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风渡关山》作者:丧心病狂的瓜皮【完结+番外】

  文案:甜软小宠非要和满脑子尊卑的狗王爷谈恋爱。

  有甜有虐,最后HE,时代背景全部架空

  阴狠王爷X甜软受。权谋少量,恋爱大量。架空。

  第一章

  成德二年,临近年关时,金陵下了好大一场雪,三天三夜竟没停歇。

  瑞雪兆丰年,好意头。

  大周王朝国泰民安,威震四海八荒,周英帝也已是连着二年在年关时大赦天下了。

  在普天同庆之时,金陵城内宁王府,却是一片阴冷。

  宁王府正心殿前,黑压压一片人跪在大雪纷飞之中,苍穹已是泛了一抹鱼肚白。

  跪在最前那人,身穿绛紫色滚金袍服,长长的黑发拢起束入玉冠,他手里高高捧着赤金色的圣旨,头深深地埋在雪地里。

  宁亲王已保持着着谢恩的跪姿一夜了。

  他不起,下人自然也不能起。

  宁亲王自幼入伍,身板刚健硬挺,还倒受得了这寒气,可府里好多人却早已悄悄昏倒在大雪之中,但即便如此,又哪有人敢应声。

  宁王府一片死寂,直到天边升起第一抹旭日,宁亲王才慢慢地抬起头,他眼神深沉地望着北方那位至尊的方向,终于再次重重叩首了三次。

  “为人臣者,一饮一啄,无不感沐皇恩,侍奉君上更为天地之纲常。圣上今日御赐金字,臣弟不胜欢欣——长跪一夜,宁王府上下共沐恩赏。”

  宁亲王高声说完,终于将圣旨递给身旁的下人起了身。

  跪在他身后的锦书赶紧躬身上前,替宁王撩起长袍下摆,小心翼翼地掸着雪。

  跪在另一边的五院公子程亦轩也慌忙站了起来,他自己一张俊俏的小脸本已冻得煞白,可仍是执起宁亲王冰冷的双手,放入自己的衣襟中贴着胸口暖着。

  宁亲王面无表情,眉宇间仿佛凝结着一层霜雪。

  他抚摸着少年柔软温暖的胸膛看着宁王府上下,嗓音沙哑地道:“皇上的旨意,你们可听清楚了?”

  只听一片扑通之声,本已站起来的下人们又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这个话,实在是不好应的。

  宁亲王转头看着程亦轩,淡淡问:“那你呢,可听清楚了?”

  程亦轩脸上发苦,实在无法,只得撩起袍子又要跪。

  “啪”的一声脆响,宁亲王一巴掌打在程亦轩脸上,只打得少年踉跄跌坐在雪地上,白净的脸上都浮起了红印子。

  他冷冷地说:“废物,皇上赐名关隽臣,宁王府上下共沐皇恩。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

  宁亲王本叫关隽成。

  “成”字,就也。

  这是个好字,就连周英帝登基也挑了这个字作为年号。这本不打紧,大周王朝从未有过年号也需要避讳的规矩。

  可就在昨夜,宁亲王接旨。周英帝骤然之间为宁亲王赐名,将“成”字改成了“臣”。

  “臣”子事君,象形字,像的是个屈服卑躬之人的形。

  宁亲王明白周英帝的意思,宁王府上下,也都明白。

  皇权之下,哪怕万死都要谢恩,更何况区区一个名字。

  从今以后,他便叫关隽臣。

  ……

  “锦书,昨儿接旨前,你有事要禀?”

  关隽臣坐在了堂内,他手里拢着小暖炉子,眼睛半阖,程亦轩站在一旁正端着温热的姜汤一勺勺喂给他。

  锦书本在给关隽臣轻轻地捶着脚,听到这话脸不由僵了一下,他低下头,小声道:“王管事昨儿夜里来报,抓、抓到了……十二院的晏公子和府里的侍、侍卫……”

  关隽臣猛地睁开双眼,“说下去。”

  锦书暗叫倒霉,他打小就跟着宁亲王,心里知道这位的性子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阵子又实在被皇上打压得憋屈着,可偏偏这天杀的晏公子的破事儿竟在这个时候抖搂了出来,他只盼着主子可千万别把这股气撒到自己头上,只得战战兢兢地不断磕着头:“王爷莫气,王爷莫气。这两人狗胆包天、竟敢在府里行这等龌龊之事,王管事已将他二人抓起来,只等王爷示下,便马上发落了。”

  “发落,你们打算怎么发落?”

  锦书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他面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道:“那、那当然是把这两个狗东西碎尸万段!”

  关隽臣听了,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样笑实在是好看极了的,如同春风渡江一般吹散了冰面,嘴角边甚至挽起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可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锦书更是魂不附体。

  要说宁亲王这个人仪容之美,天下皆知。

  他不喜蓄须,再加上天生肤色胜雪,便更显得一双乌漆漆的丹凤眼神韵入骨。

  整个人就如同是神仙在一张洁白的画笺上飘然挥洒水墨画出来的人物,不着一笔,尽得风流。

  然而这般上乘长相,一双黛山般修长的眉间,却有一道煞气的竖纹。随着年岁渐长,这道竖纹越来越深,倒渐渐如同剑形一般烙在那儿。

  这使他常年看起来眉宇中仿佛凝着散不去的阴霾重重,不过天家血脉贵重威仪,不得人亲近倒也是寻常事。

  宁亲王阴狠少言,平日里别说笑了,便是温和些的神态都是少见的。

  这个时候却忽然这样笑出声,那便只一个意思,他可实在是怒极了。

  “十二院,十二院公子姓晏?叫什么?”

  “禀王爷,叫晏春熙。”

  关隽臣其实早不记得这个人了,他好男色,宁王府设十八座鹤苑,常年要养着十八个美少年,府里人都称十八院公子。

  然而所谓十八这个数,实在就是关隽臣图个风雅,实际上十八位公子虽然常年是有的,可年纪大的要走、生了病染了疾的要走、看不中眼的也要走,所以人倒是走马观花似的总在换。

  所以关隽臣真的未必各个都识得,像这个晏春熙,他就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入府,也不记得长什么样子。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十二院晏公子,竟给了他这么大个难堪。

  “好啊,甚好。”

  关隽臣霍地站了起来,“瑞雪兆丰年——好!这个年,本王过得痛快!”

  实在是好,皇上要降旨给他颜色看,连个小小王府里,也有人要忙不迭给他戴个绿帽子。

  他没睡过的人叫侍卫睡了,看样子全天下是个人如今都能看他宁亲王的笑话了。

  碎尸万段,怎么解气?

  他要趁这两个人活着的时候就将他们剐成肉片下火锅。

  关隽臣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堂内反复踱步,程亦轩和锦书哪敢讲话,都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关隽臣将府内一百零八种刑具都想了个遍,可哪个也不够解气。

  忽然之间,他站定在了原地,面上竟然又隐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你去告诉王管事,那个侍卫暂且关在牢里。至于晏春熙——打。但不要打得太狠,叫牢里拿九节鞭,每日里打个二十鞭子便够了,先给我打个几天。这两个人,谁也不许给我弄死,晏春熙若是被打得昏过去便灌参汤,快打得不成了再来禀我。”

  关隽臣这吩咐其实是有点难办的。

  九节鞭不比一般的鞭子,这东西阴狠,鞭尖儿那一截上带着一连串九个精巧的梅花型倒刺,没手艺的胡乱打,那一下子就带下来血呼啦一大片肉皮,面上难看不说,而且还没打个几下子人就废了。

  有手艺的老师傅打了却就不同,劲力抓稳了,“啪”一下打上去,让倒刺同时死死钻进皮肉,再靠手腕的巧力一抬,登时就是九块一样大小的碎肉从身上扯出来,这个钻心挖肺的疼劲儿,那就跟活凌迟也没多差多少。

  而且更妙的是,这样打上去再把血冲净了,皮肉上就留下九个小小的梅花孔,干干净净一点儿多余的撕扯都没有,二十鞭下去,梅花孔密密麻麻分布在脊背上,间隙都差不多,没重叠的、没打毁了的,这才叫把活儿做漂亮了。

  但是再有手艺的老师傅,想要把这活儿连着几天做好都有点犯难。

  但是给宁亲王做活儿,没有不漂亮的道理。

  宁王府大管事王谨之是个能干的,他知道整个宁王府都没这么厉害的师傅,当天便马不停蹄赶去了金陵巡抚衙门,征调了大牢内的刘姥姥。

  刘姥姥是个男人。

  姥姥是个称号,且不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称号,只有大牢里最有经验、撬开过最多硬汉子嘴的刑官,才能称得上这姥姥二字。

  刘姥姥听了关隽臣的吩咐,沉吟片刻,第一句话便说:“九节鞭上的倒刺,要纯银的。”

  王谨之应了,这道理他懂,要是用寻常钢铁做倒刺,那沾了血必会生锈,晏春熙要是破伤风严重,难保不会死,若是晏春熙死了,他王谨之也就死了。

  “其二,牢里多生暖炉。”

  “是了,天寒地冻——牢里若无暖炉,犯人必死。”

  “但结实的冰也要随时备上。”

  “何意?”

  “冰块冷敷皮肉再打,便不会血崩。”刘姥姥面无表情,继续道:“参汤备上好的。即便如此,每日打满二十鞭,我只保这人五日内不死。”

  王谨之深以为然,他手一摆,恭声道:“姥姥请。”

  ……

  入夜了,王谨之站在屏风外等关隽臣完事儿。

  五院里灯火通明,隔着屏风也隐隐约约看得到床榻上两个人纠缠的人影。程亦轩岁数还不到十七,正是身娇体柔的好年纪。

  想来是激战正酣,只听少年突然之间一声尖叫,那婉转的哭腔里也听不出是欢愉还是苦楚。

  王谨之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只是右脚微乎其微地扳正了一下。

  “进来。”

  片刻之后,关隽臣的声音传了出来。

  王谨之进去便垂下了头,端端正正地看着面前的一方青砖:“见过王爷,谨之来回禀。”

  他人如其名,谨之慎之,但凡不该看的,他一丝余光也不会游弋。

  “今儿的二十鞭,打完了?”

  “打完了。请金陵刘姥姥做的活儿。”

  “请了刘姥姥,好啊……抬起头来,仔细说说。”关隽臣音调比往常拖得慢一些,好似颇为慵懒:“你知道本王爱听。”

  王谨之迟疑了一下,却把头俯得更低了一些,“谨之不敢。”

  “秉王爷,这晏春熙细皮嫩肉,实在是不禁打。刘姥姥才刚动了两鞭子人就晕了过去,淋了两盆冷水才醒过来。谨遵王爷吩咐,刘姥姥将他用冷水淋醒了再继续打。如此反复十来次,仅是二十鞭都打了三四个时辰。”

  “哭了吗?”

  “涕泪俱下。”

  “可说了什么?”

  “求王爷赐他一死。”

  “嗤”,关隽臣冷冷一笑:“那侍卫呢?”

  “仍关在另一间囚室,已吓得瘫了。”

  “你明儿分别叫他二人写供状,要详细。不识字便用说的,你记下来拿给我。”

  “是。如此,谨之便告退了。”

  “且慢。”关隽臣叫住王谨之,淡淡地道:“你不抬头,可是觉得程公子不中看?若当真如此,本王也颇觉无趣,这般看来,这五院倒大可换个主子了。”

  这一遭可实在突如其来,程亦轩更是一下子吓得音调都颤了起来:“王、王爷,轩儿可是哪里伺候得不妥,求王爷示下、求王爷恕罪。”

  “哪儿啊——是王管事见不得你。”关隽臣语气中有丝戏谑,可一双丹凤眼却是冷冷的:“不如你问问他?”

  王谨之仍然没有开口,他利落地撩起长袍跪在了地上,但一双眼睛却从始至终没有抬起来过,只是木然地看着地面上的青砖。

  耳边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一对被赤金锁链紧紧缚在一起的秀美手腕,艰难地撑在那块青砖上。

  寒天腊月里地砖这样凉,他又被绑着,想必爬过来已极是辛苦,少年似乎已经哭了,哀求道:“王管事,轩儿求您了。”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甚至也不知自己该求些什么,他身上不着片缕,王谨之若是抬头了,那才真是五院要易主。

  王谨之心里明镜一般,可却仍低眉敛目,仿佛铁了心充耳不闻,只是答非所问地道:“但凡是王爷的人,一生一世都是王爷的人。”

  “宁王府上上下下,衣食住行皆王爷所赐,王爷是主子,谨之是仆、程公子是仆、晏春熙是仆,我们这些人生时是王爷的人,死了在地府仍是王爷的人,生杀予夺、皆交付于王爷一人之手。”

  “王爷要谨之抬头,那便是要谨之这一对招子,若果真如此——谨之莫敢不从。”

  他说完这番话,重重地顿首在地。

  程亦轩听得懵懵懂懂。

  可关隽臣却已经起了身,他手里袍子一扔,堪堪覆在程亦轩光裸的身子上,对着王谨之淡淡一句:“你下去吧。”

  宁亲王的火儿不在程亦轩身上,也不在王谨之身上

  他要泻火、要敲打、要御下,上位者行事讳莫若深,若是全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便太愚笨,可若是听太懂又将惹祸上身。

  王谨之太明白天威难测的道理——于关隽臣来说,那道圣旨是天威。

  于宁府上下来说,这位喜怒不定、阴沉狠辣的主子是天威。

  他心疼程亦轩,甚至也心疼牢房里那个被打得死去活来、求饶求得嗓子都哑了的貌美少年,他们这些人,都一样、都是可怜人。

  ……

  夜深了,关隽臣这次没宿在五院,而是在自己的书房翰文斋中大发雷霆。

  说是大发雷霆,但也不是说这位主儿就摔桌子砸花瓶大呼小叫了。

  皇家贵胄,不做不和身份的事。

  锦书总结过了,关隽臣发火分三步走,第一步不用膳,第二步不就寝,这二步走完若是事还没解决,第二天早上便是出人命。

  如今这都将将走到第二步了,怎能不叫人提心吊胆。

  就在他在外面心里直打鼓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关隽臣已经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王爷,这天寒地冻的,您去哪?”锦书赶紧上前去。

  “我去牢里。”

  锦书大惊,但也不至于多问,赶紧去屋内拿了狐裘才追了出来给关隽臣披上,另一只手提了灯笼小心翼翼地给引着路。

  宁王府的牢狱建在地下。毕竟是私狱、并不大,但是幽深低徊显得阴冷森然,走进去便是一股血腥混着秽物的臭气扑面而来。

  锦书与狱卒恭恭敬敬地引关隽臣到了牢房门口,关隽臣蹙了蹙眉,却摆了摆手,只是一个人走了进去。

  宁亲王身份非凡、性子矜贵,几时踏足过这样的地方。

  如今却为了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晏春熙漏夜急急前来,实在是因为他看了这姓晏的供状,登时气得是怒火攻心,偏又不方便与人说出口,只得亲自来瞧瞧这姓晏的是何方神圣,竟敢这么不懂规矩,死到临头竟还敢写这等大逆之言。

  牢房里倒是点了好几盆暖炉,这寒冬夜里也极是温暖,然而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却闻之令人作呕。

  油灯只点了一盏,昏昏暗暗的,关隽臣又往里两步,才总算见到了晏春熙的模样。

  这是个一打眼就看得出正处于锦绣年华的少年,他好似比程亦轩稍大一些,身段是刚刚拔高之后的那种秀逸纤长,腰身更是柔软,像是春天里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柳枝一般妙趣横生。

  他上半身不着衣物,双手被从屋顶悬下来的精铁镣铐死死拷住,因吊着身子便只能用脚尖可怜地点着地板,一头泼墨似的长发直披散到腰间,尚还看不清样貌如何,仿佛是仍在昏睡中。

  关隽臣绕到少年背后,这是个颇为细瘦的小东西,两瓣蝴蝶骨好看地展开,皮肤薄薄细细,只是那白玉般的背脊上赫然被生生剜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梅花状小洞,且尚还有很多仍在淌血,形成了一幕香艳却又可怖的画面。

  这本是块好料子啊,当真可惜。

  关隽臣虽在心里这样想,可却毫无怜惜之意,倒还好整以暇地数了数那梅花状伤口的数量。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求求王爷,不、不要打了……”

  少年睡得不踏实,整个身子忽然猛地颤抖抽搐起来,也不知这两日是反复求饶了多少遍,在梦中竟也在苦苦哀求着。

  关隽臣一双冷冷的漆黑丹凤眼里毫无波澜,他抬手,用修长苍白的手指在一个仍在淌血的小梅花洞上狠狠地按了一下。

  晏春熙一声惨叫,徒然间便是一身冷汗,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关隽臣这才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晏春熙的面容。

  老实说,人都打成这样了,又在牢里待了两三天,任凭多么绝色的人物都会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关隽臣的眼光何其毒,只是这么淡淡一扫,便大致把晏春熙平日里的样貌也估摸清楚了,他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退后了两步,撩起长袍下摆坐在了晏春熙对面的长凳上。

  关隽臣倒也不是觉得晏春熙有多惊人的美貌,要知道这宁王府十八鹤苑里人都已经换了几个轮,多么出众的人物他都是见过的,单说五院的程亦轩,没进府里时便是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清倌,也没见他就有多珍爱。

  但眼前这少年,的确有种独特的气质。

  他一双圆圆的杏眼,唇珠很饱满,便更显得那浅粉色的唇瓣格外柔软。此时苍白的面上虽然没半点笑意,可嘴角边却仍依稀可见一对女孩家常有的梨涡儿。

  他好似生来就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纯真娇意,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那双隐约汪着泪、隐约带着惊惧的杏眼依然晶晶亮亮的。

  可以想见,若是寻常之时,眼前这人若是笑起来,该是何等的甜软撩人。

  “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知道,”晏春熙抬起头,声音颤颤的:“是宁王爷……”

  “本王看了你今日写的供状,你可还记得你写了什么?”

  关隽臣语气听起来四平八稳、不喜不怒,那双漆黑的丹凤眼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晏春熙。

  “春熙记得。”

  “是谁教你写的这些?”

  关隽臣面色如寒夜般深沉,突然问道。

  晏春熙本就已经被打得昏昏沉沉,哪里还能猜得透面前这尊贵的华服男子的意思,他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春熙自己写的,无人教。”

  “你好大的胆子!”

  关隽臣低声喝道,他即便这般时候,眼里也不太看得出动气,只有眉宇间那道剑纹越发煞气地显了出来:“你写本王去年十月初九赐了你暖情的余桃酒,然而当晚却不曾去十二院过夜,是以你们才有了这第一次苟且之事?”

  “是、是……”

  “那你倒说来听听,本王去年十月初九那一夜不在十二院,倒是去了哪里?”

  “春熙听、听说,是在琼阳楼喝醉了……”

  关隽臣冷冷地盯着晏春熙,霍地站起身,高声道:“拿盐水和笔墨。”

  晏春熙听到盐水二字,脸一下子刷白刷白,身子也瑟瑟发抖起来。

  锦书他们本就侯在外面,听了吩咐马上便把东西准备好了送了进来,又听关隽臣的吩咐把晏春熙从吊起来的镣铐上解了下来,随即便识趣地又退了出去。

  晏春熙勉强用手撑住身子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双杏眼里满是恐惧地抬起头看着拿着一碗盐水站在他面前的关隽臣。

  “写供状,便要写真话。你可明白?”

  “春熙明白,春熙再也不敢了,求求王爷……”晏春熙实在是怕了,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什么假话。

  这两日他经受的痛楚,已实在是言语所不能形容其万一之酷烈,那是剜肉剥皮一般、活生生的凌迟啊,若是此时再淋这么一碗盐水到伤口里,他只怕此时就是立刻生生痛死都算万幸。

  “那你如今可知道怎么写了?”

  晏春熙一听这话,面色一惨,大滴大滴的泪珠就涌下来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啊。

第一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春风渡关山最新完结+番外章节

正文卷

春风渡关山最新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