景重正要推辞,洪决却猛拉着他往房间里走,又说:“再不许推辞了!我在军营里,都没酒好吃。回来你又推辞,再没有意思!”说着,洪决叫仆妇取两斤酒,再炒两样小菜,呈几个果品,各放在珐琅小盘子里,摆在桌子上好看。洪决与景重对饮至半夜,景重昏昏沉沉的也没回家,和衣在洪决房间睡下。第二天醒来,景重头昏脑涨的,却见洪决也好不到那儿去,在榻上呼呼大睡,还敞开了衣襟,露出肚皮。景重见他这样发笑,便取了一块小坎肩来,改在他的肚子上,免得着凉。

  正是晨早风凉,景重推开了窗门,花园里的一股子寒香便扑过来,煞他不少睡意酒气,身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却也醒神,眼珠子都清亮不少。景重悄声离开了洪宅,坐车家去。他回家后,忙先去寻母亲。母亲也是半宿未睡,只责怪他:“不是嫌你什么,只是不回家也该说一声。”

  景重忙道:“原是我的错。本也想着回家的,却被洪决拉着吃了几杯酒,就都忘了。”

  粉黛整了整枕头,说:“既如此就罢了,再不许这样。”

  “是的。”景重顿了顿,又道,“过两天,重儿要出一趟门。”

  粉黛歪着身子看他,只问:“你也出门?”

  景重深知瞒不过,只道:“母亲,其实父亲他……”

  粉黛一时红了眼眶,掩面道:“你再瞒我一阵罢。”

  景重柔声劝了母亲一阵,又道:“都会好的,那帮人不过求财。洪叔叔也答应了帮忙了。”

  粉黛抽噎着说:“老洪是个好的,是我们不好。可我也不能看着白小姐……”

  景重却道:“洪叔叔已说想开了,并不会再纳什么妾。母亲也可放心。”

  粉黛便道:“只是白小姐已是及笄,她这个门第、这个容颜、这个身子,却是这样的境况,想必也是难为。今天没有洪老爷,难道就没有别的人么?她哪里经得起一点风波?”

  景重心肠已定,便道:“她那么好的,自然也有好的郎君来配。且论理,这事也不该由母亲来操心。”

  粉黛闻言知景重心意,便也不强求,只是暗暗觉得愧对白家,心中十分酸苦,更忧心远行未归的丈夫,更是添了一层病。景重深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顾大家周全——他本为了顾大家周全,此时此刻,却道连顾“小家”周全都是难的。景重少不得多劝母亲宽心,令她开怀一些,只是粉黛腔中满是心结,又为白太太之恩,又为白小姐之弱,更为景老爷之危,日不安生,夜不能寐,身子一日重似一日,只硬熬着,等景重与洪决出门去。

  洪老爷也与景重道别几句,又道:“你娘亲是个死心眼的,除此之外,别无不是。等你父亲回家了,她就好了。”景重不得不点头答应。洪老爷又道:“你性子柔,决儿却是个刚猛的,你也好时时劝着他,不叫他惹祸。”景重笑道:“他从军后已是稳妥不少。”洪老爷冷笑道:“我是最知道他的!”

  他们是去乱山献殷勤的,自然不能仰仗军队。洪家与景家只随镖师一起去,跟平常出门无异。景重却好奇问道:“这事原不该我们出面,难道凤将军竟然不管?”

  洪决便道:“管什么?最近那个海将军竟找到了龙子皇孙,要各位军阀都认真奉那皇孙为帝。也有些不应的,也有些应的。凤将军是应了,就把乱皇的事都暂且撂下,去了新皇都……很多人都去了,特别是那些个老贵族,喜不自胜啊。蓝家的那个蓝仪也去了啊。要不是长乐白家的男人死光了,应该也会有人去的。只是白家是大家族,别处也有白家男子的。”

  景重便道:“可凤将军本是为了匪患而离开长乐的,中途也没见回来,应该没带多少贡品,如何就去朝贺了?”

  洪决笑道:“你这可不懂?天下虽然分崩离析,但真正的大将军也不过那么四五个,其他都是等着被踩扁的。凤大将军能够应诏,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筹码,旁的人看到海将军定了,乐将军也应诏,凤将军也去了,夏将军似乎也没有不应诏的意思,其他人便也都跟着去啦。凤将军能去,海将军已是喜不自胜,更谈什么贡品呢?”

  景重点头道:“这个也是有道理的。”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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