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终茫茫

  谢还给的药膏有奇效,宋迎只涂了两天,伤口就已经淡得看不出了,不仅如此,连皮肤都明显变好了。

  下次要是还能碰到谢朝辞,就问问他在哪儿买的,他也多备几瓶。

  吉光阁的最后一次拍卖会在月初如期举行。

  前面三次都没有灵梭出现,方应觉也对这最后一次拍卖不抱什么期望了,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带着弟子们来了。

  依旧是地字一号的雅间。

  中间的两次拍卖谢还没来参加,这一次,天字一号的间仍是空的。

  宋迎心不在焉,身旁,徐凤林乖巧地凑了过来:“师兄,这些天都在干嘛啊,总是不见人影。”

  宋迎这些日子为了剑匣的事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胡同刻匣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精神头一过,人就蔫了。

  他道:“怎么了?”

  徐凤林:“你这几天天天大半夜回来,我起来出恭被你吓得魂儿都没了。还有江师姐,她过来找过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江楼月?不用管她。”

  “你们怎么了,以前不是挺好的吗,吵架了?我看江师姐好像很伤心。”

  曾经一直受她摆布的人忽然对她冷漠了,能不伤心吗。

  “没事,你别管就行了。”

  “哦。师兄吃糖。”

  “嗯。”宋迎接了糖,又摸了摸徐凤林的头,才扭头看拍卖。

  今天的卖品只有五件,转眼就到了最后一件。

  “由于本件卖品非常特殊,为了安全起见,吉光阁将选择盲拍的方式来出售,即不会展示卖品,也不会进行解说,大家将重新编号,有意者竞拍,介意者慎重。”

  “什么?还能这样?!都不知道是什么,谁敢拍啊?”

  “盲拍啊……上一次盲拍的宝贝有史记载还是三百年前……”

  “能进行盲拍的必定是绝世珍宝,三百年前不就是吗。”

  “说得这么神秘,当时拍的是什么啊?”

  “一个能令人近乎长生的玉佩。”

  “……真的假的……”

  “……真的。”

  盲拍这种方式,主要出现在卖品十分珍贵或者重要的情况下,能够避免引起纠纷,恶性竞争,抢夺等,还能保护买方和卖品安全。

  而且由于卖品不展示,部分竞拍者会衡量利弊,放弃竞拍,这样极大程度的刷掉了一批人,很大程度上加快了拍卖进程,减少了竞争强度。

  宋迎观方应觉脸色,显然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有些拿捏不准。

  如果这件卖品是灵梭,即便花再大的力气也是值得的,如果不是,那就与这次出行的目的背道而驰,且会损失一大笔钱。

  盲拍,其实就是一场财力和心理的较量。

  一到三层,有美人手持金色花笺鱼贯而入,挨个雅间发放。

  方应觉道:“这是什么。”

  “这是灵笺,等会儿拍卖的时候不会再按照天地人房间号喊价,而是以灵笺的顺序,灵笺随机发放。”

  方应觉明白了,这是保护竞拍者的安全,这样拍卖结束后,谁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拍到了卖品,图谋不轨的人若想强抢或者偷盗都无从下手。

  “那到时如何喊价?”

  “正常说出价位即可,声音不要过大。所有灵笺会直接筛选出最高价位报给司仪,再由司仪报给诸位。”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保险。

  宋迎道:“师叔,这最后一件卖品,会是灵梭吗。”

  方应觉摇了摇头:“不好说啊。”

  现场的惊呼此起彼伏,司仪提高声音道:“请诸位安静,按照盲拍规则,最后一件卖品,无底价竞拍,加价一千金珠起,拍卖开始。”

  她低头看着手中一面八卦镜,上面是从所有灵笺输送过来的喊价信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从高到底依次显示。

  吉光阁里一片安静,只有依稀人语,嗡嗡如蚊,根本分辨不出在说什么。

  司仪道:“目前最高价是三万金珠。”

  话落,镜面数字瞬间变换,有人加价了。

  “现在是五万金珠。”

  “七万。”

  “十万。”

  “十一万……”

  司仪几乎一刻不停地报着价,徐凤林看呆了:“没有实物他们都敢叫得这么狠?”

  方应觉道:“这些估计都是一楼的人叫的,真的有意的还没开始报价呢。没想到竟然会是盲拍,这下可难办了。”

  旁边弟子道:“对啊,如果能确定是灵梭咱们就放心加价就是……”

  方应觉叹了口气:“先静观其变吧。”

  宋迎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所有奔着灵梭来的门派都和方应觉一样,有这同样的顾虑。

  最怕的不是这件卖品不是灵梭,恰恰相反,就怕它是灵梭,却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拿捏不准而失之交臂,拱手让了人。

  价格如水涨船高,突破五百万金珠后涨势更加迅猛了,此时叫价的主力大概已经从一楼转移到了二楼,每次的最高价都是几十万几十万的涨。

  地字号雅间众多,几乎大多数仙门都在二楼,有的仙门还在观望,有的则正奋起直追,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价格越叫越高,方应觉也开始出手了。

  宋迎听见他对灵笺说了句:“一千三百万。”

  司仪:“目前最高价一千七百万。”

  短短一瞬间,方应觉的叫价就被人压了下去。

  他立刻加价:“两千万。”

  司仪:“目前最高,两千万。”

  旋即又是新的价位:“两千一百万。”

  “两千三百万。”

  方应觉:“两千五百万。”

  司仪:“两千五百万。”

  所有雅间都是安静的,即便有说话声,也只限里面的人听到,司仪报价的声音始终回荡在高台上,实时播报着这一场无声的激烈角逐。

  竞争愈演愈烈,价格已经被抬高到了三千万金珠。

  司仪孜孜不倦:“三千两百万。”

  “三千——”

  话还未落,吉光阁的大门被人重重拍了几下:“里面的!楼上起火了!快出来!”

  阁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个时候起火?!

  外面声音越发的多了起来:“好大的火!快让里面的人出来啊!”

  “五楼有小孩啊!快来人救救孩子!”

  司仪强装镇定道:“大家不要慌,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查看!”

  然而她的话刚落,一道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猛地波及开来,整个吉光阁为之一颤,三楼东北角的雅间瞬间被炸去了一角,燃烧的建筑残渣四处迸飞,滔天的热浪滚滚而来,迅速席卷了会场。

  司仪险些被一块烧红的木块砸中,当即傻住了。

  那一瞬间,会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号。

  亲眼目睹这一幕,所有人一慌,都开始往门口跑,然而整个会场近三千人,你争我抢,人流都堵在了一楼,反而出去得更慢了。

  方应觉带着众弟子撤退,大喊道:“都别急!一个一个来!这样挤着谁也别想出去!”

  然而他的声音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吉光阁为了安全,布局十分封闭,只有一楼才有出口,且为了方便检查人员进出,出口也不大。

  仙门中人还算淡定一些,大多都有些傍身的灵器法宝,喊得最狠哭得最惨的是那些手无寸铁过来凑热闹的富绅,他们只有大把的金钱,到了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一命呜呼,因此完全听不进劝,一个个抢了脑袋往外挤。

  凤麟宗被堵在中间,后面还有不少门派的人,前面则是一楼原本就在的那些富商大贾,出口被整得水泄不通。

  方应觉奋力往前挤出一条路:“都别哭!别怕!门口的不要急!吉光阁的人呢!两边的门是不是还能再开一点?!”

  没人回答,到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过来。

  方应觉只好召剑而出。

  身后火势愈发迅猛了,整个三楼都已经被嚣张的火舌吞噬,方应觉的剑在熊熊火光中一闪而过,直往出口两边的门上砍去。

  这一下,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宋迎道:“怎么了师叔?”

  方应觉这几天心情差极,此刻终于忍不住骂道:“这门里面是玄铁!还他娘是实的!”

  玄铁是一种不常见的建筑材料,十分坚固,牢不可破,所以经常被用来防火防盗。

  谁知道这吉光阁里面没用玄铁,门口却用上了,这又不是灵剑能三下两下砍断的,方应觉当即气沉丹田,朝后面大吼一声:“诸位道友!我乃凤麟宗方应觉,有谁愿意出剑祝我一臂之力,砍了这门,早早脱离火海?!”

  凤麟宗毕竟千年宗派,又是剑道魁首,虽然这些年有些下坡之势,但威望仍在,方应觉这一喊总算起了作用,有不少修士纷纷出剑,和他一起砍门的承接薄弱处。

  方应觉便操纵灵剑,边吩咐宋迎:“敬之,凤林他们不见了,你快去找找!”

  宋迎这才蓦然发现,徐凤林几个小鬼已经被人群给冲散了,他立刻转身挤开人群,大喊:“凤林!子恪!沈承!”

  火越来越猛,空气也愈发稀薄,外面的人同样也在努力疏散人群,该拉的拉改扯的扯,但还是太慢了。

  宋迎被人挤得东倒西歪,发疯般到处找人,江楼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揽住了他的手臂:“师弟!我害怕!”

  “别怕,跟着师叔,别走散。”此刻宋迎已经顾不得别的,他护住江楼月,带着她往方应觉那边挤,把人送到后,打算继续回去找人,谁知江楼月却一把抓住他:“师弟别走!留下陪着我好吗?”

  “不行,我得去找凤林他们,你不要跟师叔走散。”

  “师弟!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这些天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

  “什么?”宋迎没想到这种时候江楼月居然还有心情谈这个,顿时面如寒霜,打开她的手,“说话也要看时候,凤林他们若出了事,谁担责,你吗?”

  “我……师弟!”

  宋迎已经再度钻进了人海。

  “凤林!”

  “师兄!”

  “其他人呢?”

  “在东边,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在走散的弟子们重新聚齐后,宋迎心头一松,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余光一撇,居然看见一个头戴斗笠的高挑的身影在三楼的火海中一闪而过,从那个被炸开的口子那里,直跃上了四楼!

  不要命了!火就是从楼上来的,往上跑这不是找死吗?!

  宋迎立刻转身分开人群,然而还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惊呼,然后是振聋发聩的撞击声。

  他回头,有一道门整好倒下,似乎是被什么利器一下斩断,宋迎还以为是方应觉他们成功了,谁知下一秒,寒光一闪,另外一边的门也倒下了。

  一剑,就把玄铁的门给削断了!

  宋迎咯噔一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剑法和剑都绝不平庸,只有……

  果然,像是为了验证他心中所想,因为获救而狂喜往外奔去的人流里,逆行着走来了一个瘦削的人影。

  谢朝辞还是披着厚厚大氅,不过今天换了个藏青的颜色,他脸色比之前更为苍白,眼神也十分骇人,但身上的气势依旧不减当年,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对那滔天的火和哭号置若罔闻。

  宋迎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走来,时间好像忽然变慢了,身侧的人影走马观花般闪过,唯有他和谢还是慢的、静止的。

  走了几步,谢朝辞似乎才注意到他,眉间一蹙:“你?还不快走。”

  说着把宋迎拽过来,往身后推去。

  宋迎在那宽厚的怀抱里一闪而过,闻到一抹令人陶醉的异香,是初见那天谢还抽的烟草味。

  他心有所感,猛的抓住谢还的鹤氅:“你呢!”

  谢还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两脚一虚,直直栽向了宋迎,把人给扑倒在地。

  “嘶!”后脑勺磕在地上,疼得宋迎龇牙咧嘴。

  谢还则手疾眼快,用手撑住了,才避免和怀里的人撞在一起。即便如此,两个人的距离也近乎鼻尖贴着鼻尖,胸膛对着胸膛。

  宋迎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还,呼吸在那一刻窒住了,对方身上的味道像风一样扑了过来,说不出的好闻。

  然而隔着鹤氅,他感觉到谢还的身体像冰一样凉,凉到骨子里的那种。

  谢朝辞拽着宋迎领口把人拉起来,沉着脸道:“胡闹,还有心思管别人,出去。”

  宋迎揉着头:“不行,我……”

  话没说完,谢还推了他一把:“方应觉,看好你的弟子!”

  方应觉刚发现宋迎不见了,此刻赶回来找人,正好把人接住,急道:“敬之,你没事吧!”

  宋迎站稳了,摇了摇头,看着谢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海。

  “谢还!”他下意识追他。

  方应觉却拉住他:“火太大了,先走!”

  宋迎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他:“不行,师叔,我得去找他!”

  说罢也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火海。

  方应觉愣在当场,不明白这小弟子为什么要救谢还,然而火舌蓦然袭来,方应觉大惊后退,一道道横木再也支撑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坠落下来。

  灼热猛烈的大火扑面而来,方应觉逼不得已跟着众人退出来,见弟子们都在,急道:“灭火!快灭火!宋迎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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