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4

　　应龙陛下再次到来时，我正同黛玉谈论些关于人界的奇闻趣事。

　　我似乎是牵动了她的心事，她的话今日也格外的多。

　　她说她最喜欢姑苏，在母亲生病时父亲总爱带她去姑苏寒山寺祈福请愿，只是十分遗憾未能久待，未能听那夜半钟声到客船的美景。后来父亲升迁至扬州她便再也听不到那夜半钟声了。

　　她说她亦喜欢金陵，她说，金陵有她的姐妹，有聪慧大方的宝姐姐，宝姐姐总爱关心她的事，事无巨细，她都愿意帮她出主意；有紫鹃，那个事事以她为先，全然不考虑自己处境的紫鹃，她说她记得父亲病重时紫鹃便陪在她身旁，哪怕那时父亲被人污蔑，谁也不愿出手帮助林家时紫鹃毅然离开了白玉为堂金为马的外祖母家，同自己站在一个阵营去反抗那些肮脏事……

　　我听她说完那些在我看来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故事，盯着暮光里黛玉近乎透明的脸，低声说道:“小姐喜欢这么多，其实还是最喜欢天帝陛下罢。”

　　我看到黛玉的眼睫扑扇扑扇，然后逆着光晕笑意宛若万千花开:“因为在我经历这么多事时，一直陪着我身边的只有润玉哥哥……”话未说完，她眼角又划落一滴泪水，我听到她的声音宛若天边漂浮不定的云彩:“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他不再那么孤独……”

　　我伸手握住她在深秋微凉的手，声音坚定:“小姐，唯有你能让应龙陛下不再孤独，小姐，我们驱除着该死的上神之誓，好不好？”

　　“只有我吗……？”说话时，我看到黛玉从袖中拿出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龙鳞，暮光里那片龙鳞染上了晚霞的红，美得令人心碎。

　　还未等我说话，便有一道阴影闪到我身前，接过了那片龙鳞，有些失态的将黛玉拥入怀中，我慌忙抬眸见到的是应龙陛下那张令天地失色的脸，当即敛眉偷偷告退，在关上门的刹那，我明明看到黛玉笑容僵在脸上，吴音软语仿佛就在耳畔:“哥哥……可是全部记起来了？”

　　殿外阳光普照仿佛能将心底所有的阴暗一一驱除。我伸手试图握住一丝阳光，但那阳光却透过我的手掌在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光晕。

　　我笑了笑，试图给自己打气，却不知为何泪水总是不听使唤的扑簌簌落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许是因为这上神之誓过于苛刻，许是我蓦然想起了那将我抛弃在街上的亲生父母，许是我想到终有一日我可能也会被黛玉同样抛弃。

　　我哭得稀里哗啦，成功引起了上元仙子的注意，她轻柔走到我身旁坐下拍了拍我不断抽泣的肩头，声音宛若拂过湖面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你为什么不开心呢？你家宫主和天帝陛下当真是天作之合。”

　　我盯着她的侧脸似乎想找出她难过的表情，但她自始至终笑意温婉，我不甘心地擦干泪水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陪伴天帝陛下几万年转眼就被一个才认识几年的小姑娘抢了去，你甘心吗？你真的甘心吗？”我愈加大声的质问反让我自己心绪不宁。

　　“感情从来分不清先后，再说了，陛下不属于我，邝露能陪在陛下身边实属三生有幸，而且……”邝露回眸看着我，笑容未减:“而且，我同样也很喜欢黛玉这个小姑娘呢。但是若他们真有一天要大婚我会有些头疼呢。”

　　我看着她，未语。

　　“我头疼，我爹爹要怎么给我安排相亲，真是头疼。”逆着光邝露脸上却没有一丝阴影，有的只是能包容万物的温柔。

　　我明明应当高兴的，可不知为何泪水依旧不听话的划落。

　　今日的阳光着实太过刺眼。

　　我听上元仙子说她来此，是因为魔尊给天帝陛下了婚帖，我瞥了瞥那大红洒金的请帖，好奇问道:“我曾听天界仙侍们说，魔尊似乎在同天帝较量谁能永远不娶亲般，一个遇到魔女就躲，一个当堂让仙子下不来台，怎么？魔尊大人是转性了？”

　　上元仙子难得调皮笑了笑:“女追男隔层纱，要不你猜猜？”

　　“女追男隔层纱？哦吼！我们向来怡然大方的上元仙子，居然也偷偷看月下仙人出的话本？被我发现了罢！还不快讨好我，不然我就将这则秘辛给大家说去，让你形象付之一炬。”

　　上元仙子忙捂住我还欲喋喋不休的嘴，小声说道:“好妹妹，且饶我这一遭，我告诉你，是曾经的鸟族首领穗禾仙子经过数万年时光蹉跎终于抱得魔尊归。”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呢喃:“看来姐姐不如那穗禾仙子阿，据我所知，你陪伴天帝陛下的时日可不比穗禾仙子陪伴魔尊的时日短呀……”

　　我话未说完，头上便是一个爆栗，我嘟着嘴捂了捂微疼的脑袋:“看！看！我说对了罢。恼羞成怒了噢？”

　　上元仙子却不再理我，前去叩门了。

　　我看到应龙陛下抱着黛玉出来的一瞬间，下意识眯了眯眼。心中盘算着，看来等我们黛玉小姐痊愈后，我这个苦力奴婢还得手把手教我的小黛玉走路。

　　真是路漫漫兮……

　　“几日后？”

　　“明日，陛下您看……要不要出席？”

　　我看到应龙陛下剑眉长敛，星眸微垂，声音宛若山泉般清冽:“是非功过已然理不清，但这大喜之事作为兄长论理我应当去祝福，但……”

　　“润玉哥哥，我想去。”黛玉柔柔拽着他的衣角轻声道:“早该还的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润玉俯身，笑意清浅:“如你所愿。”

　　这魔界倒同我想象中漆黑一片不同，许是因如今天界曾经的“火神”带领的缘故，这里放眼望去满目的红，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亦是红得令人心碎，这种极致的红，既是大喜亦是大悲。

　　我也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穗禾仙子，说起穗禾仙子又不得不说那场命悬一线的陛下剑指先帝令其退位之事。听仙侍们说，那日是应龙陛下利用与水神仙上的大婚而起兵先帝。

　　期间水神仙上将火神殿下一刀毙命，后来水神仙上因杀了火神殿下反倒吐出殒丹，哭声感染四座。先帝顺势自爆内丹护住了火神的魂魄，随后消失在天际。

　　自那日起，穗禾仙子便同水神仙上踏上了复活火神的道路，数万年前终让火神重塑真身，后，水神仙上不知所终，穗禾仙子默默跟着火神助他荣登魔尊之位统领魔界。

　　至于这魔尊同穗禾仙子，许是日久生情罢。

　　我垂了垂眉眼，小心扶着黛玉走进这场盛世婚宴，黛玉倚在我的耳畔小声说道:“灵犀，你将这贺礼趁乱给那收礼的魔尊，切记，不要留下线索。”

　　我回眸担忧地看了看眼神空洞的黛玉，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蹴躇，柔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有勿忧陪我，等你回来。”

　　听她说完，我才皱着眉往前挪去，小心翼翼地将那贺礼放入礼桌上，正欲开溜之际，忽有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未登记便将贺礼放了？”

　　我无奈回眸，只见着了一身黑的俊美男子站在我面前，而他手上正是我刚刚放下的礼盒，我皱了皱眉小声回道:“这是我们宫主为魔尊准备的贺礼，本不欲令魔尊知晓，便……便……”

　　“宫主？”旭凤明显感受到这礼盒中有他遗失已久的寰谛凤翎，他本来寻思着这寰谛凤翎才是给穗禾最好的结亲之礼，无奈几番找寻无果，可见这天无绝人之路。他不由侧目看了看这位仙侍身后那位抱着猫咪的秀气小姑娘，不知为何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很久以前此人的一颦一笑皆能令他霎时化作绕指柔，住进陈年惊鸿的旧梦里。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了捂微疼的心脏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了？”穗禾见旭凤仍站在礼桌旁，以为有何大事，连忙敛裙莲步移来，顺着旭凤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能令时光都美好几分的小姑娘，不由喃喃道:“好美……”

　　旭凤回神搂住了穗禾的腰肢，看着清晨日光里妆容精致的穗禾，笑意在嘴角绽放:“对，今日的你真美。”说罢便将那支寰谛凤翎从礼盒中取出，斜斜挽进她的发髻中，摩挲的穗禾通红地眼角柔声道:“别哭了，据说新婚的时候哭不吉利。”

　　穗禾闻言破涕为笑，轻轻打了打旭凤的肩膀嗔道:“那你就让它吉利起来！”

　　“夫人的命令，为夫必定遵从。”旭凤说完便搂着穗禾步入大殿再未回眸，反而是穗禾悄悄回眸看了看黛玉。却看到黛玉柔柔注视着他们，笑意宛若万千花开包涵着世间最真挚的祝福。

　　也不知为何，穗禾忽感觉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她鼓起勇气拉起旭凤的手，在阳光里笑容比日光还要耀眼。

　　不知为何我鼻头又开始有几许酸涩，脸上的泪珠不断划落，我不由在心里祈祷，愿我的宫主亦能破除万难，得到自己的幸福。

　　为此，信徒灵犀愿以一切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