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蔌离仙子

  润玉到鼠仙府中时,鼠仙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一见润玉进门便拱手道:“夜神殿下,我知道你来此是想问什么,是,我是在水神仙上殒命之前同水神仙上见过面……”

  “不是你。”润玉撩袍就坐,打断了鼠君接下来的话语伸手替双方倒了杯茶,方道:“润玉冒然来访,是想问,”润玉从袖中拿出那颗灵火珠放于桌上动作行云流水:“这可是鼠仙的物件?”

  “大殿下可知洞庭湖的前身是云梦泽?”鼠仙却答非所问,抬手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眸光似有客套的笑意,朗声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若是得空,那里确是游玩散心之地。”

  润玉剑眉长敛:“今日多有叨扰,待他日再来谢过鼠仙荐景。”说罢润玉将桌上的灵火珠收回,那灵火珠本是火系术法却不知为何他的指尖微凉。

  “明日,夜神殿下恐怕就不会见到小仙了。”鼠仙抬手将这句呢喃同那茶水饮入腹中,初夏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之前在人界游历时总听那些凡人说,‘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有了一定的权势和地位之后。’但小仙不以为然,定是他们之前并未看清这个人,所谓改变不过是将这个人的阴暗面拿出来罢了。”

  “若是他隐藏得极好呢?”润玉垂了垂眉眼,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父帝,那个凭借亲近各类女子、阴谋诡计上位父帝。若不是近日一件件肮胀不堪的往事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那这些是否就会被尘封在长久的时光流逝中不会再被提及?

  鼠仙闻言轻蔑一笑:“小仙不才,如今还立于此处便是不让这些真相被掩藏。”

  润玉垂了垂眉眼,目光转向天边将要西沉的落日,眸子被染上了沉重的红。

  傍晚的洞庭湖依旧萦绕着缥缈的云雾,湖水被霞光染上沉重的红,初夏微风习习,波纹道道,放眼望去湖水宛若一幅迎风飘舞的绸。

  他知道自己所要寻的真相会在洞庭湖被一一解开。

  “你还是来了,大殿下。”

  润玉回眸只见彦佑正披着晚霞走向前来,向来浪荡不羁的眸子的此时没有一丝光亮。

  “大殿下对这里是不是莫名熟稔?”彦佑也不在意润玉是否在听自己说话,笑道:“鼠仙是活不成了,竟因那日偷放老鼠被天后查到了他正是那日偷袭她宝贝儿子的凶手。看来天后对她的儿子婚事倒是严格地很,只是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能不能护住自己的心上人。毕竟我们都知道这位善妒的天后是当初如何对待花神的,如今怕是有过则无不及。”

  润玉没有理会他的掰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带道:“如此一员大将,你们就肯让他就此折命?”话音刚落,又有风袭来,吹起润玉的衣袂飘飘。

  彦佑闻言笑了笑:“他自己都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折命,我替他在意这些做甚?倒是大殿,你明明知道自己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为何不愿前去?”还未等润玉答话彦佑又道:“路途漫漫,我便同你讲个故事罢。相传笠泽湖泊下曾经生长着一条红鲤鱼,原来这条红鲤鱼早就定下了婚约,有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可偏生因她长相同当时掌权者心中的白月光极其相似,随后这位掌权者借酒醉强行霸占了红鲤鱼,这只单纯的红鲤鱼同掌权者温存数日便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枕边人是为翩翩温润公子,能同他能一生一世都能如此。却不料这掌权者有一原配,阴险毒辣无所不用其极,正是这原配将掌权者的白月光亲手摘下,自然也不会放过这小小的红鲤鱼,可怜的红鲤鱼拼了大半条命才从掌权者原配手中逃出。但腹中已有那薄心郎的骨肉,回到家时被未婚夫退婚,被父母宗族所唾弃。当时她唯一的希望正是她腹中的孩子,可谁料这孩子竟也被那原配诱拐。”

  润玉听闻,,心口不知为何隐隐作痛,身形微怔道:“后来呢?”

  “谁知道呢?但凡故事,皆是没有定局。”彦佑说完便打开折扇笑容有些肆意,也不再同润玉多言转身便离开,青色的衣衫消失在水天相接的霞光中。

  后来邝露在璇玑宫终于等到了晚归的润玉,邝露见他今日虽然依旧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但星眸却隐隐有些失魂落魄。

  “邝露。”

  “在。”

  “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洞庭湖?”邝露抬眸只见润玉的眼眸在月色中仿佛被染上了晶莹的灰,忙问道:“殿下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润玉看着眼前寂静的湖面,似乎有回忆正在冲破封存的桎梏一溜烟到达眼前。

  那些儿时被排挤的稚子恶言以及那双流着相同血脉的大手猛地将他犄角割下时流出的鲜血,是谁在他耳畔说着:

  “鲤儿,鲤儿,将犄角割下来你就跟他们一样了。”

  犄角接连血肉,切肤之痛仿佛正在经受。

  放眼望去,连天空都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殿下?您没事吧?”邝露无比担忧地看着几次失神的润玉。

  润玉闭了闭眼,将步子踏了出去:“无妨。”

  邝露抬眼见那匾上写着“云梦泽”三字,想着应宽宽润玉的心便道:“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邝露所见的云梦泽在润玉心中转瞬回到了自己在笠泽之时的场景。

  “鲤儿,快去找小伙伴吧,告诉他们,你本来就是条红鲤鱼!不是小龙,你没有犄角了,你的犄角被娘亲割下来了,去啊,去啊!”

  娘亲手上还染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几近癫狂的话语让当时还是“鲤儿”的他十分害怕。只敢一步三回头去找那些小伙伴。

  “殿下?”

  耳边又传来邝露提醒的声音,润玉睁眼问道:“她可愿意见我?”

  “还请殿下进去。”

  润玉随侍从进殿时看着在立在琴案旁的洞庭君身旁是个同黛玉差不多大的孩子,那孩子怯懦的眼神直直看向自己,恍若儿时的旧梦。润玉垂了垂眸当即撩袍下跪:“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此番无礼叨扰,只因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妾身久居陋室,与世隔绝,上神怕是问错人了。”洞庭君依旧端坐在琴旁,见他进来眸光未动。

  润玉脸上未起波澜,依旧往下接话:“近日偶得一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说罢便将在省经阁看到的画卷拿出,那洞庭君君慌忙躲避,手下的琴声霎时杂乱。于是她便起身离开润玉一丈,远远道:“妾身不识丹青,怕是要让上神失望了。”

  “无妨。”润玉收起画卷:“那就让我为仙上解此画,这画中女子手腕上的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唯存两件,另一件,天帝大婚时礼聘天后,可见这画中女子同天帝关系匪浅。天后善妒,又岂能容下这位簌离仙子?”润玉见那洞庭君依旧神色如此,这才将画放下道:“小神自幼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事物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毫无影响,就如同儿时的记忆一般,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蔌离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忘却了。”

  洞庭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勾唇道:“上神真是多思多虑,这般浮想联翩的能力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果真是我多思多虑吗?天帝龙族修火系法术,小神也是龙族,修得却是水系法术,如此推断我生母当来自水族无疑。这画上的蔌离仙子踏浪追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润玉当即掀开衣袖,露出散发着荧光的人鱼泪道:“而诗中所提到的鲛珠便是人鱼泪所化,正巧小神便有一串人鱼泪,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我原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只是迫于形势,才致使骨肉生离。”润玉拿起那幅画,语调忽弱了下来:“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想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对我却如此退避三舍,如同陌路。不知是我自做多情还是母亲太过无情?”

  “是非何时了,上神又何必如此执着?”洞庭君的声音微颤,眼眶也红了红。

  “我只想当面问一句:若我真是母亲的耻辱,母亲当初为何要执意生下我?又何必要折磨我?”说罢润玉掀开衣领露出那块无法愈合的伤疤道:“这是当年母亲刮我鳞片时所留下的疤痕,其余的皆已痊愈,唯有这块逆鳞之肤,是我一生的伤。世人皆知,龙之逆鳞不可触,我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仇,怎样的恨,才能让母亲对亲身骨肉下此毒手?”

  洞庭君在看到润玉伤疤的一刹那已然绷不住脸上的哀伤,大声叫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洞庭君此时已然泣不成声,指着门外道:“你走!你走!我不愿见你!你走啊!”

  “生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润玉眼眶微红,直直撩袍下跪:“今日再拜,已还生母养育之恩。”

  洞庭君当即退离几丈远,尖声叫道:“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儿!你走啊!你走!快走!”

  润玉转身离开时,恍惚间好似听到幼时母亲柔声唤自己一声:“鲤儿。”若是幼时他会笑着回应一声:“娘亲,鲤儿在这。”

  但这次,润玉没有停顿,走向了回天界的路。

第52章 蔌离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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