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清冷的月光洒下。

  一刻钟后,剑招舞完,他大汗淋漓,额上贴着发丝,喘着粗气,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墨玉眼微红,负剑回到卫戍身前,像是邀功,一双水润的眸子望着他,等待他表彰。

  卫戍的眉拧了下,花费了好大的克制力,压抑住自己伸手摸他的头,冷淡脸色,道:“不错。”

  多余的,不肯再说。

  朱睿卿低下头,嘴角上扬。

  “夜深了,休息去吧。”卫戍把话抛下,独自离开。

  朱睿卿没想到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抬眸望着他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被他落在草丛间的手帕吸引了注意力。

  他走过去拾起手帕,再起身后,视野范围内,哪里还有卫戍的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把手帕放在鼻下轻轻的一嗅,卫戍的衣裳常年熏着冷梅香,连着他的手帕都沾染了暗香。

  阖上眸子,清冷的香气顺着鼻入了神经,盘旋在心尖上。

  有那么一瞬间,朱睿卿呼吸的频率变得粗重,心猿意马起来。

  再次睁眸,墨玉的眸底一闪而逝一道精光,快得难以捕捉他的心意。

  夜深沉,一切归于平静。

  自打朱睿卿向卫戍提出改种“番薯”的建议,半个月后,卫戍高效率的从闽南引进了番薯的滕苗,还一块儿邀约他去看佣农们种番薯滕苗的场景。

  不知何时起,朱睿卿多以男装示众,初时引起卫戍的侧目,到了后来,他干脆懒得帮他遮掩了,反正别庄上卫戍一手遮天,他说他是小娘子,便是女扮男装。

  丫鬟们每每帮他整理服饰,不免不解的询问,“四夫人为何近日独爱穿男装?”

  为什么近来喜欢穿男装吗?

  朱睿卿勾唇露出清浅的笑,半开玩笑道:“穿女装出门,多有不便,不想引起太多人侧目。”

  丫鬟们深信不疑,这时代,男子再美,不过是侧目几眼罢了,女子美成祸水,可要招来祸患的!

  不偏不倚,这话被卫戍听去,他在马车上对朱睿卿说道:“你哄骗丫鬟的手段,倒是随手捏来。”

  朱睿卿低着头,装鸵鸟,不回应他意味不明的话语。

  这些时日他出门都习惯在腰间配带他的竹剑,卫戍笑话他是小孩子过家家,尽带些没用的东西,护卫们不以为意,谁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危险袭来——

  朱睿卿很喜欢外出来田间巡视佣农耕种的情况,不知是因为能外出还是因为能与卫戍一块儿出来。

  冰冷的寒意袭卷而来的时候,朱睿卿背对着卫戍,他聆听到了破空声,几乎是在转身的一瞬间,他便朝着坐在轮椅上的卫戍扑过去。

  此次出门,统共携带护院三名,三名护院都与歹人缠斗,当第四位歹人窜出来,打乱了稳定的局势,护院们齐齐一惊,想要回身保护卫戍,但难以抽身。

  冰冷的剑芒朝卫戍刺过去的时候,卫戍面沉如水,眸子阴鸷,眼睑泛着血一般的红痕,他处事不惊的拨动手腕上的佛珠。

  他独独没有想到,异变突生的瞬间,朱睿卿会朝着他扑来,护在他的身前。

  朱睿卿腰间的竹剑被他握在手中,他沉着冷静,手中明明是一把平平无奇的竹剑,却令人有片刻的恍惚误以为他手握巨阙等名剑。

  他没有半分把握,额上渗出冷汗。

  死亡离他很近。

  其实他很怕死!

  他怕死亡一瞬间的疼痛,怕半死不死的难受劲。

  名和利,权和势,他都拥有过,当坐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后,最珍惜的,自然是项上人头,小命重要。

  若是你要问朱睿卿为何明明知道自己敌不过刺客手中的快剑,仍然要扑在卫戍的身前,这问题,他委实回答不出。

  世间本有许多事,是没有答案的。

  一瞬间,他回忆起卫戍收藏许多有关他前一世,还是手握重权摄政王的书卷,这世间,独独有一个卫戍记挂他,足矣。

  抱着必死的决心迎难而上,朱睿卿自然使出了全部的看家本事儿。

  谁都没有想到,轻飘飘小孩子才会玩的竹剑,挡住了铁剑的一击,谁都没有瞧见,不知何时起,竹剑被肉眼难以看见的剑气包裹住。

  正是这股剑气,使得竹剑没有在铁剑的攻击下,一击而溃。

  朱睿卿挡住了刺客的一击,再迅速的反击,许是刺客不将他的竹剑放在心上,当竹剑携着破竹的气势,一往无前,对着他的左胸腹刺去。

  “噗嗤”的一声,肉被利器刺入。

  血花漫天,滚烫的鲜血飞溅而起,洒了他半脸。

  朱睿卿出剑的速度很快,刺客几乎没反应过来,等低下头,发现心口破了一个窟窿,血汩汩流出。

  不消片刻,田埂上出现了几具尸体,卫戍吩咐人收拾掉,丢去乱葬岗。

  朱睿卿眨了眨眼,豆子大小的汗水从额上流下,迷花了他的眼。

  他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好像被人抽干一样,倒下的瞬间,被人搂抱住,手中的竹剑从手心滑落。

  卫戍摇动轮椅,接住了他,脸上闪过担忧之色,他说:“多余之举。”

  朱睿卿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

  晕厥后,没听见卫戍呢喃道:“傻子,谁要你救,他杀得了我吗?一群废物,何惧!”

  回了别庄后,卫戍打杀了几名仆人,有男有女,后来朱睿卿听丫鬟们说,当时血光冲天,隔半个院子都嗅到了血腥气息,半夜她们都被尖叫声给弄得惊醒了。

  朱睿卿醒来的第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脸色苍白的卫戍,他坐在轮椅上,在他的床前,见他醒来,面上担忧的神色减退,淡淡道:“醒了?”

  “嗯,”朱睿卿不知想到了什么,别开眼,不去看他。

  “医者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不足,喝点补药补补身子即可。”

  “嗯,谢夫主恩典。”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气氛略显尴尬。

  “为什么要扑过来,”卫戍最终还是问出了这话。

  朱睿卿合上眼,呼出一口气后,道:“不知道。下意识的,见夫主有危险,不顾一切的就扑上去了。”

  久久后,卫戍抛下一句“想要练剑就白日练,在院子里练,不懂的可以问问护院。”话落后,人离去。

  卫戍离去后,朱睿卿握成拳的手缓缓地松开。

  不知道卫戍怎么对外扬言的,丫鬟们都误认为他被刺客吓住了,受了惊吓,委实没有想到,看似瘦弱的“四夫人”,居然手握竹剑,斩杀了一名歹人。

  躺在床上的两三日,补品源源不断流入秋梧院,卫戍声明让他好生休养,厨房里炖了不少上好的补品给他送来,朱睿卿吃不完,朱大丫头来探望他的时候,他都让大丫头吃了。

  短短几日,朱睿卿的脸圆润不少,他看着自己逐渐现行的腹部流畅线条消失,有些怀疑卫戍是不是打着他病着需要多补补的名头,准备把他喂养为一只猪,好让他绝了学习剑术的念头。

  在他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刻,朱大丫头每日里都来探望他,趴在他的床头,瞪着纯净的眸子,可怜巴巴的问他,“四姑姑怎么生病了?”

  朱睿卿自然不会告诉她实话,只托故搪塞了过去。

  小丫头片子就是好骗,没一会儿补品燕窝鹿茸端上来,他吃了三分之一就让大丫头吃掉余下的,如此,小丫头每日里跑来秋梧院更为欢畅了。

  “病”好后,学习剑术被他排上了日程。

  厨房炉灶上,为他准备的补品依旧没因他病好后而取消掉,每日里他练完剑后,丫鬟们便会端来补品拱他食用。

  丫鬟们对于想要练剑的“四夫人”表示不解,私底下纷纷说,“四夫人,女子练剑,会变魁梧,受日晒雨打,那样会变丑的。”

  朱睿卿闻言,一笑置之。

  变丑和命,自然是后者比较重要点。

  他脑补了一下他眼下绮丽的容颜,配上魁梧的八尺身材,穿上女装倒拔杨柳,那画面,有点儿美!

  他按照卫戍所言,去了别庄上专门的练武场练剑,往日里不少换班的护院会在那儿舞剑,聚在一块儿畅谈剑术。

  虽说他凭借竹剑斩杀了一歹人,可别庄上正经的护院,谁都没有把他的“战绩”放在心上,想着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见他大老远的独自一人负剑而来,纷纷止住了手头的动作,齐齐行礼,道一句“四夫人好”。

  好歹是主子面子上最宠爱的侍妾,礼数上,他们总要给点儿面子的。

  不过,男女有别,他即便穿着男装,护院们仍然当他做小娘子,想着他是“女扮男装”。

  他的到来,使得练武场的气氛一变,不少护院托着理由先一步告辞,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碍着卫戍的名头,待在原地假装攀谈。

  起初,朱睿卿专注的练剑,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许是剩余的护院们见他专注练剑,一个个音量没控制住,被他听去了一些对话。

  “不要以为拿着一柄小孩子玩的竹剑便是剑客了,笑话!”

  “听说,四夫人斩杀了一刺杀六郎君的歹人,我看是夸大其词,区区竹剑,如何杀人。”

  “就是……”

  “就是……”

  朱睿卿收了竹剑,朝护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啊嗷嗷嗷!!!QAQ

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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