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料峭春风吹酒醒（二）

　　小狐狸缩着脑袋, 窝在叶无悔的怀中, 他伸出小爪子，拍拍叶无悔的手臂，回头看他, 整张脸蛋子都又无辜又可怜，嗓子中还发出委委屈屈的呜咽声。

　　小爪子搭在了叶无悔的肩上, 伸出粉嫩的小舌尖舔舔他。

　　你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他又隔空指向仰星河和殷无情的房间，“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

　　是他们！是他们不让我说的！

　　叶无悔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尖：“我只要知道你是小狐狸，便够了。”

　　叶无悔向来如此，不会去窥探他人之事，亦不多过问他人之事。

　　无意瞧见殷无情和仰星河的真身，他不难猜到自在门迟迟不愿入世的原因, 想必殷无情此番邀他同行，应当是想要让他封口的。

　　从安都到自在神峰, 需要七八日到时间, 自在门长老的寿诞也就在这几日, 路程颇有些赶。当晚，叶无悔便在殷无情的催促下，准备了准备，收拾好了行李, 抱上小狐狸，同殷无情和仰星河一同前往自在门。

　　浩浩夜空，月朗星稀, 浮云遮眼。

　　小狐狸有些疲惫，刚回来还未休息几日，这会子就又要开始赶路，便直接窝在叶无悔的怀里小憩；仰星河叼着根笔杆子，手中捉着机械鸽子，借着月色，埋头苦思该如何写给左郡琪的的回信。

　　叶无悔抱着小狐狸，出神的望着那只机械鸽子。

　　曾经，自己也写过回信，只是......从未送出去过......

　　若是当时能、能主动些就好了......

　　殷无情只是操纵着飞行法器，一时间无事可做，见叶无悔的眼神盯着一处出神，以为他有所忧思，便来同叶无悔唠嗑。

　　他拍了拍叶无悔的肩膀：“少宗主，你莫要担心，老祖向来亲切，不会将你如何的。”

　　叶无悔点点头：“嗯。”

　　闻言，仰星河凑了过来，缩了缩鼻子：“少宗主，别听我师傅的，你可小心一点，我曾经撞见有人从师祖的殿里出来，神情呆滞，面色苍白，跟个傻子似的。”

　　“......”

　　“.........”

　　仰星河又叹了口气：“不过错在阿衣，若要追责，便要让阿衣同你一起受罚！谁让他老是研究出一些没用的符阵来。”仰星河想象了一副两个傻子面对面流鼻涕的模样，觉得很有画面感，傻呆呆的笑了好几声。

　　怀中的小狐狸懒洋洋的竖起一只耳朵，微眯着双眼，伸出爪子，探出爪勾，精准无比的在仰星河脑门上来了一记暴栗。

　　......

　　几日之后，他们便到达了传说中的自在神峰。

　　自在神峰皆具四季之景，青泥生烟，每行一步，便会升起一袅青烟，脚下一片飘飘然，恍若行至云端。

　　一路上，殷无情和仰星河给他们讲了不少自在门的事。

　　此次寿诞是自在老祖第一千岁的寿辰，据殷无情所说，自在老祖的真身是一头蛟龙。自在门共有三位长老，冷旭，寇星阑，还有一位便是殷无情了。

　　莫子衣瞧着自家师傅不正经的模样，纳罕道：“师傅，就您这样子也能做长老？”

　　殷无情毫无形象的送了他一个白眼：“你这样子不也还能做我的徒弟？”

　　莫子衣侧过身子，嘚瑟的摇晃身后的三条尾巴，高傲的抬起头：“我可是九尾灵狐！”

　　于是乎，高傲的九尾灵狐被殷无情一掌抽走灵力，强行拍成了狐狸，成了委屈可怜的九尾灵狐。

　　活了两辈子，这自在门，莫子衣也是第一次来。前世的殷无情从不带他入宗门，也不带他来自在神峰，以至于在很长的时间内，莫子衣一度认为自在门只有他们三人，什么自在神峰，自在老祖，都是殷无情框他的。

　　这一世，成了一只妖兽，他也慢慢意识到了自在门的秘密，但当他踏入宗门的那一刹那，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想的太简单了。

　　自在神峰被阵法结界覆盖，被工工整整的分为了四块，分别名为春之所，夏之居，秋之庭和冬之地。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不相同。

　　自在老祖的大殿，就在春之所。

　　穿过结界，暖流如水波一般包裹全身，待得暖流之后，四周泛起一片肉眼可见的涟漪，紧接着，恍若跨越时空一般，四周之景骤然变幻。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险些没从叶无悔的怀中滚了下来。

　　草地之上，雪球一样的小兔堆成了一团，有几只弓着身子躲在一旁，“咔嚓咔嚓”的啃食着胡萝卜，还有些相互用拱着对方的身子，有一只过于用力了，将同伴给顶飞了去，那只圆圆的兔子在地上翻了个滚，四脚朝天，不停挣扎，愣是翻不过身来。

　　这原本很是一副安详的场景。

　　直到这些小兔子闻到了生人的气息，纷纷往这边瞧过来，小豆眼齐刷刷的眨了眨，原本一片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

　　翻不过身的那只兔子“咻”的一下跳了起来。

　　“......”

　　只见白烟骤起，兔子们的身影在烟幕中被模糊，只能看到一道道忽而变得纤长的黑色的影子，待得白烟散去，满眼的毛团都消失了，身着白衣的少年少女们整整齐齐的站在那一片草地之上。

　　难怪前世师傅从来不带他回自在门，难怪自在门从来不入世，难怪叶无悔只不过见了殷无情和仰星河的真身之后便被请来自在门，原来自在门的门生，竟当真全为妖兽？！

　　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朝他们走了过来，怀里还兜着一根胡萝卜。

　　“月兔师兄！”仰星河同他打招呼，很是热情的拥抱他。

　　“许久不见，仰师弟。”月兔的声音温温柔柔，双目带着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和宁静。

　　“殷师叔。”月兔恭恭敬敬的拘礼拱手。

　　“起身起身！”殷无情从翻手掏出了两个大包裹，“臭熊和蠢老虎在哪？我给他们带了礼物！”

　　“听说殷师叔要回来，冷师叔和寇师叔高兴了好些天，此刻正在擎天殿里等着您呢！”

　　殷无情对他们笑了笑，十分不负责任的丢下两个徒儿和叶无悔，一溜烟跑了。

　　仰星河摸了摸自己的空间法器，连忙追了上去，“师傅，等等我！！给寇师叔带的蜂蜜还在我这！！”

　　“......”

　　“.........”

　　月兔从怀里拿出胡萝卜，递给小狐狸，摸了摸他脑袋上的小呆毛：“你便是殷师叔新收的小弟子吗？九尾灵狐，你好，我是月兔。”

　　“嗷呜。”小狐狸叼住萝卜，伸出小爪子，同月兔握手。

　　接着，月兔对着叶无悔行了个礼：“少宗主，烦请您随我前往万里殿一趟，师祖正在此处等候您。”

　　“嗷呜——！”小狐狸紧紧揪着叶无悔的衣摆，心里十分不想让他被带走。

　　他对月兔说：“嗷呜嗷呜。”【我也跟着一起去！】

　　月兔摇头，温和道：“师祖只说见少宗主一人。”他见小狐狸眼睛里水汪汪的，不放心，安慰道，“师祖很好的，你且在这耐心等等，兔兔们也都很好相处的。”他对叶无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领叶无悔往万里殿行去。

　　临去前，叶无悔抱起小狐狸，替他理顺了脖颈处蹭乱的毛毛，轻声道：“等我回来。”

　　望着叶无悔的背影，小狐狸心里倍感惆怅，落寞的蹲在门口，春之所的风景甚好，花甚香，他没有一点儿的心思去观去闻。

　　先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的少年少女们，“嘭嘭嘭”的几声，又变回了兔子，墩墩的跳过来，围在了小狐狸身旁。

　　一只小兔拱了拱小狐狸的尾巴，又用小脑袋顶了顶小狐狸的肚皮，捣鼓捣鼓，从胸前的毛毛里掏出了一根胡萝卜。

　　小兔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很简单，掏出自己珍藏的胡萝卜，就是说明自己很喜欢对方。有了小兔带头，胆子小兔兔们的也纷纷掏出萝卜来，而后将小狐狸驼在身上，簇拥着小狐狸一起挪到了草地里，围着他叽里呱啦。

　　【你就是九尾灵狐吗？果然好俊！】

　　【九尾灵狐的毛拱起来，和我们兔兔的毛不一样，好软好舒服！】

　　【请问这只帅气的九尾灵狐，你有道侣了吗！】

　　【你之前都住在哪里呀？】

　　小兔们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最后，一只站在最中间的兔子轻轻咳了两声。

　　说话声渐渐小了，随后，兔兔们齐齐扭了扭屁股，一小团尾巴“啾啾”的摇了摇，他们齐声道：【欢迎来到自在门！】

　　“嗷......呜......？”小狐狸茫然的眨了几下眼睛，心里被这些毛绒绒的兔子们软成了水，狐狸的腮帮子提了提，学着他们晃了晃自己的尾巴，【谢谢。】

　　简单的欢迎仪式完了之后，一只肥肥的兔兔凑了上来，悄悄的问小狐狸：【方才听月兔师兄叫那位少宗主，莫不就是前一段时间传的很火的那个清衍宗的少宗主吧？】

　　【听说他捆了我们自在门的弟子，夜里一番云雨，让得他都下不来床？】

　　小兔兔们骚动，纷纷用小爪爪捂住脸。

　　小狐狸：“？”

　　那个肥兔兔拱了拱小狐狸，继续八卦：【那个自在门的弟子就是你吧？听说他生的白白净净，总不可能是仰师兄吧，他最黑了！】

　　话头一开，旁的小兔们也来了兴趣。

　　【你是怎么和清衍宗少宗主认识的呢？】

　　【传言说你们上辈子就是道侣了，此话当真？】

　　【我还从未同人类接触过，你们是如何谈恋爱的呢？】

　　【你们是谁先喜欢上谁的？】

　　小兔兔们很诚恳的眨着眼睛：【想听故事。】

　　想听故事？

　　小狐狸的耳朵“噌”的一下竖了起来，他坐好，抓了几只兔兔放在怀里，一边玩毛团，一边说：【是我先喜欢上小哥哥的，那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他一笑，我就沦陷了......】

　　另一边，万里殿。

　　月兔将叶无悔带到殿门口，便不再走了，示意让他独自进入。

　　自在老祖倚在紫檀木椅上，椅背和椅把被雕刻成了蛟龙了模样，腾着红云，驾着白雾，栩栩如生，威严无比。

　　叶无悔走进殿中。

　　自在老祖并未开口，但他的声音却带着无法抵抗的威压从天而降，瞬间蔓延整个万里殿中，回声阵阵。

　　“便是你知晓了自在门的秘密？”

　　叶无悔咬牙撑住了这般威压，颔首：“是。”

　　自在老祖动了动手指，大殿正中凭空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长桌，各式各样的刑具摆放在长桌之上，一时间，万里殿中血腥味肆意翻涌。

　　“两个选择。”自在老祖道，“一，让我消了你的记忆，忘却同自在门有关的一切事情；二，选自在门的一人结为道侣，许下毒誓，永不背叛，并受了这一整套的刑罚，以证忠贞。”

　　叶无悔毫不犹豫：“第二个。”让他忘了莫子衣，忘了小狐狸，绝对不可以。

　　字在老祖抬眸：“嗯？”

　　叶无悔道：“我愿许毒誓永不背叛，也愿受此刑罚自证，但是......”他顿了顿，“我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逼迫子衣同我结为道侣。”

　　叶无悔神情坚毅：“我希望能以清衍宗之名，明媒正娶。”

　　......

　　叶无悔安然无恙的从万里殿出来了。

　　两个自在门的弟子带他到了住处，小狐狸正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等他，小爪子抱着一根胡萝卜，一边啃，一边茫然的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天空，整只狐狸委委屈屈，焉焉巴巴，没有一点儿生气。

　　听到脚步声，小狐狸浑身一激灵，扭头，叶无悔正向他走来。

　　小狐狸一下子活过来了，再啃不住萝卜，捏诀变为了人形，不顾一切的飞身扑进了叶无悔的怀中。

　　叶无悔接住他，撩开散落在莫子衣额前的碎发，对他柔声道：“我回来了。”

　　莫子衣紧张兮兮的检查了叶无悔的身体，没有少一根头发，放下心来，撅嘴嗔道：“小哥哥，自在老祖同你说了什么？怎的说了这般久？”

　　“嗯......”回想起方才同自在老祖的对话，叶无悔耳根子一点一点的红了。

　　......

　　——“我希望能以清衍宗之名，明媒正娶。”

　　“哈哈哈哈哈！！”闻言，自在老祖再也崩不住严肃，威压骤散，他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过来！！”

　　叶无悔恭敬。

　　“你还是头一个选了第二条路的孩子！”自在老祖道，“门中日子无聊，我要照顾这一群小妖兽们无暇出去，平日里便爱听些传言碎语。”

　　自在老祖：“听说你是个断袖？”

　　叶无悔：“？”

　　自在老祖又问道：“还听说你捆了我们自在门的弟子？就殷老弟新收的那个小弟子？”

　　叶无悔：“......？”

　　自在老祖大笑：“好孩子，别紧张！来来来，来我身边，同我说说吧，你们的故事？你们如何认识的？又是谁先看上谁的？细节，我要细节。”

　　“......”叶无悔忽然明白了殷无情的不正经是从何处学来的了。

　　一提起他的小狐狸，叶无悔心中的寒冰便化为春水。他思考了一会，面色仍旧波澜不惊，眸子中却渐渐的柔软了下来，“是我、我先喜欢上他的，他、他就像暖阳一样，爱穿红衣，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

　　......

　　见叶无悔久不回答，莫子衣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又问道：“小哥哥，你方才同自在老祖究竟说了些什么？”

　　叶无悔回过神来，环住莫子衣的腰身，紧紧的抱住了他，眉眼间带笑意：“自在老祖要我同你结为道侣，永生永世，绝不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莫子衣讲述的故事：那天，他追我，追到我就想和我嘿嘿嘿。

　　叶无悔讲述的故事：那天，他捆我，他和我玩捆绑py，还有温泉py和花瓣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