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食物的转运工作结束之后已经是午夜了，可工厂里的猫却没有要睡下的迹象。
即使煤球已经关了灯，趴在垫子上的阿布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四周围躁动不安的氛围，以及如萤火虫一般在黑暗之中闪动着点点幽光的瞳孔。
身后隐隐传来压抑的叹息声，还有金属与地面摩擦、掉落的声音，那是明天要参加计划的猫正在磨合和熟悉自己的“武器”，与之有些格格不入的只有啾啾均匀的呼吸声。
啾啾侧卧在阿布身旁，四肢直直的交叠在一起，那是一种十分放松和舒适的睡姿。
或许是阿布的话起到了安慰的作用，啾啾知道过了明天，他就又可以和阿布一起携爪闯天涯，而不是被这群猫禁锢在这里。
阿布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永生计划”，他和啾啾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看到的都是重复的景象。
按部就班忙碌着的人们，越来越拥挤的街道，越来越糟糕的空气，每天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这个城市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很难想象那些两脚兽背地里在谋划着什么。
这样的迷茫和困惑纠缠着阿布，让他直到天空泛白才有困意。
阿布翻了个身，刚想躺下补上一觉，就看到国王他们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工厂里的其他猫也和阿布一样，都是折腾到很晚才睡下。国王放轻脚步在工厂里逡巡了一圈，然后走到了悟空身旁，轻轻拍醒了他。
“悟空，我们准备出发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国王低声在悟空耳边说道，他尽量不让自己吵醒其他正在安睡的猫，酸奶他们已经分头去叫其他被选出参加任务的公猫了，工厂里的气氛因此而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煤球走到了阿布的垫子旁，面无表情的瞄了一眼还没睡醒的啾啾，抬起爪子往他头顶轻轻一挠，然后十分自然的舔了舔爪垫，冷冷地说：“起床，准备出发。”
啾啾倏地的睁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后知后觉的看向阿布。他老是这样，总在状况外。
阿布看着他抿嘴笑了笑，贱兮兮地问：“没有香蕉皮要不要紧？”
啾啾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阿布：“你就是我的香蕉皮。”
“……”
阿布无奈而又宠溺的看着啾啾，这种与猫科动物不太相称的温柔和包容，在阿布和啾啾相互依存的这段时间，如春雨润物那般寂寂无声的被激发了出来。
“如果你换个比喻，可能我会比较容易接受。”阿布无奈地叹了口气。
啾啾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意气风发的跟着煤球和其他“战友”从矮洞离开了工厂。
对他而言这可不是什么战斗，只是一个能够跟阿布一起鞋底抹油的幌子，他才不需要什么香蕉皮。
国王身后跟着工厂里所有的精锐战力，一百多只身强力健的公猫，浩浩荡荡的穿行在工厂四周半人高的野草荡里，有条不紊的朝着下水道的井盖处行进。
啾啾跟在阿布身后，时不时的看看周围的猫群。
身处在这样的集体之中，在大白天如此肆无忌惮威风凛凛的招摇过市，单纯的他竟然觉得有一丝丝骄傲和自满，即使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根本没什么人给他们捧场。
大白天在下水道里漫步是一件感觉十分奇怪的事，是一种从白昼一下子迈入黑夜极不适应的落差感。
而且伴随着整个城市的苏醒，下水道里充斥回响起了十分杂乱的声音，车轮声、喇叭声、水声，甚至是人群密集起来的脚步声，这对听觉十分敏锐的猫和狗来说无疑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进入下水道之后换作酸奶和双色球在前面带路，他俩跟悟空一起去研究所打探过好几次，所以对路线比较熟悉。
鉴于他们过于庞大的队伍，和越来越让猫窒息的杂音和湿闷空气，他们加快脚步带头小跑了起来。
阿布一直留意着下水道四通八达向各个方向延伸的水管，如果一切都能顺利进行的话，在抵达研究所之后，趁国王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他可以带着啾啾从下水道离开。
可啾啾看起来似乎不是这么打算的。
“阿布，我们趁现在溜吧？”啾啾提溜的转动着深棕色的圆眼珠子，小心提防着四周，不想自己和阿布的谈话被猫群里的其他的猫听到。
“别犯蠢。”阿布不动声色地瞪了啾啾一眼，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悄悄动了动嘴巴，低声说：“现在走，肯定会被他们抓回来的，这里就这一条路。”
啾啾闷闷不乐的噘起了嘴：“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我们留下。”
“嘘——”阿布看到国王回头朝他和啾啾的位置看了一眼，便连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平静的回应着他的视线。
啾啾紧张的吁了口气，拧起眉头，眨巴着眼睛又往阿布身边靠了靠，他越来越觉得国王的眼神十分可怕。
酸奶和双色球的速度越来越快，阿布本以为以国王的体重会被落到队伍后面，没想到他却能始终保持着他的位置，回想起自己发胖的那段时间，阿布不得不对国王的身体构造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和好奇。
他们在下水道里急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稍微估算一下距离就能猜到研究所的位置肯定远离城市，而且随着目的地的逼近，下水道里的杂音渐渐消失了，几乎只有水管里的流水声在回荡，这意味着地面环境十分安静。
双色球和酸奶停了下来，在他们身体前方的地面上投射着井盖形状的光影，左右两边是另外两条分流的水管。
“到了。”双色球回头对国王说。
即使他是一只十分神经质的奶牛猫，脸上也出现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肃穆的神情。
因为双色球知道井盖上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样的挑战，这是一项伟大并被记入史册的行动。
国王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猫群，所有的猫都默契的朝他围拢了过去，包括阿布和啾啾。
“保险起见，一会儿分头上去，酸奶和双色球各带一组弟兄，其余的跟着推选出来的组长一组一组的出去，阿布和啾啾跟着我。”
“研究所的结构你们应该都已经清楚了，这次行动分为两步，以酸奶和双色球为首的弟兄负责破坏研究所内的秩序扰乱他们，我将带着其余的弟兄直捣两脚兽进行最终实验的那个房间，你们一定要注意听我的讯号，一旦我发出三长两短的叫声，那就意味着行动结束，所有的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研究所，直接回大本营，不要停留，不要等其他的同伴，都明白了吗？”
“喵”——“喵”——
整齐划一的回答，大家都对国王的安排表示服从，当然，没有猫会去计较阿布和啾啾是否也作了回应。
事实上他俩确实没有去应声，他们的心思并不在这个计划的成功与否上，只是阿布忽然绷起了脸，这让啾啾感到十分奇怪。
“怎么了？”
“有些棘手。如果我们必须跟国王在一起的话。”
啾啾这回开了窍，本来舒展的额头也跟被拧住的毛巾一样打起了结，他明白阿布指的是什么。
研究所大楼前后都有两片水泥空地，被电网与外界相隔，电网内有几名穿着迷彩服，拿着电棍和对讲机的保安正在巡逻。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说话的保安是个光头中年，带着一顶黑色毛线帽，他听到了从地底传来的喵喵声，正疑惑的四处打望。
他的交谈对象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瘦高个，一只手里握着电棍，出于某种习惯在另外一只手的手掌上十分有规律的轻轻拍打着。
“没有吧，咱们这个地方，有个什么东西一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瘦高个看向电网外，方圆十几公里都是没有任何生物踏进的荒地。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
“还是小心点好。”光头保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腾出一根递给了瘦高个，自己也衔了一根放在嘴角。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森严的大楼，拿出火机点燃了香烟：“今天的实验很重要，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瘦高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嘴角的烟往光头保安火机的火口上凑了凑，借了个火。
他叉着腰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就算实验成功了，跟我们这些穷人也没什么关系，都是给有钱人续命的把戏。”
“看好你的嘴巴。”
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强壮男人从两人身后走了过来，他的气质和制服跟他们的有些不一样，看起来级别要高一些，
“我们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队长……”光头保安和瘦高个看到身后的男人立马将拿着香烟的手背到了身后，战战兢兢的垂头看向地面，看起来十分畏惧他。
“十分钟后实验就要开始了，加强巡逻和警戒。”男人犀利的瞥了两人一眼，然后将四周扫视了一圈，视线忽然落到了电网内的一个井盖上。
他大步走向井盖，看到井盖的接合处有些断裂，导致井盖不能完整的嵌下去。
“这个井盖怎么还没换？”队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上次那几只猫的教训还不够吗？”
在场的其他保安一听到队长的训斥，连忙拿起对讲机联络起了专门负责维护研究所设施的后勤部。
“一群废物。”队长骂了一句，弯下腰准备将井盖拿起来换个角度重新安装，就在他刚抱起井盖的那一瞬间，以酸奶和双色球为首的二三十只猫以水管为踏板，从下水道里跳了出来。
队长没有任何的防备，迎面就被双色球挠了两爪子，接紧着又被后出来的酸奶补了一爪，几道鲜红的血爪印从队长的眉下途径鼻梁，一直拉到嘴角。
队长抱着井盖的手一时失了力，井盖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脚背上，他一手抱着脚，一手捂着脸上的伤口，疼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蹿了起来。
“我操！”队长痛苦的眯起眼睛往后退了几步，井盖口还有猫在不断的涌出来，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对目瞪口呆无法动弹的其他保安厉声喝道：“你们都他妈是吃白饭的吗？还不去拉警报！该死的野猫又来搞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