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梁简收到江盛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带着梅争寒出门, 来传信的人是暗卫中的一个,原本江盛雪是要闻尧过来, 可是闻尧不肯。江盛雪只好写一张纸条让暗卫带来, 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张铎。

  张铎的伤非比寻常, 而且从安伯帮忙隐瞒就看得出他身份不方便泄露, 暗卫只负责传消息, 倒也不知道缘由。

  梁简收到纸条愣了愣, 没有多问就让人在前面带路, 梅争寒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跟上。一路上三个人走的飞快, 梅争寒还顺便清理了几个耳目,等他们赶到小楼时,安伯刚去抓药回来。

  闻尧抱着剑靠着朱红的柱子,江盛雪在和安伯说如何煎药,苦涩的药味若有似无。

  梁简和梅争寒从屋脊上飞下来落在院中, 闻尧握剑的手一动, 看清楚来人后行了个礼。安伯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出手,被梁简一甩衣袖荡开。

  江盛雪喜上眉梢, 连忙上前制止, 开口道:“哥,你们来了。”

  一句话让安伯停下动作,诧异地看了面前的两个人一眼。梅争寒刮了刮江盛雪的鼻子, 环顾四周,看到火炉上的药材, 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盛雪揉着鼻子,把事情简略地跟面前的两个人提了提,听见张铎受伤,梁简的面色有些古怪。他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这个清幽的小楼,实在无法把此地和张铎联系在一起。他记忆中的张铎沉闷无言,每天都在和铁器打交道,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风花雪月。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只会浑身都不舒坦。

  而且从江盛雪的解释中也能听出他是个风趣的人,这和梁简的记忆简直千差万别,梁简忽然有些不确定面前这个张铎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对兄长在找他一点都不意外,好像一直都在等你找来一样。”江盛雪想到张铎提起梁简的口气,心里觉得怪怪的,要不是梁简说过他们不认识,她都怀疑两个人有旧。

  梁简有些闪神,这一世的张铎一直都是这样,时不时地提醒梁简他的存在,却又不肯露面,就好像认识梁简但不想见他。

  张铎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他前世为什么要杀自己。

  现在答案就在眼前,梁简却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的手上还握着张铎送的刀,如此的趁手,如此的适合杀人。

  “他伤的重我给他行针后他便睡下了,这会儿恐怕还没醒,兄长要不要等一会儿?”梁简赶来的速度其实有些出乎江盛雪的意料,大概是没想到他如此的迫切,可张铎这会儿还没醒。

  梁简又站了一会儿才回神,声音干涩道:“无妨。”

  只是两个字道不尽心里的千思万绪,他太想要那个答案了。

  安伯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是公子要见的人,连忙招呼他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江盛雪去帮忙煎药,那股药味飘的一个小院都是。

  梁简在院中坐了许久,把刚才江盛雪说的事情仔细地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他中的是闽国的蛊毒?”

  江盛雪点头,闽国的蛊术和滇西还是有不同之处,那蛊就算不是闽国的人动的手脚,也是从闽国那边传过来的。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和闽国的东西扯上关系,这里可是江城。”梁简有些不解,把目光转向安伯询问道:“老人家,你和张铎是什么关系?”

  梁简记得张铎是孤身一人,并没有亲属家眷。他身受重伤还愿意躲在这里,可见这个人和他关系匪浅。

  安伯被梁简问的一愣神,长叹一声道:“他原本是我们的少东家。”

  “原本?”梅争寒注意到安伯这个奇怪的用词。

  安伯点点头,道:“我们安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少东家自小聪慧过人,在打磨玉石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不仅如此,他对奇门八卦,五行遁甲也有涉猎,很多东西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学会,在手艺方面更是如此,而且并不仅限于玉石。雕刻,暗器,机关阵法,他会的越来越多,可我们老爷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直到我们少东家被一个行脚商看上,不知道那人和我们老爷说了什么,第二天他就把少东家带走了,少东家的名字也从族谱上消失。”

  “这些年少东家偶尔也会回去看看老爷夫人,但并不会再以安家人自称,反显得自己像个过客一样。老爷夫人还是疼他,可是却不能再相认,我们就是想要帮他也只能暗地里帮一帮。我算是看着少东家长大的,却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听少东家提过一句,他如今身份不同,不想给安家带去灾难。”

  安伯说起这些神色哀伤,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张铎的心疼。

  梁简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眼里写满了惊骇,从木椅上站起来抓住安伯的手腕厉声道:“你们本家是不是在飞玉城的邕州,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木芙蓉。”

  安伯下意识的点头,被梁简突然的发难吓的有点不知所措。安家在邕州也是名门望族,不少人都知道在哪儿,院子里的那株木芙蓉是少东家离家的时候老夫人种下的。

  得到确切的答案,梁简忽然浑身的气势都垮下去,他后退两步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面色一片惨白。

  难怪,难怪张铎要杀他,因为他屠了张铎全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原本只是执行徐良川下达的命令,却不知道那些人和张铎有这样的关系。

  他自以为对张铎有救命之恩,可是这份恩情和屠门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他和张铎就如同徐良川和他,他会找徐良川报仇,张铎自然也会找他报仇。

  可笑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真正的凶手在背后操纵棋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愧疚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梁简现在的心情又岂是一个复杂能够说的清楚。前世的那张网从一开始就错综复杂,让他无力反抗。

  梅争寒见他神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忧。他对梁简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追问过梁简,想着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梅争寒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梁简对他的事了如指掌,随时都能知道该怎么帮他,可他呢?

  他不问梁简真的是体贴梁简为梁简好吗?

  安伯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简反应那么大,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是和我们安家有故?”

  梁简摇了摇头,面上泛起苦涩的笑意。他和安家无冤无仇,亦不相识。若非今日相遇,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其中缘由。

  安伯看了眼张铎养伤的小楼,道:“那公子可是和我们少东家是旧识?”

  梁简还是摇头,前世彼此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一世却面都没有见过,算不上认识。

  安伯这下也糊涂了,既不认识安家也不认识他们少爷,却对他们安家的事反应强烈,还是他们少爷在等的人,这其中有古怪。他们少爷离开安家这些年走南闯比,到过很多地方,安家的人也逐渐明白那个行脚商并非普通人,他们少爷定然是卷入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里,可是谁也不敢过问。

  这次他来这里养伤都是意外,突然找上门的梁简等人给安伯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压抑,谁也没有开口,只有火炉上药液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梁简揉着额角,神色逐渐缓和过来,思绪飘得有些远,在前世的血与火中沉沉浮浮走一遭。他对张铎的恨意被灭门之仇冲的一干二净,所幸他前世把这份恩怨了了,他和张铎之间不该再有恩怨亦不该再有纠葛。

  今日就当做个了断,之后大路朝天各不相干。

  梁简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他今生没有对安家下手,张铎应该也不知道他才对,可是张铎的表现不像不认识他。

  难道张铎……

  有个念头在梁简的脑海里闪过,他面色严肃地思考之后,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火炉上的药早已煎好放凉,江盛雪倒了一碗出来给张铎送去,梁简跟着站起身,安伯本想拦他,伸出手又缩回去。

  他是担心张铎的安危,可是张铎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楼里的血味已经散出去,江盛雪替张铎重新包扎过,伤口止住了血。他还在睡,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江盛雪放下药碗替他把脉,察觉到有人接近,张铎很快清醒过来。淡淡的药草清香从鼻尖飘过,张铎反应过来靠近的人是谁,心里的戒备都松下去。

  “你醒了,先把药喝了,我兄长在等你。”江盛雪见张铎转醒,伸手扶他起身,在他身后放了一个软枕,好让他靠的舒服些。

  张铎谢过江盛雪的好意,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可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药碗还给江盛雪的时候还面带笑意。想来是习惯苦日子,才能把一切都掩盖在微笑之下。

  梁简和梅争寒都在小楼,安伯给他们上了茶点便退下了,闻尧守在外面没有上来。

  张铎往梁简和梅争寒这边看过来,他先是注意到梅争寒目光停顿片刻,然后才看向梁简道:“你是来找我拿钥匙的吗?”

  梁简看着面前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心里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什么钥匙?”

  这下换张铎惊讶了,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梁简,确定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后,轻笑道:“你不找我拿钥匙,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梁简说了一个我字就说不出来了,他之所以要找张铎,是因为前世张铎陷他于死地,他想要问个明白。可刚才在院子里他已经知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事情掺和,他和张铎算是恩怨两消,谁也不欠谁,一开始的执念已经放下。

  他本可以抽身而走,但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才进来一见,可是真见到了非但没有解决心中的疑惑,反而让他心里的疑云更重。

  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张铎并非前世害他之人,不管是身形样貌还是脾性气质都相差太多太多,根本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叫张铎,都会锻造兵器,都会在自己打造的东西上留下特殊的纹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梁简一头雾水。他想到前世被灭门的安家,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张铎和盛雪的感情,一开始的设定确实是他们在一起,闻尧有出场。

  但是写着写着我发现张铎很难上线,这导致他的这条感情线有了变化。

  所以他的这条感情线被我改了,你们也不用纠结了。

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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