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洪决的商队遭遇的不过是一小股的流寇,是附近的流民组成的,也比不得乱山悍匪,尚不足以言勇。这商队算是无事,洪决亦让人把匪首捆了送官。这事完全是小问题,洪决悬心的是景重的安危,已着人四处搜救,却只找得着那马,没找着人。

  尽管救人要紧,但天色已暗,商队难以搜救,只好下榻附近一个旅店。说来也巧,其实景重亦在此旅店内。本来方圆十里就不过这么一个旅店罢了。凤艳凰等人乔装行商,也下榻于此。

  景重昏了好一会儿,也是该醒来了,睁开眼,才见自己躺在旅店的大床上。他睡的原是店里最好的上房,这本是昭文昌为凤艳凰订的,在凤艳凰来之前已按照其喜好装饰过一番。因来不及取凤艳凰最喜欢的鱼尾香,便在房间四角摆了黄铜水晶花枝坐地架子,在架子上点满了西洋产的天竺葵香蜡烛,由此房间中烛光盈盈,兼绕着缠绵的香气。景重身上盖一张熏过素香的湘妃色夹纱被,脚上踏着新鲜花蕊充的软枕。景重正有些朦胧,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忙半眯着眼假寐。原是凤艳凰进来了,昭文昌跟在后头,又说:“你既答应了海将军去皇都的,现在又不去,可不是言而无信?”

  凤艳凰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填漆盒子,笑道:“我不是让金玉隐去了么?”

  昭文昌便劝道:“将军既不愿与海将军对立,又何必作此举?怕是让人觉得你轻视他!”

  凤艳凰撩起了藕荷色的纱帐,挂在了铜勾上,又笑道:“我正要告诉他,我不愿与他对立,但也确实不大尊敬他。”

  言笑间坐在床边,又伸手轻轻托起景重的双足,将那绣花的软枕拿开,把他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拿了个指甲锉,给景重修起脚趾甲来。

  “将军,你……你在修脚趾甲吗……?”

  凤艳凰说:“你没看见他脚趾甲缺了个口子么?不理会的话会伤到的。”

  昭文昌说:“这交给牧菁办就可以了。”

  凤艳凰摇头笑道:“那丫头粗手笨脚,伺候我洗头的时候快扯秃我头顶,小公子怎么可以交给她?”

  昭文昌便道:“这……这将军干这个也不合适啊!”

  凤艳凰笑言:“我原也就是闲的,你且下去吧。”

  昭文昌答应了便出去了。景重在假寐之中,却仍能灵敏地感觉到凤艳凰动作之轻柔细致。足底本是细腻敏感的,凤艳凰的手拂过之时,引起一阵阵轻微的瘙痒,景重忍不住绷了脚趾。凤艳凰见了,只是抬了抬眼皮,瞥了景重的脸一眼,反把他的脚托高一些,又将那左脚上的五趾趾甲都锉得圆润干净,便凑过去,吹了吹趾甲上的灰屑。这不吹还好,香风一过,拂得景重痒得很,恨不得把脚缩回被子里。凤艳凰放下他的左脚,又照样料理好了右脚,才轻轻地将他的双足放回软枕上。

  景重才放下心来,不料却有五指往他脚心搔去,一时不防,景重不禁缩起脚来,又睁开了眼睛,果见凤艳凰笑盈盈地看他。景重见自己假寐瞒不住人,只把脚缩进被子里,又坐起来,说:“大哥哥就饶了我吧!”

  凤艳凰笑道:“终于老实了。”

  景重默了半晌,才问道:“你可知道洪决他们怎么了?”

  凤艳凰道:“他们有什么事么?才见他们下榻了旅店,都很好。”

  景重才放下心来,只说:“那我得去和他报个平安,不然他可急死了。”

  凤艳凰却道:“这可不行。我现在正是乔装商人,你去找洪决,岂不牵扯了我?且说,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景重为难地说:“这……这也难了。我们本身要去乱山的。”

  凤艳凰便道:“你们两个小孩去乱山干什么?”

  景重便将事情原委道出,凤艳凰闻言便道:“这事简单,既有我去,何必你们?”景重点头,说:“原也是这个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将军竟不去面圣了。”

  凤艳凰笑道:“圣什么圣?长乐又不是皇帝送我的。既然是我拿下来的,自然当由我来守住,岂能让百姓冒险,却要我去皇都吃酒的?”说着,凤艳凰又叹道:“此也是多事之秋,不是扶风县那儿绊着,又岂有乱皇的事?”

  景重只道:“这是乱世,有什么办法?”

  凤艳凰去倒了碗热茶递给景重,只道:“喝完热茶定惊。”景重本想问“定什么惊”,却骤然想起自己竟杀了一个人,不禁满脸忧怖。凤艳凰自悔失言,忙道:“本不该我说的。”

  景重却道:“无妨!是我自己……竟忘了杀了人。人命这样的,竟是那么的小事。”

  凤艳凰道:“你这就是呆话了。乱世难免有这样的事。他要杀你,你不杀他?那你就是一个活的菩萨,我自问也没这样的好心肠。想来以杀止杀也是逼不得已的。如果每杀一个人都要自悔不忘,那我可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

  景重听此言,如闻梵音,心中念念不忘,只呆呆的捧过茶来,一抿就是满口淡香。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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