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狼脖子上挂块木牌,也不是狗。

  只是这小狼崽子长的太可爱,跟我伸伸爪子要抱,我就当他小奶狗似的抱在怀里亲。

  全然忘了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走狗随他喝血吃肉。

  风晋是逃回来救人的,被这狼崽子抓住,关在牢中。

  世家恩怨,我无话可说,但也得救。

  可任礼孟是无辜被我拖下水,无声无息进了梁国死牢。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气晕了我,怕死才逃匿了。

  现在想想是我大意,礼孟因为我可以毁了自己的脸,怎么可能知道我要病死也不来见我。

  若不是我死前记挂,让仲山去寻他,他后半辈子就关在监牢里,生不如死,却谁也不知道。

  就像谁也不知道我还活着一样。

  真是好手段。

  之所以不杀礼孟,是因为留着有用。

  礼孟是他掣肘我的筹码,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那时日日与礼孟相对,朝中早就风言风语四起,他也是被我身边有了别的男人激怒,狠心药翻了我。

  想来我若是到了梁国玩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与他玉石俱焚,他就会把礼孟提出来要挟我。

  可惜他也没想到,我不仅很配合,有时候还逼奸他。

  他原以为我是被迫无奈与他虚与委蛇的,像我做质子那时似的,但如今他知道我这么喜欢他,礼孟便没用了,死期已到。

  我那时偷偷喜欢风晋,他就能毁了风晋的脸。

  礼孟在我宫里留宿过,他一定是要杀了泄愤的。

  我带着仲山出宫去救人。

  仲山说他这几年武功增进,已不是从前那个被人随便丢出京城的小道士了。

  我淡淡一笑,领他去了御花园的狗洞。

  不要费这么大阵仗,伤了侍卫就不好了,我还要回宫过日子的。

  像我这么狡兔三窟的人,当年就摸清了宫里每个狗洞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看看,技多不压身,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忽然想起那年拼好他的玉佩,去救仲山,惹的他大发脾气。

  想来这次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想的我屁股有些湿。

  我真是越来越下贱了。

  很久没见到风晋,不曾想今日一见,是在水牢里。

  我身上总是有皇帝的很多物件的,随便亮一亮,狱卒都不敢抬头看我。

  风晋面色苍白,两条腿冻的难以行走,我背着他出了城,让仲山赶快将他带走。

  仲山央我同去,我摇摇头。

  每个人有各自的路要走,我们的路不重叠,便无法相伴。

  有个人也与我不同路,本是天各一方的,可是他擅自斩断了我的路,非要我陪着才肯老实,那我就陪他走下去。

  所以我得回去哄哄那个狼崽子。

  不然他天涯海角也得杀了你们。

  找到礼孟的时候,狼崽子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乌黑披风,暗色龙纹,长剑在侧,目光扫在我脸上,跟刀子一样。

  身后是黑压压的侍卫,挤满了整个监牢。

  我笑嘻嘻地走上前,谄媚地搂着他的腰,他冷笑着看我,看我能耍什么花样。

  我还能怎么办。

  我只好把他的长剑抽出来,抵在自己脖子上。

  他眼神一沉,我也沉了沉手,鲜血便流了下来。

  第27章

  我如愿以偿救到了礼孟。

  我同时也知道我把那个狼崽子得罪狠了。

  这么多人面前扫他的威严,大体触到他底线去了。

  要是他尿我里面能解气,我也是可以让他再尿一次的。

  我拉着礼孟,跑到城外的山林中,累的汗流浃背。

  许久未见礼孟,要不是脸上那两条疤,我快认不出他。

  好好一个少年郎,饿的皮包骨一般,双目发青,颧骨凹陷,两条疤在他那小脸上,更明显了。

  向北一直走,出关,莫要停留,梁帝肯定会变卦,在南边等着杀你,你去塞外躲几年,再回老家去。

  我捂着锁骨上的伤口,急急叮嘱礼孟。

  礼孟拨开我的手,直直盯着我胸口的血迹,一声不吭,也不走。

  我急的直推他,他忽然捉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走。

  今天怎么所有人都要带我走,也不问问我到底想不想走。

  这小子虽然在牢里被折磨了半年,饿的面黄肌瘦,可力气还是惊人,便是我当年调教太好,让他习武又练剑的。

  我喊着说不行,抱着树不松手,他气冲冲夺过我手中长剑,架在我脖子上。

  真是。

  真是气死我了。

  我瞪着礼孟,看他双目赤红,眼泪滚滚而下,滑过他脸上那两条骇人的伤疤,忽然可怜起他来。

  方才他已是看明白了。

  我喜欢梁帝,梁帝也喜欢我,所以我用自己相要挟,梁帝只得忍了这口气。

  他夹在我俩中间,成了个用来争风吃醋的小玩意。

  但是他想着我为了他以命相搏,总以为我是看重他多一点。

  傻孩子,我没有为你博性命的。

  我摸着他的脸,感觉他浑身都在发抖,轻轻跟他说。

  我拼的是那个人对我有多狠心,若是我伤了自己,他也不肯放你,那我俩以后,心里便存了疙瘩,解不开的。

  他气我为你要挟他,也恨我为你做到这般。

  礼孟听不明白,也不想听明白,握着长剑的手抖的厉害,一门心思要我跟他走。

  这也是个狼崽子,只是还没长大。

  我最会欺负狼崽子了。

  我伸着脖子,向那剑锋撞了上去,让礼孟砍了我便是。

  长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礼孟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总是我对不起他多一点的。

  原先将他宠上了天,现下又对他太过残忍。

  我拍拍礼孟的肩膀,捂着脖子,捡起那长剑,心道那家伙用的剑也真是好,吹毛断发的锋利,随便碰一碰又是一条血口子。

  这下脖子上两条疤,真是丑死了。

  也罢,就当是还了礼孟脸上那两条疤。

  我这样想着,提着长剑,将礼孟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得走自己的路去。

  再不回去,我的小太子以为我跟你私奔了。

  礼孟的哭声渐渐消失,直到远的再也听不见,我走在荒山绿林中,恍惚间觉得这是往质子府后山的路,仔细一瞧,全然不是的。

  若是当年他没有划烂风晋的脸,那天晚上我是会去找他的。

  他一定会把我绑到某个深山老林里,将我好好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如果是那样,我也不用在故国那般辛苦,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日日都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

  虽然这把刀是我自找的。

  我又胡思乱想起来,想着那年粗衣竹钗的小太子,手牵骏马在林中等我。

  夕阳西下,天快黑了。

  那年他唤我去后山,也是天黑之时。

  我加快了脚步,向山下走去,将这山路想成我当年没走的那条路,步子便也轻快起来。

  山脚下有许多人,我施施然走向其中一人,站在他的骏马边,仰脸冲他灿然一笑。

  这位爷,这山路走的我十分疲累,您有马,可否载我?

  这位爷冷着脸瞧我,却不应我。

  也是,我这般恬不知耻的人,天下少有。

  可我今日真的是累极了,一个个的都没让我省心,见这位爷不搭理我,他的随从也对我冷眼旁观,我只好自己往他马上爬,抓着他的袍子踩他的脚,爬到一半,险些摔下去,还好他提住我的后腰,将我拖上了马。

  我将长剑插回他的腰间,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长吁出一口气,心神都涣散起来。

  这一路山程,走的太累,我这半生,走的也累极了,常常想起以前有个人牵着马要载我的,我一直后悔那时没跟他走。

  我闭着双目,小声问,你说,我现在想跟他走,他还愿意么?

  身后的人摸了摸我脖子上的伤痕,沉默许久,亲亲我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来了,他何时都愿意的。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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