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大理寺的地砖都是黑玛瑙色的,顺着地面一直转到男子身上,傅壬章仍旧是傍晚落日时的暮红色锦袍,长发仅用一根长簪挽住,几根碎发飘飘荡荡的在额前,忽而转了圈视线定朱珏身上,“小红豆总是乱跑,感情好,本王又救了你一次,该如何回报我呢?嗯?”

  顺着轮椅缝隙往外看去,大理寺的院子里全是御林军,黑压压的成片,于外还有个明黄色身影,正气氛凝滞胶着呢。

  傅壬章挥手示意小厮把他俩放了,让人推着出去。

  景历帝已经气的火冒三丈,恨不能立刻拔.出来一把剑杀了这个混账,丝毫不听他解释,“老大,你以为朕真不知道你在背地里的那些事儿吗?你是真希望朕早死,好给你倒出来这个皇位,是不是?”

  傅子宴冲动过后才觉察出来上当,他不应该自负的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杀了他们二人,如今也就没了利势。

  “儿臣不敢,父皇,你相信儿臣,都是他们做的圈套引我过来的…”

  话未说完,景历帝转身出去,完全不听他解释,临行前不忘让叮嘱下人,“抬轿稳些,别颠着章儿。”

  “是。”

  郑钟扬跟朱珏最后才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几个衙役围过来,躬身听寺卿吩咐,“人都收回来去账房领银子,放个三五日的假回家好生歇歇吧。”

  众人应喏,纷纷抬眼瞥他左脸上的疤痕,到底没人敢吱声,都退着出去。

  朱珏松下一口气,劫后余生的笑了笑,同郑钟扬讲说,“其实,刚才我也害怕,你看手心里全是汗。”

  郑钟扬就着浓浓的夜色低头看他白嫩嫩的手心,忽而觉得这个小白脸很可爱嘛。

  半张脸上还是骇人的血迹,郑钟扬后知后觉的疼,挥手让人请大夫,边舔了下后槽牙问他,“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现在给你讲。”

  啊?

  朱珏赶紧摆手,“不用,我,那个,不敢耽误大人时间。”

  郑钟扬邪性的抿唇,单眼皮的眼眯着,见他局促也就没说话,反而往后堂去。

  几步就到了朱珏这几日住的卧室里,那头大夫过来,郑钟扬就坐堂里的圈椅里偏头看门口站着的朱珏,“你把案卷拿过来,今夜结案,我有的是时间。”

  什么?

  朱珏刚经历了生死绑架,这会儿还精神,刚才黑天,没看清他的模样,这会儿进门后有烛火了,才看清他左脸的伤势,心下一沉,果然,那边大夫拱手说道,“大人,刀伤很深,怕是会留疤痕。”

  郑钟扬一贯的冷清,表情没有一丝的波动,嗯一声,反而抬头问朱珏,“朱大人,觉得如何?”

  呃…

  朱珏像被咬了舌头,焦急的解释,“我,我觉得很好,不,不,那个,还可以,也,不是,就是郑大人还是英俊,英俊不凡的。”

  郑钟扬竟然意外的笑了笑,他即便笑也是一种如刀般凌厉的感觉,如果衙役见了,就会知道,他们大人露出来这种笑,一般就是有了让犯人开口的法子。

  可朱珏不知道,浑身一寒后,赶紧小跑几步进厢房里挑案卷去了,这个郑钟扬真的很可怕,把人心算的准准的,可他很崇拜啊,厉害,不愧是大理寺寺卿。

  包上伤口,两人并排坐书案前,朱珏拿出来的大多是以往的案卷,郑钟扬都熟稔于心,说起来也没有大起大伏,但朱珏听着却有滋有味,破案就像捉迷藏,不知道在哪儿就藏着惊喜。

  朱珏听着听着就犯困了,眼皮直打架,这几天总熬夜,他白日睡的又少,骤然放松下来,觉得浑身都软了,半支着胳膊看案卷,听那边突然问,“你和九千岁确实是那种关系吗?”

  下意识的反问,“什么关系?”

  朱珏处于疲累的状态,说话倒是流畅,实际上脑子没跟上去。

  郑钟扬斟酌了一下语言,半真半假的说,“就是,情人关系?”

  “唔,不是,他那是欺负我,看我软和,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就请旨外出做官。”

  那个混蛋玩意儿,我才不要那样的情人呢…

  郑钟扬看着他如玉俊朗的侧脸,慢慢倚着靠背,他半生孤寂,如今终于见着点亮光,怕是会一头栽进去罢。

  摸了下唇角,笑的开怀,怕个甚,反正得了就是他的幸,不得也是他的命。

  “好,你若还有不懂的,就尽管来找我,我随时恭候,今日太晚,你睡吧。”

  朱珏还迷糊呢,闻言站起来送他出门口,折身就回床榻上躺着睡熟了。

  第二日早朝最为热闹,分三派对大皇子刺杀贵妃的事件做出奏请,大多数是两不掺和的,一派为多的还是替大皇子求情的,毕竟皇子为根基,宫妃只是陪衬,像上次九千岁杀害宫妃,圣上也只是轻拿轻放,如今又怎么会降罪?

  而另一派却是认为大皇子德行有亏,若是这样的人继位,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该是危害朝廷的。

  景历帝稳坐龙椅宝座,珠帘下的脸上尽是沧桑,昨夜贵妃依旧没见他,站到天亮了,才回御书房换了件龙袍上朝,从年轻开始,他就爱慕她,如今都快迟暮了,仍旧一想到她就心痛的很,兀然拍了下龙椅扶手,下首一众官员不敢再争执,听帝王沉稳无比的下命令,“拟旨,大皇子性惶无德,贬至皇陵守先家之墓。”

  众人皆惊,这是,要贬嫡?

  跪下纷纷求情,却见景历帝倏然站起,一挥龙袍回了后殿。

  后殿中郑钟扬和朱珏正等着,景历帝没有奖赏的心情,瞥了眼随同一起回来的褚乾州,对着朱珏下旨意,“你去大理寺做案录吧。”

  朱珏掀袍跪下谢恩。

  而后郑钟扬被单独留在殿中说了好久话,而外的褚乾州站台阶上挑眉看他,一副不屑的模样,“朱大人好运道,竟值得九千岁兴师动众的去救你。”

  话锋一转,“不过,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朱珏双手负后只听,不曾回答,这个褚什么的一直就对他敌意颇深,早就不想干这个劳什子的起居注官了,去大理寺更得他心呢,嘚瑟什么。

  等着郑钟扬出来,两人一同下台阶,郑钟扬停下看他一眼,清冷道,“朱大人回府歇息几日吧,暂不需要案录官的事。”

  呃?

  朱珏恭敬不如从命,拱手嗯了一句。

  边走边叹气,日后的这个上司有些凶啊,完全摸不着他脾性,正想着呢,从后面突然追上来一个人,“瑾瑜,好久没见了?”

  闻声回头,傅辰郜巧巧的停他前面,面容璀璨夺目,一双眸子尤其发亮,好多天了,他一直等着他进宫,可算是见着人了。

  温润而言,“瑾瑜,上次我们约好去寺庙的,明日有空吗?”

  朱珏想了想,确实有空,点点头答应,“后日吧,我困的很。”

  凌晨的时候才眯了会儿,然后就被召进宫,眯瞪的不行,傅辰郜特意看了他容色,眼底一圈的青痕,心尖疼了疼,为何非要为官,就在他保护下随心随欲的生活不好吗?但这话却不能说,傅辰郜靠近他,替着挡了处风口,温柔体贴的说,“行,我送你出宫。”

  至宫门的路不远,很快就到了,傅辰郜依依不舍的停住步子,依恋的看他的影子,“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瑾瑜,你若有困难,尽管派人去寻我。”

  傅辰郜听闻他遇险时惊愤不已,既有对大皇兄的怨恨,也有对自己的悲哀,他爱他入骨,却在面临生死时无能为力,这才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六殿下客气了,我自己应付的来,这就告辞。”

  墨紫色的袍角飘飘荡荡的出了红漆色的门槛,旁边的侍卫行礼后,关合上了宫门。

  隔着一道宫墙,还有个人正等着他,朱珏没上轿就看见了杨镇的马车,疾行几步过去,拉开帘子喊他,“大哥等我呢?”

  杨镇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寒意尽退,弯腰拉他上来,马车缓缓行进。

  “大哥担心了吧?”

  朱珏随手捏了块桂花糕吃起来,听杨镇低沉的嗯一声,问他,“没受伤吧?大理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地方,你别掉以轻心。”

  世家中已经将昨天事情惊险的传遍了,杨镇虽然一直跟他通着消息,但还是后怕,万一呢,万一九千岁没去,一切可就毁了…

  “没事,我都算计的准呢,郑钟扬和康权侑原本就有旧怨,经过康权侑那么添油加醋的劝疏,大皇子肯定坐不住,必定是要明着冒出头来,大理寺可是块肥肉,参谁谁死,再加上刑部,这些官员还不乖乖的听他的话,谁敢起刺就弄死谁,大皇子有这个野心的。”

  还有一项他没说,就是大皇子还惦记着豫恩伯府的铁卷,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岂会放过?

  杨镇点头,“但,还是觉得大皇子不必,待圣上千秋后,这皇位肯定是传于嫡子的,他何需冒险?”

  朱珏已经吃了三块,拿白帕子擦手后,继续解释,“大哥家中没有庶子吧,若是老侯爷不疼你,反而极其宠爱庶子,你当如何?”

  谁都有私心,尤其皇家无父子这一说,只有君臣。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郑钟扬问:朱大人不看案卷了?

  朱珏拒绝:我要回家睡觉了,累瘫…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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