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绿倚楼不是青楼, 比之青楼更胜一筹。

  它的来历说起来还是绕不过听音阁,是听音阁下的一个分堂, 归属徵, 级别较高, 排面也不小。在花街占据十分重要的地理位置, 楼有四层, 雕梁画栋, 琉璃碧瓦, 十分气派。

  前世杨君宁夺回红叶城, 绿倚楼的姑娘功不可没,她们弃了红妆换上夜行衣为杨君宁刺探军中消息。这些姑娘有情有义,不少后来得了阁主恩许参军,跟随杨君宁南征北战。

  梁简离开樵县有一段日子,当日在樵县遇见的那个老人始终让他心存戒备, 他正好可以去绿倚楼一探究竟。只是他当年是先认识听音阁的阁主才入的绿倚楼, 如今无人引路刺探消息恐怕没那么容易。

  绿倚楼以曲坊做遮掩, 旁人并不知其真实身份,只当是个喝酒听曲的地方, 姑娘们各个善解人意, 多才多艺。当然,除了姑娘也有不少小馆,保不准就有那么几个断袖之癖喜欢男子。

  丘桐国南风一直存在, 到了近几年更是少了遮掩,不少地方都见怪不怪。就连宫里的皇帝身边也有几个貌美的男子随侍左右, 只不过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平日还是会多做遮掩。

  绿倚楼傍晚以后才开门做生意,那也是花街刚开始热闹的时候。

  梁简和梅争寒用过午膳小憩过后方才出门,梁简借口要体验民情一路上拖拖拉拉,带着梅争寒四处闲逛。他本以为梅争寒惦记着绿倚楼的曲会显的不耐烦,不想梅争寒兴致高昂,一路上都在和他畅聊此地的风土民情。

  其实听不听曲都是小事,梅争寒最高兴的还是梁简出门陪他。

  知道梅争寒心里在乎的还是自己,梁简被小小的取悦,总算把心里那点吃味压下去带着梅争寒去绿倚楼。

  入冬后红叶城很少有艳阳天,傍晚时分天色昏暗,花街两侧支起大红灯笼,楼和楼之间也高高挂起彩灯照明,整个街道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沉睡一天的花街在烛光中苏醒,两侧的青楼曲坊纷纷开门做生意,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描绘精致的妆容,站在门口招呼过往的来客,若是遇见老熟人便直接迎上去。

  梁简和梅争寒一个容貌俊美,一个器宇轩昂,站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从花街街口进来短短一段距离,他们就被左右的姑娘招呼不下十次。梅争寒初次到这种地方,美色虽多但也过于热情,他招架不能,一个劲的往梁简身边靠。

  梁简停住脚步垂首看着靠过来的梅争寒,伸手把他的手掌握在掌心,梅争寒挣扎一下就没了动作,他抬头看着梁简,眼睛倒映这一夜的烛火,灼灼生辉。

  梁简解释道:“人多,我怕你等下被人拐走了。”

  梅争寒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和梁简十指交扣,道:“那你可得拉紧我,别把我弄丢了。”

  梁简眼里露出笑意,心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怎么舍得弄丢。

  花街人来人往,梁简穿的又是广袖华服,垂下刚好遮住他和梅争寒交握的手掌,外人不细看不会发现端倪。就这样拉着梅争寒走了一截路,穿越过人海,两个人很快到了绿倚楼。

  和周围的青楼相比,绿倚楼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门口迎接客人的都是打扮简朴的小厮,进进出出的或是达官贵人,或是文人墨客,各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和周围的人高谈阔论。楼里乐声幽幽,二楼横栏间有美人面带薄纱,抱琴弹奏。

  今日有妙人献曲,来往的人更是远胜他日。

  梁简带着梅争寒上前,立刻有小厮出来相迎。那小厮看见梁简愣了愣,脸上笑容不变,躬身道:“两位公子里边请,今日往来客人较多,二楼雅间满座,公子是要在大堂将就还是移步三楼?”

  绿倚楼一楼大堂正中央有一个九尺高的台子,两侧有上去的台阶,平日献曲献舞的姑娘们都是在这高台上。一楼多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最多听个声。二楼三楼设有雅座,慕色而来的有钱人自然会选择这种地方。至于四楼是独立的厢房,留给想单独听曲出手阔绰的达官贵人——房间保密性好,偶尔也会有其他的肉体交易。

  梁简没有错过小厮一闪而过的惊讶,冷淡道:“给我一个三楼的雅座。”

  小厮点头应下,带着二人进屋。

  绿倚楼很大,即便高台占了中堂不少位置,一楼还是能容乃百来人。楼里的欢声笑语和丝竹之音此起彼伏,热闹的很。姑娘们穿着轻纱罗裙,细软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蜂腰,坐在高台上弹琴奏乐,吹箫和鸣。

  梅争寒看着这些明艳动人的姑娘,觉得她们美的炫目,各有特色。或是青春活力、或是妩媚动人、或是娇俏可人……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看的心神荡漾。可如今不知怎的,好看归好看,却拨不动他的心弦。

  梅争寒嗤笑一声,不解的摸着下巴,怀疑自己是审美出了问题。于是他扭头对梁简道:“哥哥觉得这些姑娘可漂亮?”

  梁简嗯一声,不感兴趣的看一眼道:“绿倚楼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自然好看。”

  这话虽说是赞美,但感觉毫无诚意。梅争寒掩唇轻笑,看着梁简俊美的脸庞,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百里挑一又怎么比得上独一无二。

  三楼的雅座也有不少人,小厮给二人安排一间靠窗的雅座,位置正对着弹琴的姑娘们,视野不错。梁简给小厮一粒碎银做赏钱,小厮没有接,说楼里有规矩不能拿。

  梁简挑眉,心道这规矩恐怕只针对他一人,这小厮分明是知道他是什么人。

  绿倚楼的雅间布置的十分雅致,左右有木板隔间,前后有竹子做成的卷帘,若是不想被人打搅,可以把卷帘放下来阻隔别人的视线。雅间的空间很足,中间摆放一张矮桌,上面摆放上各种美酒吃食。矮桌四边围着木质的长椅,因为是冬季,上面还垫了一层软绸。四角固定仙女捧灯的烛台,上面的罩子是薄纱做成的,用笔描述了精致的图案。

  梅争寒好奇凑过去观摩,看清楚图案后却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撞上身后梁简的胳膊。梁简伸手扶住他,低头见他面红耳赤,诧异道:“怎么了?”

  梅争寒垂下头支吾道:“没……没什么。”

  话虽如此,他却连耳朵也泛起玛瑙色,显然臊的不行。

  梁简挑眉,准备走过去看四周的灯罩,被梅争寒一把拉住衣袖。面红耳赤的少年欲言又止,眼里浸润微光,脸上的神色既是羞愤又是尴尬。

  梁简蹙眉一想,顿时反应过来,垂首问道:“春宫图?”

  这下梅争寒不仅脸和耳朵,连脖子也染上淡淡的绯色。四角的灯罩上画的都是春宫图,上面的人寸缕未着,肢体纠缠,下体相连。或是在林间,或是在草地,或是在房中,场景都是其次,人物才是画的主体。

  若是一般春宫图放在房间里不小心被梅争寒瞧见,哪怕身边有个梁简他也不会在意,顶多哈哈两声混过去,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偏偏这雅座里的春宫画的并非男女,而是两个男子,俱是龙阳画册。

  烟花之地私密的雅间,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公子,四角画着龙阳的宫灯,单独拧一条出来没问题,可凑在一起就算两位公子清清白白没有逾越之举,渲染的暧昧氛围也让人窘迫不已。

  梅争寒不敢让梁简看到这些画,含糊的应了那句春宫图。

  梁简的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眼神躲闪的梅争寒,多少已经猜到灯上画的是什么样的春宫图。他心口一热,脑海里闪过很多杂乱的画面,是前世没有结果的梦,是今生相伴的日日夜夜,两者相互交织,一时分不出真实。

  他抬手按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顺着梅争寒的意思道:“别在意,说不定是主人的恶趣味。过去坐吧,这里的酒还不错。”

  见梁简没有执意寻个真相,梅争寒松口气,他不敢想象要是梁简也瞧见了场面得多尴尬。

  之后的时间两个人没在说话,梅争寒是在平复心里的尴尬,努力的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梁简则侧身坐着,看着高台上的姑娘听曲,修长有力的指尖端着一杯酒,却不见他喝。

  楼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让大家慕名而来的妙人在大家千呼万唤之下终于露面。

  高台上的姑娘们抱琴撤退,两位小厮端上一张木桌,在上面摆放好七弦琴。紧接着四楼正对着高台的厢房突然打开,一道白绫的一端从里面飞出来被两位小厮接住,白绫的另一端在楼上,上下铺开仿佛是从楼上铺了一座桥下来。

  这一变化说来不快,实际就在转瞬之间,楼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身穿白衣,脸上带着珠帘面罩的姑娘就踩着白绫飞下来。她赤着双脚,脚腕上各套了一对带铃铛的银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姑娘身姿妙曼,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从天而降。等到了白绫末端,她在白绫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如同飞舞的白色蝴蝶,飘飘然落座在古琴后面。

  接白绫的小厮撤了白绫,二人对姑娘行礼告退。

  姑娘抬手在古琴上一拨,刺耳的琴声像是针刺一般钻入在场人的耳中,让他们从刚才那一幕中惊醒。而后不知是谁叫了一身好,楼上楼下都鼓起掌。楼里的气氛到达一个制高点,然而姑娘兴致缺缺,她不经意的往梁简所在的地方瞧一眼,开始弹奏琴音。

  古琴的声音逐渐盖过那些掌声,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侧耳聆听这美妙的乐声。

  三楼雅间,梁简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嘴角多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他还真没料到,今日献曲的妙人竟然是听音阁的阁主,叶白衣。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我要提前和你们说一声,我五号要回老家参加堂哥婚礼,坐车加上帮忙差不多要耽搁四五天。

  本来上个月一直在存稿想不断更,但是不凑巧,上个月反反复复的生病,医院进了两次,存稿都用完了。我要是这两天能赶出存稿就给你们更新,要是赶不出来忙完后给你们加更。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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