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傅壬章

  冬日冷雪映射出来了寒光碎碎,北方一座古宅里,间歇的传出来男子急促的呼吸声音,透过窗棂看进去,屋内有一榻檀香红木的架子床,其上躺着个绯衣男子,头顶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子,顺着脸庞一侧的坚毅轮廓流到下颌上,眉目紧蹙,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往下才能看清,他的衣襟半散,上边杂七杂八的全是剑伤,虽是处理了,却仍是血肉翻卷不见好转。

  “唔…”

  傅壬章大口呼吸着,终于冲破了那片迷雾逃了出来,清醒的瞬间伴着浑身的疼痛,试着抬手却抬不起来,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之前的记忆,他在夺嫡中失败了,还好提前把朱珏送出了府,否则,跟着他也免不了一死。

  正想着呢,门从外打开,听着靴子踩毛绒地毯的声音,傅壬章费力的转头看向他,进来的人见着他醒一愣,复又收敛情绪,问他,“千岁爷醒了?”

  傅壬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沙哑出声,“你是,祥生?”

  对面的男子没穿宫中的太监的服装,反而一身玄色常服,连气度都不收敛,干干脆脆的呈现在他面前,“是我,千岁。”

  懵登只是一瞬,傅壬章神色里带着期待的问,“那么,母妃她?”

  仿佛为了印证他想的,外头又进来一人,夹杂着寒风扑进来,让傅壬章略微凉爽了,来人,正是钟贵妃。

  钟静韫好生的坐下,“你别乱动,这次受伤太重,怕是一时半刻的缓不了。”

  傅壬章对着两个本该死去的人无声片刻,才想起现在的处境,“京城中…”

  他只吐出几个字,就感觉胸腔里一震一震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钟静韫如实说,“六皇子继位,现在已经改了国号。”

  什么?

  傅壬章眸色淡了淡,似乎预料到,手指微微动了动,“那,母妃帮忙去给儿接个人过来罢。”

  祥生被安排着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傅壬章一直躺床上,几乎是动不了,连带着吃食也用的少,小厮进来给他换了伤药,转身出去,独留傅壬章自己心情略好的等着佳人来,想想又怕朱珏来了看他这副样子难受,只能勉强撑着又喝了几口粥,汤药也喝的顺利。

  转眼半月过去,傅壬章等着的心急,只身体还动不了,他的腿似乎完全动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母妃来了两次都敷衍过去,他分心想着朱珏,也就没看出来母妃的异样,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消息,傅壬章有些躺不住了,总试图起身,却总是有心无力,恰巧大夫来,等着一贯的看诊结束,傅壬章特意留下他问问,“实话说吧,我这双腿怎么了?”

  大夫见他神色坦荡,直说,“小爷这双腿怕是难站起来,针灸效果能好些,若想试试,就让祥生老爷去京城里寻个御医吧。”

  祥生?

  傅壬章心生怀疑,“祥生在外头?”

  大夫点点头,“嗯,送了我来就回了正房。”

  傅壬章心下一沉,祥生既然回来,那么朱珏呢,为何没来?是不愿来,还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动不了,直接让人去请祥生来,不大会儿,男子出现在门口,神色颇冷,看了一眼他,那个眼神像是怜悯,傅壬章没管他什么心情,兀自问,“朱珏呢?”

  “他被圣上的人带走了,京城里今日才传来消息,说是皇帝的后殿中有位绝色公子,日夜陪伴,且颇为恩爱,想来正是豫恩伯朱珏。”

  话音刚落,就见床上的人突然直挺挺的坐起来,呜啦一口血喷出来,通红的染湿了被褥。

  正房中,祥生脱去外袍进殿,一股迷醉的香甜味道袭过来,他贪恋的深吸一口才进去,钟静韫斜躺着,声音娇俏,“他知道了?”

  祥生跪下给她脱去薄鞋,依言回答,“是,千岁爷很在乎那个豫恩伯。”

  “唔,我那痴儿就是个专一的驴子,而朱珏,就是吊在他前头的胡萝卜,非得牵着走才可。”

  祥生点点头,服侍着她躺下,把书卷收起,附和着,“刚把那日送朱珏上京的人处理了,怕千岁以后追究起来闹乱子。”

  “嗯,都处理了吧。”

  夜间无声,隔着几个院子的傅壬章,却是一夜无眠。

  祥生日日来戳他心管子,无非就是傅辰郜又同朱珏怎么恩爱的,傅壬章听着越来越冷情,直至他病快好了,勉强能下床。

  堂中,钟静韫问他,“你想去京城里寻他?”

  傅壬章收拢着袖子,不置一词,他想朱珏已经想的疯了,梦中都是他等着自己去救他的可怜模样,他做不到干躺着。

  祥生在一旁插话,“京城凶险万分,千岁此去并不妥当。”

  傅壬章也知道不妥当,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救朱珏出来。

  “章儿,母亲知道你的焦急,只不过,你这般只身前去确实不妥,不如,再等等,母亲给你购置些人马吧。”

  傅壬章抬头看着二人,许久才点点头。

  然而,变故就在一瞬,祥生突然急匆匆的进来,说是朱珏出事了,原来祁王进京,一见朱珏的颜色俊秀,竟然生出了龌龊的心思,欲强行向傅辰郜要人。

  傅壬章一听更是怒气攻心,钟静韫趁机提出一事,“我儿本是天命,若你将来为帝,定能护得他周周全全。”

  祥生看着眼前的人眸色渐暗,心知事成,这头暗暗的安排人放出去九皇子活着的消息。

  半年后,北方大帐中,傅壬章接见了宫中的大臣,来人跪下,手中递上一封信,男子就着烛火打开看,半晌咬牙切齿,这半年来,他属下的兵马已经占领了好几个城池,以此来要挟傅辰郜把朱珏交出来,却不想,这个六哥还真是个骨头硬的,竟言辞凿凿的拒绝了他。

  午夜梦回,傅壬章按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暗暗发誓,朱珏,你等着我。

  这句话在一年后实现了,傅壬章踏着满地的尸骨进了金銮殿,开了刀刃的尖低落一个血珠子,飘飘扬扬的在盘龙的瓷砖上晕开朵花。

  傅辰郜已经逃跑,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被安排在一个黑屋子里头,不大会儿,从外打开,光线铺撒进来,男子的身形被拉的无限的大,如天兵降临,令人心生畏惧。

  对于这个新帝,太监们都怕的瑟抖抖,忽而上方一个清冷却霸道的藏着血腥的声音落下来,“豫恩伯,朱珏在哪?”

  太监一愣,半晌没想起来问的是何人,等着想起来时抖的更加厉害,他前伺候的是皇后,自然对那些骇人的事了解的清楚,等着前头几个答不上来的人人头落地后,轮到他时,才咬了下舌尖,勉强控制住心里的恐惧,一句一字的答,“小伯爷得罪了皇后,被灌了一杯毒酒扔乱坟岗里了,但是,奴才有次看见圣上下了地下室,好像里面有个冰棺,躺着的像似…”

  逻辑清楚的还未说完,又听沉沉哑哑的声音,“带我去。”

  御书房的隔间后有个龙形的手臂图像,中间一颗龙眼暗黑深邃,太监猛的按下去,听见咯噔一声,露出来一条隧道,扑出来的寒风吹的人心荒凉,傅壬章有些麻木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直至,看见了冰棺。

  印象中的朱珏,是柔软的,温暖的贴着他胸膛说着暖和的话,然而,这个,是冰冷的,傅壬章捂着心脏弯下腰,呼哧的喘气,试图让自己清醒,但,都是无用,狭长的眼角里泛着泪,汹涌澎湃的往外钻,他浑身僵硬无比的贴近冰棺,里头躺着的男子还是那副模样,眉尖的一点红如同雪中的红梅,红的刺眼,他伸手摸了摸,冷的如冰,刺的他缩回去,不大会儿尝试着再伸过去,趴在他身前呜咽恸哭出声,“朱珏,你,你怎么不等等我…”

  风簌簌的吹着,床帏里透出来两个人的身影,忽而床侧的男人惊呼一声坐起来,心悸的疼痛穿透他的身体到达脑髓,他的朱珏,他的朱珏,眼角的泪冰凉滑落,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极像个癫狂的人…

  “你怎么了,做噩梦?”

  朱珏在他坐起身的时候就醒了,借着夜色看不清他的脸,听见声音才问的。

  傅壬章猛的抬眼看向他的方向,眸色猛如烈虎,紧紧的锁着他,他眼角的泪还没落的干净,朱珏只感觉一阵晃动,身体突然就被人抓着抱进怀里,紧紧的扣着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拍着他手臂,大声的喊,“傅壬章,你干什么?”

  这个人真是,本想他们好不容易安稳了,他又闹个什么幺蛾子,那日回京城,刚下朝就被这人堵在金銮殿上诉了许久的苦,好不容易冰释前嫌,怎么过了半夜就这样?

  傅壬章抵着他颈窝,用力呼吸他身上的香,身体颤抖不停,只手搂的他更紧,想说什么,却久久动不了舌头,眸孔中一片的空虚,只中间有着冰棺的小像。

  第二天一早,朱珏就觉出来这人的不对劲了,傅壬章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说话也像没听见般,像是忽略了他去。

  太监悄声进殿给傅壬章换好了龙袍,亦步亦趋的跟着上朝,早朝时,众位大臣只知道今日的圣上更加阴沉,甚至于眼睛中都如死水一般,配着胸前腾飞的金龙更是瘆人。

  下朝后,傅壬章径自往御书房隔间下的地下室去,他下朝都要去朱珏旁边批阅奏折的,晚间也跟他一起躺冰棺里睡,今日也不例外。

  身后的太监疑惑的跟着,他怎么不知道这底下还有个密室,还摸不着头脑呢,突然听见里头暴怒的吼叫声,“来人,冰棺呢,冰棺中的人呢?”

  什么?

  太监不知,只能跪下告罪,傅壬章神色癫狂,嘴唇紧紧抿直,眼下一周的青黑,穿着黑色的龙袍站在烛光下犹如魔鬼,蓦地抽刀,身后太监的头咕噜的滚下来,直至他金丝靴子旁。

  朱珏不知他怎么了,询问过人,知道他在御书房,进来了却发现没人,试探着喊了两声,还是没有,这个傅壬章,搞的什么?

  “你怎么来了?”

  朱珏刚走到门口,身后的阴影里却出来个人,一袭金袍,眉横眸厉,见着他转身,立刻换了温和的神色,走近揽着他走上龙椅。

  “怎么,我还不能来找你?”

  傅壬章按捺住想要挡住他眼睛的冲动,陪伴他十年之久的都是朱珏冰凉的尸体,如今变成了个鲜活的人,眼睛会转,身体会动,尤其还会说话的,他有些不适应。

  晒笑一声,“怎么会,我最欢迎了,恨不能日日死在你身上。”

  朱珏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和前世完全不同,傅壬章也从来不曾如此孟浪的同他说话,今个儿,是怎么了?

  傅壬章说完才觉得羞愧,他到底在复活的朱珏面前说什么啊,拿起笔打岔,“今日还有许多折子,你帮我批吧。”

  努力保持一种温和状态,实际上傅壬章的躯体里早就疯癫成性,极力忍耐着,才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朱珏哪能动他这些东西,想想拒绝,“不行,你既然是皇帝,就得好生的做,我在一侧陪你。”

  傅壬章不知怎么就来了倔劲,说什么也不放他离开龙椅,虽是宽敞地方足够,可朱珏心理上承受不了啊,这是龙椅,他一个臣子怎能坐下?

  “我为你才当的这个皇帝,你自然坐得。”

  被揽着的身躯突然颤了颤,傅壬章见他抬头,眼眸清澈如水,其中蜿蜒绵亘,带着无尽的深情,朱珏也是经历了这么许多,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融入了自己骨血,虽是想逃离,却知道处处都是死胡同,他走不出去。

  “我…”

  朱珏还未说话,就见旁侧的男人突然搂住他后脑,冰凉的唇贴上来一点点的讨好的舔舐他的唇齿,男人霸道的气息逐渐围绕着他周身,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傅壬章已经想了十余年,捞起人让他坐自己身上,两片唇还衔的紧,朱珏手掌下贴着他的胸膛,心脏的震动砰砰的连环击进他耳朵里,眼睫颤动不停,听男人低哑无比的喊他的名字,“朱珏,朱珏…”

  手指下翻卷着掀开了一侧的袍摆,顺着肌理纹路一直摩挲着,朱珏腰间怕痒,瑟缩着不想让他碰,可傅壬章困的他牢固,根本就动不了,微微哼唧一声,咬唇瞪一眼他。

  “你松开我…”

  傅壬章用动作表示他不会,直接扳着他双腿架到龙椅的扶手上,男子下身悬空,兀然尖叫出声,感觉男人的手掐着他腰骤然往个坚硬的地方按下去,朱珏甚至想不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脱去的亵裤,简直是,匪夷所思。

  接下来,他就更没空想,男人的势头似乎是最后一次般的疯狂,次次撞击入里,次次力道十足,他感觉自己快被他抛到了天上,又沉沉落下,如此往复,抬着的颈部喉结滚动,一声一声的随着他的动作破碎出声,空荡荡的殿中全是糜乱的水泽声,配合着撞击的拍打声,傅壬章盯着他满是欲望的脸,心中突然生出来暴虐的念头,他想让身上的男子痛苦的大喊,他想让他哭着求饶,他想让他不再面无表情的躺在冰棺里,而是这样温热的迷失在他创造的炽热里。

  屋檐上的冰晶渐渐被太阳光照耀的化成水,而屋内的男子却是疲乏的躺下,连手指都不想动了,傅壬章躺在他一侧,手指抚摸着他的黑发,意识渐渐回笼,这辈子他又得到了这个男人,他说不什么也不会再把他弄丢了,闭了闭眼,想起来冰凉的尸体,手下一个没注意,弄疼了人,朱珏推他一把,睡觉时被人打扰的生气,“你别动我…”

  傅壬章连忙收回手,就这么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傅壬章初登大宝,面临着朝堂动荡,一律都是武力解决,所以,连带着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十分畏惧,对于后殿中的事不敢往外传,却又有着好奇心,每次都偷偷的看,毕竟,新帝面容就够俊美了,后来回来的豫恩伯更是绝色,真真的是让人嫉妒。

  朱珏再醒来就是深夜了,摸了把旁边,一片冰凉,站起来光着脚出去,正巧听见外头的声音,“圣上,您一天未用膳了,多少吃些?”

  啊?

  朱珏早起吃过了才去寻的他,午膳两个人一起用的,他迷迷糊糊的听他说用过了,没在意,怎么,一天没吃呢?

  “端下去吧。”想起来朱珏也没吃什么东西,又说,“备点清淡的粥。”

  听着仆人下去,朱珏才绕着出来,果然,傅壬章正端坐着处理国事,眉头低垂,严肃且威严,这样的傅壬章,是他没见过的,虽然回来后听说了他残暴不仁的夺取皇位,却没想过,真正的他,受了多大的压力。

番外—傅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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