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归山
一大清早，原本寂静的龙虎山上今天却格外吵嚷。
袁天师如同往常一样早起来到林子里的瀑布旁打坐。山间鸟鸣清脆水声潺潺，连空气都清甜爽朗，袁天师深深吸气，只觉得通身自在。
王天师走到他身后故意咳嗽了几声。
“装模作样。”袁天师并不想理睬他。
王天师捋着下巴花白的长须得意地说：“怎么样袁老头，我们观里的镀金老君像你要不要去开开眼，比你们青云宫的神像还要威风吧。”
袁天师回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抖着山羊胡子说：“修行之人求仙问道，就你天天整这些花里胡哨。”
“说谁花里胡哨呢你，给神像镀金这风头明明是你先带起来的！”王天师怒道。
袁天师干脆起身跟他对着吵，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两人拿着浮尘指指点点争得面红耳赤。
归夕苦着脸跑回寒津观拍打李玄的房门：“玄鉴师兄，祖师爷又和青云宫的袁天师吵起来了。”
“那就让他们吵，又不是第一次了。”房里传出李玄愠怒的声音。
归夕心想，玄鉴师兄这是吃□□了吧，自打回来后就闭门不出，火气还不小，谁跟他搭话都要被凶。
观里的人都知道李玄生性冷淡没什么情绪，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发火。便猜测他是厌烦了被祖师爷逼着出山赚钱才闹脾气。
正巧吵完架的王天师吹胡子瞪眼地从外面回来，他径直走到李玄房门口敲了敲门说：“玄鉴你怎么天天窝在房里头，今天轮到你值殿，赶紧去主殿给仙家上香去。”
李玄打开房门沉着脸走出来，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许多，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去了主殿。
归夕望着他瘦削的背影说：“祖师爷，我觉得玄鉴师兄好像有心事。”
“谁都可能有心事，唯独他不会有。”王天师捻着胡须斜眼瞥着远处的李玄，嘀咕着说：“不过这小子最近确实有点不大对劲，也不知闷在房里头做什么。”
王天师对归夕说：“你拿个扫帚去玄鉴屋里扫扫。”
“玄鉴师兄的屋子向来是自己打扫的。”归夕说。
王天师拿着浮尘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榆木脑袋，找个借口进去看看他偷摸着干嘛呢。”
“这样不好吧……”归夕抱着脑袋担心王天师再用浮尘敲他。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什么，查完记得过来跟我汇报情况。”王天师威慑性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归夕不敢违抗祖师爷的命令，只好偷偷潜进李玄屋里。
归夕看见屋子中央的地上摆着还没收拾好的法阵，看来这几天玄鉴师兄应该都在屋里修行。他也不敢动手翻动李玄的东西，只是探着脑袋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正打算离开之时，归夕突然瞄到李玄的枕头底下露出的一点书角。
他绕过法阵走到李玄的床边掀开枕头，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
归夕红着脸拿起杂志，盯着封面上衣衫不整的妖孽男人吞了吞口水。
作孽啊！玄鉴师兄看着挺正经的，竟然看这种书！归夕心中翻江倒海难以言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心里头这么想，手却不听使唤地翻开书，谁知里面的照片比封面更劲爆，虽然只是一个男人光着上半身，但举止魅惑眼神迷离，归夕翻了几页后连忙把眼睛捂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他把杂志放回原位用枕头盖起来，接着偷偷离开李玄的房间。
归夕失魂落魄地晃荡到王天师的房间门口，走在路上心里还犯嘀咕，夏天的时候观里的师兄弟们都会一起光着膀子去小溪里冲凉，那时候从来没发现……男人光膀子也能这么好看。
不过玄鉴师兄从来不跟他们一起洗，果然是有问题的吧。
归夕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王天师的房门走进去。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王天师坐在桌旁捧着茶杯细细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归夕面露难色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如实告知。
“你倒是说呀。”
“报告祖师爷，玄鉴师兄他……他……”归夕结结巴巴不齿于说出口。
“快说。”王天师没了耐性。
归夕一咬牙说：“玄鉴师兄他看不该看的书。”
“不该看的书？”王天师放下陶瓷杯盖一件愁容：“玄鉴他在偷修禁术是不是，想飞升想疯了，我要好好说说他。”
“不是禁术！是□□！”归夕红着脸连忙解释：“就是那种书！那种……脱衣服的……而且还是男人的……”
王天师顿时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得咳嗽了好久，他把杯子摔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子：“下山一趟学的什么坏品行，你给我把玄鉴叫过来，现在就去，我要当面质问他。”
归夕哆嗦着出门去叫人，没多久李玄便一个人走进王天师屋里。
“跪下。”王天师闭目靠在太师椅上严声说道。
李玄抬眼看了他一眼，提起衣摆挺直腰板端正地跪在王天师跟前。
“我问你，修道之人讲究什么。”王天师依旧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李玄淡淡回答：“修身养性，清静无为。”
王天师又问：“我给你起名玄鉴，又意为何？”
“道德经第十章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祖师爷是希望我心如明镜身如白玉。”
王天师点头，缓缓睁开眼睛厉声喝道：“那你为何犯邪淫之事！”
“弟子并未犯不该犯的事。”李玄问心无愧，直视王天师的眼睛丝毫没有退缩。
李玄是王天师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知道李玄不会撒谎，只要李玄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玄鉴啊，秽乱之想只会有损道行，对你有弊无利。”王天师面色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清心寡欲四十几年，下山一趟见了大城市里那些莺莺燕燕难免心动，但你好歹几十年的修行这点诱惑总扛得住吧？”
李玄低下头不再回答。
王天师朝他挥了挥衣袖：“罚你回房闭门思过五日，把你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书赶紧丢了。”
李玄默不作声，垂着眼皮起身回屋，关上房门一待又是五天。
日子就在李玄无尽地修行和叶唐没日没夜玩命地工作中一天一天消逝。
渐渐的叶唐已经认定自己和李玄往后再也不会有交集，这个人就像是一场噩梦里转瞬即逝的清风，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不见了踪影，不留一点痕迹。
话剧巡演成功后，叶唐的演技突飞猛进，他认真的工作的态度让曹岩对他赞赏有加，每次谢幕后演员上台致谢观众，曹岩都会当着观众的面对叶唐毫不吝啬褒奖之词。
渐渐的开始有影视剧主动联系秦瑶让叶唐来试镜角色，秦瑶看不上这些低成本小制作，直接一一回绝。
用她的话说：“叶唐演技不好的名声已经众所周知，接这种一看就会糊的垃圾电视剧只会让观众加深这种印象。”
秦瑶目光笃定：“一定要接到一部制作精良故事有趣的电视剧，这样才能展现叶唐演技上的进步。”
于是，她千挑万选，最终看上了大导演江洋和知名编剧安康合作的新戏《触灵》。
秦瑶托人要到了导演江洋的联系方式主动打电话问能不能让叶唐去试试。
电话里头沉静了一会儿，江洋说：“抱歉，叶唐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秦瑶此时正在美容院陪叶唐做面部护理，她挂掉电话难得露出一脸愁苦的表情，急躁地跺着脚：“这部戏铁定是大热门，拿不下来好不甘心啊！”
“人家大导演肯定看不上我。”叶唐脸上敷着面膜躺在美容院的床上说：“瑶姐，最近也没什么工作，就别带我来美容院了，我又不是女人用不着这么细致。”
“你懂个屁。”秦瑶没好气地说：“颜值是敲门砖，演技是铺路石，缺一不可。三十多岁的男人最容易长细纹了，护理不好就成猥琐大叔了，不要放松对自己的管理。”
叶唐干脆闭着眼任由美容师在自己脸上摆弄，心想李玄都四十几了也没见长皱纹呐……
一想到李玄，叶唐的胸口不禁又抽痛一下，明明都过去那么长时间，却总是忘不了他。
“不行，我还是得想办法把这部戏弄到手，哪怕只是个男三也行。”
秦瑶还在考虑江洋导演的新戏，一个人在旁边翻着手机絮絮叨叨。
“或许我有办法可以试一试。”叶唐说。
“你能有什么办法。”秦瑶只当他在开玩笑。
叶唐说：“我认识安康，而且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面部护理结束后，叶唐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安康的电话。
没过几天，秦瑶就收到《触灵》剧组邀请叶唐去参加男二号角色试镜。
连秦瑶都惊喜到不敢相信：“快说，是不是安康的把柄落你手里了？他直接给你搞了个男二试镜！”
“我都说了，他欠我人情，天大的人情。”叶唐撸起袖子把胳膊上的手术疤痕给秦瑶看：“拜他所赐，他肯定要补偿我。”
叶唐有些担忧：“虽然他跟导演要到了试镜资格，但是角色还是要靠我自己争取，江洋跟曹岩是一样的人，不好糊弄。”
“要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毕竟你在曹岩手底下都熬过来了。”秦瑶安慰他。
怀着忐忑的心情，叶唐参加了古装仙侠剧《触灵》的试镜。
翻开剧本时才发现自己要试镜的角色是个驱魔道士。
看到“道士”两个字，叶唐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个挥之不去的落寞身影。
恰巧剧本也遵循了传统道士的性格形象，叶唐试镜时下意识地参考了李玄的举止神色，又或者说，他在演李玄。
江洋盯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转过头对安康说：“都听人说这个叶唐演技差，我看还挺好的，就几分钟试镜，简直把道士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安康笑道：“我自己都没想到他进步这么大，以前那演技是真的惨不忍睹，没少被导演骂。”
江洋点头：“既然是你推荐的人，演技也不错，那就定下他吧。”
安康朝不远处的叶唐使了个眼色，叶唐心领神会马上走过来跟导演打招呼。
所有演员都定下来后，导演通知演员和工作人员，收拾好衣服，出发去山里拍摄。
“到底是大成本电视剧，上来直接就去山里拍，我还以为会在绿幕面前拍呢。”叶唐回到家把衣服从衣柜里搬出来，收拾了几身穿得比较舒服的夏□□物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这次要在山里拍十三天。”赵鹏忙着帮他收拾其他用品，驱蚊喷雾、止痒膏、遮阳伞、防晒喷雾、小风扇……
秦瑶之前特地叮嘱他保护好叶唐的脸，要是从山里回来黑了一丁点就要算在赵鹏的头上。
“对了鹏哥，我们去哪个山拍？”
赵鹏想了想：“龙虎山。”
叶唐停下手里的活转头惊讶地问：“你没听错吧？”
“国内还有几个龙虎山啊，就是江西龙虎山呗。”
赵鹏见他好像不太乐意去，纳闷地问：“怎么了，山上还能有老虎吃人啊？”
叶唐低下头继续整理衣服，神情哀伤地说：“有没有老虎我不知道，就是有个不想见的人，不过山里面那么大，应该不会遇到他。”
第二天，叶唐和赵鹏带着行李搭最早班的飞机出发去拍摄地。
剧组将住宿酒店定在龙虎山半山腰已开放的风景区内。叶唐和赵鹏两人一路车马劳顿，还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到达酒店时已经累瘫在酒店大厅里。
这时电梯里怒气冲冲走下来一个打扮时尚披着大波浪卷发的性感女人。
即使那个女人带着墨镜，叶唐只看一眼也认得出来，是同剧组的演员，饰演女一号的宋琳琳。
宋琳琳带着助理走到酒店前台把房卡拍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你们酒店怎么回事？刚住下就停水，这么热的天怎么洗澡呀！”
酒店前台小妹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道歉：“给您造成麻烦实在抱歉，已经找人来给您抢修了。山里面设施老旧，是有些房间经常停水，请您理解一下。”
“我要换房间。”宋琳琳说。
“对不起，所有房间已经被旅游团预定了，没有空房间可以换。”
“我不管我就要换房间！”宋琳琳生气的摘下墨镜摔在前台桌子上：“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让我住那种动不动停水的破烂房间，你们经理呢？让他出来见我。”
叶唐走过去对前台说：“把我的房间换给宋小姐吧，我住她那间。”说着把身份证递过去登记。
“好的请您稍等。”前台小妹接过身份证感激地看着叶唐。
宋琳琳换到新房间，神色缓和下来，嘴角扬起笑容伸手和叶唐握手：“初次见面，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当天傍晚，所有演职人员已经全部抵达酒店，晚上导演组织所有人到山上的饭店吃了一顿晚饭，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一下，第二天清晨便投入到紧张地拍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