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傍晚,善安还真天真无邪地带了好吃的糕饼来找了她的两位哥哥,还非要当着他那太子哥哥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的脸亲手喂给她的思昙哥哥吃。

  结果思昙哥哥也只好当着太子哥哥阴沉的脸吃了下去,这一吃,他那太子哥哥便发火将她赶走了。

  思昙吃那糕饼时就觉得口味有些不对,如今回过味儿来头便开始发晕了,才意识到那糕饼中夹着酒心,而他还吃了两个。霎时,只觉脸热得很,身体越来越轻飘,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

  原本天佑赶走善安,便打算跟思昙算账的,结果一回头却见他满面通红,眼神迷离,整个人软绵绵的,比平常任何时候都像个小白兔。正要问他怎么了,走近后闻到一股浓浓酒味,于是将善安送的糕饼掰开,才发现酒是糕饼里的。

  见思昙这般软糯的样子,天佑就算非常想发火也是发不起来的。盯着思昙瞧了许久,“几个糕饼而已,你酒量怎么如此之差,这就醉了?”说着手上用了力,将思昙还很稚气的脸捏成了一个圆鼓鼓的嘟嘴包子。

  此时思昙面色红润,鼓着腮,嘟着嘴,眼角含桃,神情迷离,简直说不出的可人。天佑未曾见过思昙醉酒的模样,也不知思昙醉酒时竟如平常清冷的模样这般天差地别。又是新奇又是喜欢。“让你不乖乖听话!”忍不住又挤了挤思昙的脸,见思昙那甚是好看的眉蹙在了一起,才停了手。

  不过见思昙这样子,也不知怎的,他打心坎里觉得这样的思昙着实可人得厉害,让他的心痒痒的,十分难耐,又捧着思昙的脸揉了揉,“喂你你就吃,不知道自己酒量差吗,若你那善安妹妹喂你毒药,你也吃吗,嗯?”

  说着又揉了揉思昙的脸,弄得思昙直蹙眉躲闪,眼见思昙躲着躲着就要倒地,他才连忙撤手将人牢牢扶着,“你真醉了?”见思昙平日的厉害,天佑怎么也不相信思昙的酒量会如此之差,更何况,神仙也会醉酒?

  天佑用打量的眼神顶着思昙看了会儿,确认思昙的模样确实是醉了酒的,于是问道:“思昙,你是神仙吗?”

  思昙酒量多差连他自己都知道,连古修霖都常笑他不论多少,保管一饮就醉!

  此时他显然是醉了,一醉便进入了别人问他什么他只会便如实照答状态,“是,我是上仙。”

  思昙这一答,天佑便确认他真的是醉了,且还醉得不轻,又接着问道:“上仙?仙还分等级吗?”

  “天有九重,分上中低三等,天之下为人间,再分地仙,人间之下是鬼界,鬼界之中有鬼仙。”思昙如实答。

  天佑曾在话本中看到过天有九重的说法,倒是没看过怎么划分的,竟还有鬼仙这个说法呢!没想到思昙会如此老实,而且答话的模样也十分认真,天佑忍不住揉了揉思昙的头,“那你在神仙中的地位岂不是很高?”

  “嗯!”思昙答道。

  “你这小兔子倒是一点不谦虚!”

  感觉到自己正靠着一个十分暖和的物件,思昙便抬起双手将天佑拦腰抱住了,接着在天佑怀里点了点头又蹭了蹭。

  这一抱又一蹭,天佑只觉得一颗心直跳,像是怀里抱着一块大蜜糖,吸入的气息都甜的发腻,且他偏偏又喜欢甜的,更是爱不释手,想将这块蜜糖抱一辈子。

  他既已确认自己喜欢思昙,自然想知道思昙对他的心思如何。

  两情相悦自然是好的,他也极其希望思昙和他怀着同样的心思。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此时乃天赐良机,他便捏了捏思昙的脸,拉开思昙与他目光相接,“你如此厉害的一个神仙,又为何要下凡?”

  思昙的思绪已被迷雾层层遮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天佑问了什么,因答案很重要,他下意识便没再乖乖答话了。

  天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答案,见他似乎不愿回答,“ 你若不说,我便将你女装的事告诉善安!”天佑威胁道。

  思昙呆呆地看了看天佑,此前他女装的事天佑一有机会便会讥笑于他,这让他觉得颇失颜面。再者他一个大男人穿什么女装。善安妹妹嘴上没把门的,若告诉她,指不定她要将此事传的人尽皆知,有辱斯文。自然是不能告诉的!

  见思昙不知在想什么,以为威胁力度还不够,便又道:“不仅告诉善安,还画一幅你的女装画像让她传播。”

  思昙不由眨了眨眼,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别,我说。”思昙道,可是却忘了天佑想让他什么。

  见思昙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说啊!”

  思昙不由问:“说什么?”

  天佑扶额,敢情他这是忘了自己的问话,“你为何要下凡?”

  见思昙又不说了,“我这就把你的女装画像拿个善安…”

  思昙这才眨了眨眼,缓缓道:“为了一个人。”

  天佑不由心跳一滞,“那个人是谁,你很喜欢那个人吗?”

  思昙点了点头。

  “点什么头啊,我问你那个人是谁?”天佑又有些急了。

  思昙瞧着天佑,不由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不就是你吗,我的殿下。”

  “什,什么?”天佑这下比发现思昙是神仙还要心乱如麻,“你是为了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思昙又笑了笑,点头道:“嗯。”

  天佑心想,那,那你喜欢的人也是我?这念头一浮现,别的念头便不由消失了。见思昙看着自己,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酝酿了许久,才道,“那你喜欢的人也是我吗?”

  “嗯。”思昙认真道,随即勾着嘴角笑了笑。

  看着思昙的笑容,天佑只感觉一股甜意缓缓从心间散开,接着蔓延至喉咙还有眼里,“那你有多喜欢我?”

  “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天佑的心里一阵甜得发腻,“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不仅要与天佑生生世世在一起,还要与下个天佑、下下个天佑在一起。他也想和永烨在一起......想到永烨,他看了看天佑,此时的天佑已与成年的永烨有五分相似,想着永烨少年时定时天佑此时模样,便抬起双手十分珍惜地捧着天佑的脸。人若醉了,思绪也混乱的厉害,又想着天佑前世遭了许多罪,他心疼的很,不过好在这世他不用忍受病痛,便又一阵高兴,不过又想起自己喜欢永烨,永烨却不能喜欢他,便又觉得凄凉。霎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味杂陈,最后也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思昙平时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流眼泪的,如今这一流,还哭得十分伤心。平日一见善安哭天佑就怕,一怕便不知所措,如今思昙哭得如此伤心,他显然是更怕的,便更不知所措了。

  他还没学会哄人,也不知自己哪句话不对惹到他了,胡乱抹了抹思昙脸上的泪水,“怎么了?我不问还不行了嘛,你别哭!”

  好在思昙平时就十分安静,如今哭得伤心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流着泪。不像善安,哭起来又叫又闹,还坐地上蹬腿撒泼,让他往往头痛不已。想想思昙若是这样,算了,他不敢想。

  思昙胡乱想了一大堆,最后才回到天佑原先的问话,眨了下眼挤掉让他视线变得十分模糊的眼泪,认真看着天佑道:“真的。”

  还很慌乱的天佑哪知思昙脑里在想何事,不由问道,“什么真的?”问出口后才意识到此二字是指什么,见思昙不答,便又问道,“真的想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见思昙认真地点了两下头,天佑又觉得好笑,“想和我在一起便在一起,你哭什么?”心想,你虽然很香,很好吃的样子,我又真不会把你吃了。

  天佑这一问,思昙刚要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吓得天佑立即将他一下抱住,忙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了,我不问了,你别哭了!”

  哄了许久,想着思昙应该没再哭了,便小心翼翼地拉开看了看,结果却还是在默默流泪,“怎么还哭,有什么可哭的,嗯?”

  眼泪只是情绪的自然流露,思昙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自然也意识不到自己哭了,加上醉酒的原因,没意识到自然也不知如何收。

  见思昙这哭是收不住了,他不想见思昙哭,且还是如此伤心得哭,他心里也难受,“别哭了,再哭我可要做坏事了!”

  思昙睁着双朦胧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他。

  天佑突感无奈,“这可是你要哭的。”于是开始上下其手挠思昙痒痒。

  思昙平日最怕天佑挠他痒痒,且一挠一个准,思昙清醒时能及时躲开,让天佑始终未能得手。如今醉了,思昙忘了要躲,便让天佑完全得了手。霎时,思昙的笑声便止不住了。

  见思昙不哭,且从未见过思昙笑得如此开心,不仅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只眼睛完全弯成了月牙,简直好看极了。天佑便止不住欺负思昙,“还哭不哭,嗯?”

  思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道他又没哭,简直莫名奇妙,但眼下只有先答应为妙,“不,哈,不哭,我不哭了。”

  思昙的求饶乃是人生头一遭,天佑便更不会轻易放过了,“现在说这话可是晚了,看你哭的,我衣服都被打湿了,你怎么赔我。”

  思昙笑得浑身无力,也不知何时就躺在了地上,天佑依旧不依不饶地跪在他身上对他上下其手,“你说,哈,怎么赔?”

  如今心情豁达,胆子也不由变大了,有使坏的机会干嘛不用?想了想,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亲一下也是无妨的吧?画本里两情相悦的人不经常卿卿我我嘛,他想让思昙亲他,亲了他也定会对思昙负责的。便道:“这可是你说的。”随即便伏低了身子,在脸颊距离思昙的嘴唇只有一拳距离时停下了,“那你亲一下我。”

  只要能让天佑不在闹他,让他下油锅怕是也肯的,想都没想便抬头亲了上去。

  这一亲,天佑只觉得从思昙嘴唇碰到的皮肤开始,由上到下,由里到外,整个人酥麻得像是要化了般,心里也比世上所有的糖葫芦加起来还甜。不由道:“在亲一下。”于是将自己另一半边脸凑上去。

  思昙这下没有之前那么爽快,想来是因为自己手上挠痒痒的动作停了,便又示威般的动了起来。思昙果然是忌惮挠他痒痒,当即便又亲了一下。

  天佑满意地笑了笑,见思昙笑得满脸通红,眼角含泪,且额间细汗点点,满面凌乱碎发,实在被自己折腾得可怜,便不忍心再折腾他了。“还算听话!”于是便从他身上退到一边,“起来吧,小醉鬼!”打算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恍惚意识到自己亲了天佑后,思昙的心便跳得厉害。也不知怎地,见天佑拽自己,他便借力将天佑一拉,接着一翻身将天佑压在身下。

  天佑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还未反应,鼻里便一阵暖香,唇上也一瞬轻柔。接着,那行非礼之事的人亲完人便趴在人肩头睡着了。

  少年尝情滋味,免不了心跳攀升,脸上发热,手足无措,可那行非礼之事的人却趴他身上睡得挺舒服,“小醉鬼!”天佑不由笑了起来。

  可天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美梦都还没醒呢,这个昨夜说要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非礼了他,还整夜抱着他不撒手的小白兔睁眼便说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天佑这心里的甜,瞬间就变成了涩,“你真记不得昨夜对我说了什么?”天佑再次问道。

  思昙仔细想了想,似乎说过他是上仙,还说了喜欢之类的话语,别的实在没印象,于是连忙解释道:“殿下,昨夜思昙醉酒,说的都是胡话,思昙怎么可能是上仙呢?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至于喜欢......呃,我一定是把你当成善安了。”于是睁眼瞎话道:“你们是骨肉至亲,长相自然相似,我,自从与善安有了婚约,我便挺喜欢善安的。”

  天佑本就以为昨夜是自己的一场梦,如今思昙挺像回事儿的一说,天佑的脸便拉到了地上。

  他本是少年心性,想要的东西自然要说一不二得到手,善安本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堵墙,眼看着这堵墙越来越后,他便忍不住想将其拆了。

  于是第二日抽空将公主府上下都打点妥当,待入夜之后,天佑便戴着一张又像是老鼠又像是螳螂,赤目黑脸獠牙的饿鬼面具悄悄来到善安的床边。

  善安向来极为惧怕老鼠之类臭名昭著的小动物,也同样惧怕螳螂、蚂蚱等一类的昆虫。此时入夜,善安正躺在床上进入睡眠,天佑便用事先准备好的老鼠布偶蹭了蹭善安的脸,并学着老鼠吱吱叫了几声。

  善安本就睡眠尚浅,恍惚中听见老鼠叫声从脸上传来,而且脸上还有东西在爬。以前天佑总是吓唬善安老鼠要来啃她的鼻子,弄得她每回做噩梦都是老鼠追着要啃她的鼻子。下意识便认为是老鼠来啃她鼻子了,“啊——”地一声惨叫,善安便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天佑也顺势在她睁眼那刻将老鼠布偶扔在她的脸上,又立即趴在地上让善安一时看不见他,嘴里还不忘继续学老鼠发出吱吱声。

  一睁眼,善安便见一老鼠跳在她的脸上,当即又惨叫了一声,连忙起身用手胡乱拍自己的脸,“不要啃,不要啃我的鼻子,我的鼻子一点都不好吃!”

  接着,在善安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之时,天佑又将另外十余只老鼠布偶全扔在了善安床上,连同几只活蹦乱跳的螳螂与蚂蚱,善安一间,登时三魂都没了,便哇地一声,眼泪鼻涕横飞。

  见状,天佑一跃而起将善安揽在怀里,“善安别怕,哥哥在,哥哥保护你!”

  善安向来仰慕天佑与思昙这两个哥哥,一听到天佑的声音,登时入获大赦,忙往天佑怀里钻,“哥哥,有老鼠,螳螂好多、好多,它们,它们要来啃善安的鼻子了!!”

  “不怕,不怕!”天佑立即让守在一旁的丫头将老鼠布偶收走,螳螂和蚂蚱也一并赶走了,“哪有什么老鼠、螳螂,你定是又做噩梦了,不信你睁眼瞧瞧。”说着将善安的视线掰回榻上,“你睁眼看看,睁眼就不怕了。”

  善安自小就傻乎乎的,只会一个劲儿跟着天佑与思昙跑,天佑说什么她便听什么,若不然也不会被天佑瞎编的老鼠故事吓得做噩梦。如今天佑让她睁眼去看,她便听话睁开了,果然,一见床上空荡荡。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便真以为自己做噩梦,当即便高兴地一回头,天佑脸上那张比老鼠还恐怖好几倍的面具便在烛光的映照下惨幽幽地跳进了她眼里。好不容易回来的三魂便又一溜烟儿飞了,眼白一番作势要晕。

  天佑忙摘了面具一把扶住善安,“你别晕,哥哥跟你闹着玩呢,你不是想找思昙哥哥玩吗?思昙哥哥托我给你带了句话。”

  余光中当真看见了自己的哥哥而不是那鼠不鼠,螳螂不螳螂的怪物,声音也是哥哥的声音,听见思昙哥哥给自己带了话。她本就很想见思昙哥哥,若是思昙哥哥要与她说话,她自然是高兴的,硬是拉回了自己的三魂,眼泪汪汪地道:“思昙哥哥要同我说什么?”

  “他说…”天佑故作停顿与遗憾,“他说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

  这三魂刚归位,七魄都还没回呢,边听见自己最为仰慕,也最想亲近的人再也不想见自己了,眼泪便如绝了堤一般从眼眶溢了出来,“思昙哥哥为何不想见我?”

  “他说,谁让你跟父皇说想嫁他,你小小年纪却这般不知羞,他最讨厌不知羞的女孩儿了。”天佑停顿了一下,“思昙与我是好兄弟,他讨厌你,从此我便不能跟你玩儿了。而且我也讨厌不知羞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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