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夜大人。”于阚看到了夜瑾殊,施了一礼,看着他的样子欲言又止。
“下官见过……”县丞反应过来,也要施礼,却被夜瑾殊打断了。
“不必多礼。”夜瑾殊看向紧闭的房门,眉头皱起,他自然是看到了于阚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越是这样,夜瑾殊心越沉,只怕,顾苏年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时候,门开了。一老者从中出来,夜瑾殊立即向前:“她如何了?”
老者看了县丞一眼,答:“这位姑娘只是失血过多,睡上一日便可醒来。”
“你说……”夜瑾殊的脸都要僵住了,呼吸也变得越发紊乱,“什么?姑娘?”
夜瑾殊看向于阚,他看起来十分不敢置信:“里面,不是顾苏年?”
于阚的眼神带着一点怜悯,却还是说出了残忍的真相:“顾苏年是女子。”
夜瑾殊突然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失却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发出一声轻笑,含着嘲讽、苦涩和绝望:“女子……”
他睁开眼,冷淡的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于阚和县丞对视一眼,县丞虽不甚清楚其中关系,但还是识趣的下去了。
夜瑾殊在门外站了一会,推门而入。
来到顾苏年床前,坐下,看着她苍白的睡颜,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的脸,不多时又收了回来。
“你说,你要骗为什么不骗世人一辈子呢?”
像是叹息,又像是轻吟,夜瑾殊缓缓站了起来,没有再看顾苏年一眼,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找到于阚:“等她醒了,由你带回帝都。”
“是。”
回去以后,丞相一脉尽数落网,丢官弃爵者不计其数。
原本这些丞相本人不至于落得个死刑,最后却从他府上查出了耶律王朝细作,也正是因为那细作将四方桥已塌之事透露给耶律王朝才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如此,丞相之罪株连九族也不为过了。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反而盖过了丞相落网的风头,在帝都与周边城市疯传。
顾苏年那是女子之事,夜瑾殊曾追求过顾苏年一事,夜瑾殊得封丞相之位后一直意志消沉之事。
坊间传闻五花八门,不外乎丞相大人以为爱上一名男子,挣扎许久决定追求与他,却不料爱人竟然是女儿身,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意志消沉。
以此为蓝本,添油加醋,或称颂或贬低。
流言在发酵,战情有所舒缓,一切都开始步上正轨。
顾苏年已经压回帝都,丞相一脉也已经处理完毕。总算是到了殿前审理顾苏年的时候了。
这一天,夜瑾殊带了一个古朴精致的锦盒上朝,锦盒被他收在广袖之中,他静静地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目不斜视,整个人平和地有些诡异。
文武百官渐渐都站好了,高位的龙椅之上,华煦帝面无表情的庄严端坐着。
“上朝。”
随着黄门官一声尖利的呼声,百官齐齐俯身跪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华煦帝淡淡地说着。
“宣——刑部侍中,顾苏年。”心照不宣的,百官各自站好,就听见黄门官在华煦帝的示意下宣顾苏年进殿。
早就在台阶下等着的侍卫,押送着顾苏年走上金銮殿前的台阶。
也不知等了多久,顾苏年身着一身素白长衫,很显然来之前梳洗过了,依旧是作男子打扮,那张脸苍白无色,满头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茶色的眸子波澜不兴。
在殿上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步履从容的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罪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顾苏年的声音依旧清越平缓,跪伏在大殿上的身形消瘦而又倔强。
听到顾苏年的声音,夜瑾殊鸦羽般的睫毛轻轻一颤,却依旧没有回头看顾苏年一眼,神情没有丝毫的变换。
“顾苏年,你可知罪。”华煦帝的声音冰冷无情,仿佛含着滔天怒火。
“罪臣知罪。”
“身为刑部官员,你自己说说,你所犯之罪该如何处置。”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你既然清楚,朕判你三日后于午门处斩,九族亲眷除垂髫小儿全部于半月后处斩,可有异议?”
“罪臣,无异议。”顾苏年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次俯身下去。
“陛下。”突然,夜瑾殊出声,走出了队列,在顾苏年前侧站定。
“夜卿,你有异议?”华煦帝看着夜瑾殊微微皱了皱眉。
“臣无异议。”
“既无异议,所为何事?”
“陛下可记得,夜家先祖曾得太宗(开国皇帝)陛下赐下丹书铁券。”
“朕自然记得,怎么?你要用你族中丹书铁券救下顾苏年?”华煦帝眉头真正地皱了起来,“夜瑾殊,丹书铁券是太宗赐与你夜氏一族,可免去尔族中一次除谋逆外灭族之罪之物。顾苏年可不姓夜。”
“臣愿娶她。”夜瑾殊自然知道,丹书铁券只对夜氏族人有效,便是只救下她一人也无所谓。
“夜瑾殊,你放肆!”听得此言,华煦帝终于冷下脸,厉声呵斥。场面一时间凝滞下来,金銮殿上气氛顿时凝重到了极点,一些官员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
顾苏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夜瑾殊,神色说不清的复杂。
“夜瑾殊,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竟然还泥足深陷了,哈哈哈,真是可笑!你竟然说要娶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九族尽灭,我还能都活吗?简直是太可笑了!”突兀的,大殿上响起,顾苏年轻蔑的嗤笑,她说出的话语无情而又讽刺。
华煦帝脸色越发难看了,众人听着顾苏年讽刺的话语,冷汗淋漓的同时不由得又对夜瑾殊感到怜悯。
华煦帝看着明显脸色苍白了些许的夜瑾殊,冷冷道:“听到了吗?夜瑾殊,她在利用你,从头到尾只有你痴心错付,被人当个傻子玩弄!”
说到这里,华煦帝心里被欺骗的火气不由得消了一点,至少他不是被骗的最惨的。
“这样,你还要救她吗?”
“一切不过是臣咎由自取罢了,事到如今,臣不后悔。”
“痴人!”
“痴人就痴人吧!请陛下成全。”夜瑾殊自嘲一笑,依旧不收回自己的决定。
华煦帝沉默了一会,眯了眯眼,道:“既如此,朕便给你个机会,用你族中丹书铁券换顾苏年九族之命。但丹书铁券毕竟只对你夜家有效,顾苏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以后幽闭于城外清云道观带发修行,顾氏族人抄家,除去士族身份,且三代以内不得入士不得入帝都。你可愿意?”
夜瑾殊抬头看了华煦帝一眼,漆黑的眸子中一抹异样的神采划过,快若流光。
“臣,愿意。”夜瑾殊很快低下头,沉声说着,从袖中拿出了锦盒。
“来人,取另半券丹书。”华煦帝身后的内监从夜瑾殊手中接过锦盒,拿给华煦帝看。
不多时,一名内监,拿着一个一样的锦盒回到华煦帝身边,内监取出丹书,两块半券丹书合在一起,华煦帝看了一眼,确认丹书铁券的真实性,便让内监带了下去。
“夜卿,归位吧。”
“是。”夜瑾殊松了一口,虽然丹书铁券最后出乎意料地被收回了,但却救下了顾苏年全族,也算有得有失了。
“顾苏年,你可听清楚了。”
“罪臣,谢主隆恩。”顾苏年复杂地看了队列首位的夜瑾殊一眼,俯身拜道。
“行了,下去吧,以后你就待在青云道观,带发修行。”华煦帝看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将顾苏年带了下去。
顾苏年下去了,早朝继续,徐州战事未平,从战情上看耶律王朝此次发兵,来势汹汹,四方桥也要加紧修葺,一切有条不紊,一桩桩一件件政事下来,早以日上中天。
“报——漠北战报。”突然,一声嘹亮的喊声传入殿中。
殿上官员的神情顿时一凛,华煦帝冷肃的眸子变得凝重:“传!”
那名斥候上殿,呈上战报。
华煦帝看完,问道:“战情如何?萧元帅能坚持多久?”
“回陛下,小的走时尚在焦灼,萧元帅说以如今漠北兵力上能坚持一月,一月之后便会有些吃紧了,请陛下早做决断。”
“这是八天前的战报,卫远安,行军漠北最快多久?”华煦帝对着武将第一的一名中年男子问。
“回陛下,从帝都急行军二十四日可到漠北。”
华煦帝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朕给你三日时间调遣兵力二十万,三日后发兵。”
“臣,遵旨。”卫远安单膝跪下,领命。
“洪立成。”
“在。”
“尹铭。”
“在。”
“魏经武。”
“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