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捡到三十五只小脑斧35
“你……杀了……小亦……”
他用力的推开了江亦枫，捡起身旁的归天冥刀，将自己撑了起来，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膝盖崩坏的向内扣着。
“你……杀了……小亦……”
“你……杀了……小亦……”
“你……杀了……小亦……”
……
顾念嘴里不停的喃喃着同一句话，八色灵力发了疯似的四下涌动，带起凌厉的劲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化为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攻击，扭曲了空气，齐齐朝江亦枫袭去。
“轰——”
江亦枫原本呆着的那块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大坑，一片枫色的布片在坑中变得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江亦枫跃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的树枝之上，衣角却被撕破了一大块。
“你……杀了……我的小亦啊——”
顾念一声咆哮，挥刀攻击，毫不留情的砍在了树干之上。
“哥哥，是我啊！”江亦枫一边逃窜，一边试图唤醒顾念，“我是小亦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听不见的！！”慕隐画仰天大笑着，背靠树干，看着这一幕。
果然，顾念什么也听不见，幻境中带来的仇恨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将江亦枫当成了仇人，每一刀每一刃都毫不留情的攻向他。
江亦枫只能不断躲避。
一棵又一棵的苍天巨树接连倒下，激起漫天尘土，一道身影在不停的逃窜，另一道身影疯狂的挥刀追逐，刀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树木倒塌。
归天冥刀锋芒逼人，江亦枫的一席红衣此时已是变得破破烂烂，一朵朵妖艳血花在衣上绽放，血色覆在枫色之上，颇有些触目惊心。
“哥哥，你醒醒！”江亦枫边逃，边竭尽全力的呼喊顾念。
顾念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依旧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你……杀了我的小亦！！！”
慕隐画哈哈大笑，他双手抱在胸前，乘着黑雾，跟在江亦枫的身边：“被最重要的人追着打的滋味怎么样？”
“甚是舒爽。”江亦枫吃力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慕隐画道：“明明只要打倒他，你就可以脱离这样的困境，为什么不动手呢？”
“你多大了，怎么这么二啊！”江亦枫的双手抓住一根树枝，手臂用力，将自己旋转一周，稳稳当当的跳到了另一棵树上，“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性考验！”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对我家哥哥动手的——！！！！！”
他穆的停下了身形，面对顾念，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归天冥刀在江亦枫的眼中被不断放大，顾念身踏八彩灵力，咆哮着，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嗤——”
刀尖穿透身体，猩红血滴顺着刀尖滴落，渗入泥土，变为了一抹抹触目惊心的深褐色。
日了个鬼子的，好痛！！
江亦枫忍住想要倒地弯起身子的冲动，一把握住顾念的手腕，就着他的冲击的惯性，顺势将他整个人拉了过来，对准了顾念的嘴唇，覆了上去。
哥哥，快醒过来啊！！！
舌尖的血珠顺着交缠的舌头渡入了顾念的口中，喉中一片滚烫滑落，强悍的灵力冲进了他的四肢八骸。
顾念顿时觉得灵台一片清明，蒙住他双眼的血雾缓缓褪去。
脑中持续震荡的混沌之音骤然停止，周围的一切渐渐又清晰明了的印入了顾念的眼中。
江亦枫站在他的身前，嘴角勾着胜利一般自豪的微笑，一抹血迹从唇边流下。
而他的手……
顾念的脑袋“嗡”的一声，世界震动。
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正握着归天冥刀，而刀身，竟插入了江亦枫的身体！！！！！！
“小亦……我是怎么了……为什么……”
顾念的眼睛模糊了，强烈的震撼和自责的情绪如泰山压顶般压在他的心间，仿佛一把尖锐的刀直接扎入了他的心里，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凝固，一双颤抖的手失去了知觉。
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放开。
没有了支撑，归天冥刀倏的往下落了一毫。
“嘶——！！”
刹那间，江亦枫的神色变了，他瞪大了眼，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唇。
“哥哥别松手啊啊啊疼啊！！！”
他连忙扶住了顾念的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我会……”顾念微张着唇，整个人呆滞了。
他的胸腔不停的抽动着，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沿着他两侧的脸颊流下来，带走了他脸上的血污和灰尘，留下两道干净的泪水划过的痕迹。
“哥哥，别、别哭！”江亦枫握住顾念的手，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将归天冥刀□□。
刀锋又一次划破他的血肉，又是一阵漫长而又难以自持的疼痛。
明明只是一会，江亦枫却觉得过了亿万年，他终是将插在自己体内的刀拔了出来，只听“哐当”一声，谁也没有力气握住刀柄，归天冥刀直接掉落在地。
血流喷涌。
这次，江亦枫无需死撑住自己，刀锋刚一离体，他便跪倒在了地上，一手撑地，另一手指尖汇聚两道灵气注入了自己的伤口之中。
他指着在树上看热闹的慕隐画，愤恨的道：“哥哥，就是他！让你我陷入幻境之中，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周身一片狼藉，树倒一片，叶落一地，光秃秃的树顶之上，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面容之上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眼梢略微上挑，嘴角正向上勾着，浑身上下，尽是邪气凛然。
“为什么？”顾念捡起归天冥刀，刀尖直指慕隐画。
慕隐画没有回答，而是挥起长刀，狠狠的撞向归天冥刀。
两刀相撞，四周的空气恍若被扭曲，强劲的灵力互相挤压，磅礴刀影从刀锋之中扩散开来。
江亦枫直接被这刀影掀得飞起，双手扶地，单膝跪着才稳住了身形。
“归天冥刀，不过如此。”慕隐画有些失望的收起自己的长刀，转过身去，看向江亦枫，微微一笑，“倒是这只灵虎，有点意思。”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顾念一声咆哮，归天冥刀再次发起攻势。
然而，什么也没击到。
当刀影触碰到慕隐画时，他的身体突然变为了黑雾，竟是直接消散在这一片狼藉之中。
“小老虎，下次再见。”
“……”江亦枫捂着伤口，一脸黑线，“我并不是很想再见到你！”
顾念又往黑影消散的地方连劈了好几刀，直到气喘吁吁才晃过神来，他将归天冥刀丢在地上，扶起江亦枫：“小亦，疼吗？我……”
他噙着满眼的泪花，自责而心疼的凝视着江亦枫，又有泪珠想要滚落。
“哥哥不准哭！”江亦枫指尖轻点顾念的额头，制止道。
顾念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憋住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都怪我……”
“不怪哥哥。”江亦枫笑了笑，想起慕隐画的脸，又是一阵反胃，“都怪那个魔界的沙雕。”
顾念愤怒的握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摁在泥土里狠狠的搓了几圈，想来却还是不够解气，又是重重的砸了好几下。他的指甲掐进了肉里，掌心之间，竟出现了一些血丝。
江亦枫并没有阻止他。
他知道，正是因为什么也做不了，无法找上门去，更无法找慕隐画的麻烦，顾念只能以此泄恨，以顾念的性格，就算阻止了，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他心里更添几分自责难过，倒不如让顾念就此发泄出来。
反正自己是奶妈，这点小伤，分分钟就能治好！
江亦枫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顾念的头发：“哥哥发泄出来，可有疏解一些？”
“丝毫没有。”顾念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拳砸在地上。
“哥哥……”江亦枫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双眸憋憋屈屈的垂了下来，他嘟起嘴，小心翼翼的牵了牵顾念的衣角，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委屈巴巴的哭唧唧：“哥哥，帮我呼呼，这里，好痛……嘤嘤嘤……”
他将自己的衣服扒了下来，露出好看的锁骨，白皙的肩膀和……
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伤口。
额……
顾念一下子愣神了，砸在地上的拳头也忘了拿起来。
江亦枫一把抱住顾念的脑袋，催促道：“哥哥快呼呼，再不呼呼伤口就好了！”
顾念还在发愣，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再看一眼，哪里还有什么伤口，只有一片光滑柔嫩的肌肤。
“伤……好了……”顾念愣愣的道。
江亦枫更委屈了，直接躺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佯装生气：“伤好了！哥哥都没有呼呼！”
他又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缝，看到顾念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当即又爬起，笑嘻嘻的打开顾念的掌心，对他道：“伤口是会好的，哥哥无需自责，更无需难过，反正……”
他将灵力汇聚在指尖，涂抹在顾念的掌中，“反派都不会有好下场。”话音刚落，伤口正正好愈合。
说完，江亦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尘土：“我们回去吧！”他伸出手，握住顾念的手，将他拉了起来，“也不知道老祖和云满长老怎么样了。”
慕隐画已经离去，整个幻境变得不堪一击，江亦枫和顾念只是合力轻轻一击，四周景色便犹如脱落的墙皮一般，一块块斑驳落下，一瞬之间，景致骤变，二人又回到无尽殿，站立在方才言无尽渡劫的地方。
雷劫已经结束，天空之中，阴云早已散去，荒芜狼藉的山巅之上，只有云满的身影，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江亦枫和顾念一商量，听言无尽方才的语气，似是恨极了云满，若是将他留在无尽殿，怕是也无济于事，他们便决定将云满扛回满天殿。
进入满天殿时，云朵儿饶有兴致的便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
离去之时，她还将二人留下，落落大方的说了几句表达感谢的话语。
江亦枫警觉的将顾念挡在身后，不让这潜在的“敌人”有一丝可乘之机。
“不客气不客气，真的不用客气。”他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拉着顾念离开了满天殿，不多做一丝停留。
当他们再次回到无尽殿时，见言无尽竟已经自己起身，此刻正蹲在卧房门口，一脸寂寥的凝视着石阶旁长出的小花，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花蕊之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师尊，你醒了。”
“老祖，你没事了！”
顾念和江亦枫同时开口道。
“嗯。”言无尽点头。
“咦，穆九师兄呢？他跑哪里去了？”江亦枫四下寻找穆九的身影，虽然平日里他十分跳脱，又自大得不行，但是也不至于在言无尽受伤之时不见踪迹。
“我放他走了。”言无尽道。
江亦枫和顾念一脸茫然：“？？”
言无尽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资格将他锁在无尽殿？”
江亦枫和顾念再度懵逼：“？？”
“连我都逃不过‘情’这一字，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斩断自己的七情六欲？”
江亦枫和顾念持续不解：“？？”
什么鬼？
画风不对吧？
突然文艺是什么情况？
无尽老祖又陷入幻境了？
江亦枫问道：“老祖，你累坏了吧？”
“是有些累了。”言无尽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向顾念，“修仙大会的选拔，你准备得如何？”
顾念道：“说实话……弟子不知该准备什么东西……”
选拔的考验内容，一般是不会提前公布出来的，唯有到了考验当日才会告诉所有弟子。顾念自然是一头雾水，不知该从何准备。
而江亦枫正是因为知道剧情，知道顾念会在这考验之中脱颖而出，因此平日里也没有多想些什么，这无尽老祖一提，他才想起来。
考验内容有什么来着？
首先是一个擂台赛，弟子们切磋比试，选出几人参与最终考验，这个的话顾念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接下来呢？江亦枫仔细回忆着。
凌云门的考验并不是要众弟子们勾心斗角，你争我抢，而是选择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众弟子们互相信任彼此，让他们自己选出一个最适合的人。
原先慕隐画没出现的时候，考验只是为了考验而存在，现在慕隐画提前出场，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突然出现捣乱！
不管了不管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要能紧紧的跟在顾念身旁就够了。
江亦枫转头望向顾念的侧脸，那样坚毅、那样无畏，他的心泛起了涟漪，竟没发现自己痴痴的笑了起来。
****
一连好几日的阴雨天气。
整日整日都是细雨绵绵，地上潮湿得不行。
幸好藏书洞里有无尽老祖下的阵法，湿气不会涌入，也不会伤了藏书洞之中的书籍。
顾念和江亦枫放心不下无尽老祖，每日都会挑个时间去看看他。
自从穆九走了以后，言无尽跟着了魔似的，日日守着石阶旁生着的那朵小花，为它浇水，为它松土，下雨时，撑着把伞在它的身边，替它挡住风雨。
“老祖怕不是魔怔了吧……”
江亦枫凝视着又在“扮演蘑菇”的言无尽，有些慌张。
此刻的言无尽，正撑了把伞，蹲在小花的身边，时不时还伸出手去，摸一摸那小花的叶子。
这幅场景在普通人的身上发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看一眼也就略过了。但发生在无尽老祖身上……江亦枫怎么觉得……有些可爱？！
“你们来了。”言无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踌躇不前，不知该不该前进的二人。
“师尊，您没事吧……？”顾念有些担心的问道。
“无妨。只是觉得，每日都这样端着太累了。”言无尽放下手中的伞，架在小花的旁边，有捣鼓了几下，确认不会有一滴雨淋到它，才将二人迎进了卧房之中。
“老祖，你最近好奇怪。”刚一踏进卧房，江亦枫便忍不住问道，“你究竟在那魔界沙雕的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言无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面上一改往日的波澜不惊，一抹惆怅难过跃于眼中，“我原以为她还活着的。”
“……”顾念问道，“谁…？”
言无尽道：“你师母。”
顾念、江亦枫一脸惊异：“！！！！！”
言无尽无视了他们脸上的神情，望向江亦枫，继续道：“曾经，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我？”江亦枫指了指自己。
“嗯。然而，当我深陷幻境之中，我又亲眼看到那天，她就那样在我的眼前，而我，却被束住双手双脚，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她掉入深渊。”
“所以，我那天引来了雷劫……”
“若是得道成仙，我也许能在更上一层的世界里，寻到再见到她的方法；若是身死混沌……”言无尽微微一笑，满是自嘲的意味，“那便是真正的解脱了吧。不用受这世间束缚，不用管伦理纲常，随心所欲。”
二人从未在无尽老祖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分明是如此悲戚之语，却是说得这样的向往。三分惋惜，三分自责，三分思念，还有一分的解脱。
“老祖……到底有过怎样的故事啊……”江亦枫在心里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