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梅争寒做了一梦, 梦里的他和梁简住在一个清幽的宅院里,他身体不好每天都要喝药, 梁简整日阴沉着脸不爱笑, 动不动就和他吵闹起来, 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 脾气臭得很, 也陌生的紧。

  可是梅争寒一点也不生气, 他反而十分心疼。因为他看见梁简背着他的时候对他满心的担忧, 为了他熬夜翻阅医经药典, 和就诊的大夫学习医术。他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高墙大院里,只有对梅争寒默默付出的时候才把心房开一条缝,可一旦发现梅争寒接近又关起来。

  像个别扭的小孩子,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

  哪怕是在梦境里,梅争寒还是觉得难受, 他无法左右自己的身体给梁简一个拥抱, 只能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梁简和自己在这院子里过着别扭的日子。

  梦境就像走马灯的碎片, 看见的并不是完全的故事。上一刻还是小院里的悠闲,下一刻就是刀光剑影。他穿着铠甲护着梁简, 把他从院子的后门推出去。

  “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够了, 我的旧部所在你也知道,你要是能逃出生天,请你替我照顾好他们。”

  门扉被合上, 梅争寒看见自己提着长|枪挡在门口,看不清面容的官兵像洪水一般冲上来, 他挡在门口拦下所有的人,替梁简争取离开的时间。

  兵器扎入血肉,鲜血弥漫视线,梅争寒撑到最后,好像有什么人到了他的跟前,长刀挥舞,他眼睛一痛,被人挖出双眼。

  莫名的刺痛让梅争寒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喘着粗气盯着驿馆的屋舍,眼睛针扎一般的疼。他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找到妆台的镜子,铜镜中他的双眼并无异样,但那股刺痛感并未消散。不像是梦中的错觉,倒像是深深的刻印在他的灵魂上。

  梅争寒揉着眼,梦境带来的感觉还未褪|去,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他和梁简的模样比现在要年长很多,立场似乎并不相同。他最后把梁简推走时提到的旧部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他成了反贼,梁简窝藏他在家中养伤。

  梅争寒捂着眼自嘲地笑起来,这个梦让人一点也不愉快。

  屋外已经是青天白日,屋子里也没瞧见梁简的身影,梅争寒休息一会儿等那股不舒坦的感觉褪|去,这才穿衣出门。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侍卫甲一个人在,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看见梅争寒出门,侍卫甲问他要不要用早膳。

  梅争寒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侍卫甲回道:“城主大人被皇上宣进了宫,二小姐说想去城外的寒山寺走走,城主让闻尧陪她去了,小乙被城主派去找无心。城主走的时候吩咐我们不要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

  听见梁简又被皇上宣进宫,梅争寒的脸色不太好看,侍卫甲连忙道:“公子不用担心城主,我问过了,其实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听说是因为红叶城时疫的事,大长公主想问问情况。”

  也就是说并不是梁简单独面见皇上,梅争寒心里这才好受一些,他并不担心梁简和皇上之间有什么,他怕的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对梁简不利。有大长公主在,外面那些人也嚼不出什么舌根。

  梅争寒用过早膳梁简还没回来,侍卫甲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梅争寒想了想没有去,而是出门去隔壁找单崇飞。昨日凶险颇多,梁简一个人应付起来并不容易,梅争寒嘴上没说,但心里起了别的念头。加上今早凶险的梦境在他心里蒙上一层阴霾,他现在可是半点玩闹的心情都没有。

  他来王城可不是为了躲在梁简的羽翼下偷得闲适,他也能帮梁简做点什么。

  城外寒山寺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周围地势开阔,摊贩在此聚集形成市集。久而久之便多出来一条街,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供前来上香的人游玩休息,

  每年冬季寒山寺的人会比以往更多,许愿的信男信女都赶在年前来为明年求个吉利。夫人小姐也会来捐赠一年的香火钱,为家里人点一盏长明灯。

  江盛雪穿梭在人群中,东瞧瞧西看看,对集市上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可是她却一样也没买。闻尧看得出来她兴致不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高兴。

  卖胭脂水粉的大娘在路边吆喝,淡淡的清香吸引江盛雪走过去,她拿起一盒胭脂闻了闻,淡雅的花香让人心情舒畅。

  “姑娘买一盒吧,这可是从江南运来的胭脂水粉,涂上以后不但香味持|久,还能让肌肤更加细滑。”大娘在集市上摆摊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还是被江盛雪吸引住眼神。江盛雪不施粉黛,肌肤也白皙细腻,吹弹可破。

  闻尧站在江盛雪身边,听见大娘这样说便忍不住看向江盛雪,在他的印象里江盛雪很少会涂脂抹粉,就连衣裙也是淡雅偏多,头上的发饰换也很久没添办过新的。

  江盛雪对大娘的吹捧不为所动,她拿着胭脂盒,笑了笑道:“我以前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兄长从其他地方给我带回来的,自从跟着梁大哥在红叶城住下,他便再也没有帮我买过。”

  江盛雪放下胭脂盒,脸上闪过一抹落寞的神色,她的兄长很快就要不属于她了。闻尧不由地心疼起来,把江盛雪刚放下去的盒子又拿起来,问道:“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江盛雪诧异地看着闻尧,笑道:“阿尧,你莫不是有看上的姑娘家?”

  闻尧脸一红,支吾道:“没有,我……我想送给你。”

  江盛雪一愣,立刻道:“我不要。”

  说着便拦住闻尧不让他给钱,拉着他离开。大娘哪里肯放弃这到手的银子,拦住江盛雪道:“哎呦,我说姑娘这是做什么,难得有情|人,你别急着拒绝啊。我这水粉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爱用,抹上以后保管你肌肤细滑,面如桃花。”

  江盛雪柳眉一挑,不悦地瞪大娘一眼,叉腰看着闻尧,问道:“你是要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闻尧有些犹豫,转念一想他和江盛雪身份有别,这礼物送的名不正言不顺,江盛雪不收也情有可原。他心里有些闷痛,垂首不言。

  江盛雪生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闻尧顿时急了,连忙追上去,江盛雪才不管他,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忽然人潮拥挤起来,有人在集市上纵马驰骋,大家纷纷躲避,江盛雪避之不及被人推攘,闻尧立刻上前把她护在怀里,带着她躲到一旁。

  纵马之人绝尘而去,有人在刚才的推攘中被踩伤,躺在地上哀嚎。周围的人见了同情地摇头,议论纷纷。

  “造孽啊,真是造孽。”

  “天子脚下纵马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点声,毕竟是世家公子,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得罪不起。”

  江盛雪听见百姓的言论,看向马匹消失的方向微皱眉头。王城内不太平,王城外也不见得多好。

  闻尧心有余悸地放开江盛雪,刚才要是慢一点,受伤的人就是她。江盛雪被闻尧护习惯了,倒不觉得多可怕。被人这样一闹,她刚才那点气焰都熄火了,幽幽地叹口气。

  闻尧还记着刚才的事,低下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江盛雪道:“哼,你还知道,我都说了不要你为什么不走。”

  闻尧被这话问的语塞,一时沉默下来。他常年习武,长得人高马大,站在江盛雪身边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笨拙的连解释都不会。

  江盛雪无奈地看着他,道:“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买,你一个月的俸禄还没我多,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买东西。”

  闻尧怔了怔,抬头道:“那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那种感觉,但闻尧还是觉得江盛雪说的买和他想买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他只是想送江盛雪一件礼物,让她高兴,不管多少钱他都愿意。他在乎的不是东西,而是江盛雪的心情。

  许是昨夜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江盛雪今日的想法有些奇怪,看见闻尧着急的想要解释其中的不同,她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她有些傻眼,呆愣地看着闻尧许久,等到脸上发烫才挪开视线,道:“不一样也不行,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那样东西。那个大娘骗你的,才不是江南的胭脂水粉。”

  “不是吗?”闻尧对这个东西并不了解,听见江盛雪这样说他便产生动摇。难怪江盛雪不要,原来是不喜欢,那他要找个江盛雪喜欢的。胭脂水粉不行,还可以是首饰。闻尧仗着个子高,环顾四周道:“你不喜欢胭脂水粉,那发簪好不好?”

  “不好。”

  “镯子?”

  “不要。”

  “耳环?”

  江盛雪被问的粉面飞云霞,抓住闻尧的衣襟道:“闻尧,是不是要故意惹我生气?”

  闻尧忙道:“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要你开心,只是我不太懂这些。”

  闻尧有些失落,江盛雪心跳如雷,哼了一声道:“因为你笨,那有送姑娘东西前还追问不休的道理,倒像是姑娘家向你讨要的。”

  闻尧眼神一亮,意外地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江盛雪再不拘小节也还有两分姑娘家的矜持,他大庭广众之下一直追问,肯定会让她觉得难为情。

  礼物这东西,只要送的人有心,收到的人自然会开心。江盛雪默许他送礼物,并没有拒绝。

  闻尧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眉目柔和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江盛雪绞着自己的衣袖,有些后悔刚才把那句话说出去,可是看闻尧因为一句话就开心,她又不忍心再说别的煞风景。大不了闻尧真送她东西,她也送一样回礼。

  不过这一去一来,反而像是交换定情信物。

  江盛雪脸颊滚烫,果然还是后悔了,她今天就不该出门。才不要闻尧的礼物呢,可是他会送什么呢?他那么笨,买东西的时候会不会被人骗啊。江盛雪越想越纠结,气鼓鼓地甩下闻尧走了。闻尧连忙跟上她,心满意足地任劳任怨。

  集市一侧的酒楼上,有人把刚才的一幕幕都看在眼底。少女娇俏的容颜好似故人归,勾起他心里不少的愁绪。

  “陈老,你这是在看什么?”

  穆程为面前的长者斟了一杯酒,见他盯着窗外出神,不由地好奇,可是待他看过去,又没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纵马的男子让他眉头轻皱,心道这王城的规矩要重新立一立。

  陈如深摸着自己雪白的山羊胡,道:“刚才楼下有一位姑娘模样恰似秋娘少时,老朽多看了两眼,让你见笑了。”

  听见陈如深提起罗秋,穆程眼眸微暗,眺望微雪中的寒山寺,追忆道:“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过得如何,是我们穆家拖累了他们。”

  “将军不必自责,你们也是逼不得已。若是有的选,你们也不想和亲生骨肉分离。我们做父亲的,也只有盼望他们在别的地方长乐安康。”

第104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君临臣下[重生]最新完结+番外章节

正文卷

君临臣下[重生]最新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