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脉脉(四)

  清明有点慌:“别, 他是我弟弟。”

  刑罪立刻收住动作, 可对方毫不客气, 并没停下的意思…刑罪没来得及避开, 一拳头就这么硬生生的砸在自己脸上。

  那一拳着实不轻, 怕是清朗使了全力,刑罪本就喝了点酒, 微醺状态,身子没站稳,后退了几步险些踉跄倒地。突如其来的一拳倒是醒了酒,刑罪伸手擦了擦嘴角, 看了看留在指腹上的血迹, 才施施然抬起眼帘,那眼神像狮子是盯上猎物, 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说不出的凛冽。

  清明回过神来,怒瞪着身旁的年轻男子, 一手拧起他的胳膊,怒冲冲道:

  “清朗, 你疯了!”

  清朗抽会胳膊, 细心的整理一下西装领口, 一双眼仍冷冷盯着不远处的刑罪。

  “谁让他敢碰你,自找的!”

  刑罪沉声道:“黄毛仔, 知道袭警的后果吗?”

  清朗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哦?原来是警察…”

  随即又冷哼一声,声音清冷:“我才轻轻一拳, 就成这幅德行,这么不耐打,要怎么抓坏人?”

  刑罪听了这句话后并没太大反应,一脸风轻云淡,片刻反而一笑,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也不在意,,反倒是彻底激怒了清明。

  语气愈发不善,声音像是吼出来::“轻轻一拳?我轻轻一拳你试试…谁他妈教你穿的人模人样出来打人的?国外九年制义务教育就教会你无缘无故打人吗?”清明越说越激动,刑罪垂眸凝着在维护自己的人,心底不知怎么,轻轻一动。

  不知在何时,清明不经意在他心底落了粒种子,这个种子不知不觉的在心底发芽。起初,刑罪并不在意,待它开了枝丫散了绿叶,他仍不为所动。可现在,似乎它的根茎已经开始蔓延扎入他心底,试图根深蒂固……刑罪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再无动于衷了。

  清朗从方才过激的情绪中恢复正常,他一脸无辜:“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哥,我才去了两年…我说了,是他自找的。”说完,突然向前一步,将面红耳赤的清明抱了个满怀。

  “好久不见,哥。”

  在这里遇到清朗,清明也很是惊喜,但发生刚才那一幕,只有惊,剩下的喜荡然无存了。可清朗偏偏又来了这一套,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清朗而言,不痛不痒。

  清明是清朗的堂哥,清明的父亲——清晟国,和清朗的父亲——清晟邦是亲兄弟。清晟国在世时,与弟弟清晟邦关系很好。但在清明的记忆中,这个寡言少语的叔叔并没有妻儿子女,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

  在清明十一岁时,父母因一次意外离世。清晟邦将他带回家中,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抚养,其实清明并不是经常见到清晟邦。清父与弟弟清晟邦白手起家,收购合并了两家中档酒店,在当时,这两家酒店即将面临倒闭。就在所有人嘲笑兄弟二人愚蠢的决定,清父和弟弟已经凭借出色的管理模式创生出A市享有声誉的豪华五星级酒店——晟华酒店。短短五年内,清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在全国八个市里有超过五十家分店…星海酒店就归属清氏旗下。

  而清晟国离世后,清晟邦接管清氏,工作忙碌很少回家,所以都是管家照顾清明的生活起居。清明在清晟邦家生活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晟邦带回一个男孩。

  “他叫清朗,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弟。”

  清明看着被清晟邦推到跟前的男孩,两只大眼滴溜溜的盯着他。

  “清明,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当时,清明并不知道哥哥一词所要担负的责任,但他毅然选择了点头。

  清晟邦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又去忙碌。清明仍然记得,初见小清朗时,他才六岁,一头乌黑柔软的自然卷,一双好看的眼瞳…仔细看,瞳孔四周分布幽幽紫光,那里除了盛着未干的泪水就剩下恐惧和防备。清明刚要靠近,小清朗就龇牙,做出防备姿势,像警告又像恐吓,活脱脱一只受惊后,张牙舞爪的小猫。

  对这个弟弟的到来,清明心底很惊喜,他去拉小清朗的手,小清朗低头朝着他手背就是狠狠一口……虽然很疼,但清明并没推开他。

  小清朗撒嘴,奶声奶气的问:“你不怕疼吗?”

  清明道:“怕”

  “那你为什么不哭?”

  “我爸说,我是男子汉,不能随便哭。”

  小清朗以为清明口中的“爸爸”指的是清晟邦。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打我?”

  清明给他的回答:

  “因为你是我弟弟”

  虽然清晟邦时常会抽空跟他们吃饭,但清明微微意识到,清朗和自己一样,并不是清晟邦亲生的儿子。清朗和清晟邦并不亲近,或者可以说,除了清明,清朗不和任何人亲近。只要有人稍稍靠近自己,小清朗就会像只小猫一样,露出尖牙利爪,发出警告。而一旦有人靠近清明,他就毫不犹豫,直接上前攻击。

  此时此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两年前,清晟邦用来强硬手段将清朗送出国。清明深知清晟邦的用意,这里面的原因,他和清晟邦心知肚明,却不戳破。清朗是他一手带大,突然离开,心里纵然不舍却也没办法。

  清明停止回忆,他感受到,那个毛茸茸的小男孩变化实在很大,可在某些方面却又丝毫没变。

  比如粘他这点……

  碍于刑罪在,清明推开他,“看来国外伙食还不错,两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清朗眼底划过一丝得意,“我说过,将来一定超过你,”说着,又想去抱清明。清明抬手往他脑门上一拍,

  “这么大了还撒娇,丢人不丢人?”

  刑罪立在一旁,看着方才和自己对峙的年轻男人此时对着清明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他对清明那股黏糊劲儿,虽然讨厌却也没说什么,但隐隐间像是察觉出了什么…

  刑罪暗想:这个黄毛有点意思

  被拒绝的清朗有些不悦,但察觉到刑罪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斜睨着刑罪便问:

  “他是谁?”

  清明想了想道:“我们队长,刑罪。”

  清朗收回目光,“肚子饿,陪我去吃饭。”说完,伸手揽过清明肩膀就往里走。清朗一米八五的个子,像是挂在清明身上一样,清明刚想把这个橡皮糖一样的人弹开,搭在肩上是手蓦然离开了自己。

  刑罪一手反拧着清朗的胳膊,另一只手迅速将清明拉到自己身后。清朗欲挣脱他的钳制,可不管怎么用力,手腕就是抽不回来。

  “抱歉了黄毛仔,你哥还在工作时间,不能陪你吃饭了。”

  清朗握紧拳头,冲着那张让他极度厌恶的脸挥去…刑罪面不改色,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轻松接下,紧接着淡然到:“怎么没说几句话就动手?明仔,你弟是不是有多动症?”

  清明此时心惊胆战,明知刑罪又如往常一般,采用迂回的方式损清朗,无奈回应了句:“是…啊,他从小就特皮。”

  清朗恶狠狠的盯着刑罪,因愤怒,脸涨的通红。

  “放开你的脏手!”

  刑罪比着方才清朗轻蔑的语气道:“我没用力,怎么,刚才那拳打完就没力气了?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外强中干吗?”

  此时的气氛说不出的惊悚,两军相对,拔剑弩张也不过如此。酒店走廊里明明有暖气,可温度却比外头的寒夜还要冷。清明赶在两人打起来之前,化身和事老。一手一个,开口道:

  “师兄,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我先送你回去,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看清明为难的样子,刑罪不再咄咄逼人,毕竟他和清朗不是一个年纪阶层的,和清朗动不动选择冲动的性格,理智在他面前永远是首选。

  他松开清朗,淡然道:“我自己打车回去,明天按时上班。”

  说完,意味深长的盯着清明几秒后,借着转身之际,手还不安分的在清明头顶掠过…分明透露着宠溺,不舍。

  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清朗的不满,“你……”

  一语未尽,清明眼神警告,冷冷道:“再敢废话,信不信我抽你!”

  清朗识相的闭了嘴,不服气的把头转向另一侧。说实话,他对刑罪丝毫没有任何好感,虽然他看其他人也一样。但对刑罪,除了没有好感,还有厌恶,甚至是微微的妒忌…看得出来,清明看这个男人的眼神和看自己时,明显是不一样的。他是清明从小带到大的,其中的感情不必细究就能感受到。清朗自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了解清明,清明是直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不可能喜欢那个男人,绝对是不可能的。

  清朗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清明目送刑罪离开,从而将目光转向清朗。就见他一声不吭盯着自己,那目光凌厉的似乎想要将他射穿。

  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适,清明问:“怎么了?”

  “你们探长是不是…”想了想,清朗还是换了个词。“你们探长是不是怕你?”

  清明微微蹙眉,不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清朗试探道:“你在上班时间,他却同意你陪我吃饭…换做其他探长,因该直接让你明天回局递交辞呈了。”

  “清朗同学。首先,他是我们队长不是探长。其次,现在是下班时间,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你是不是傻?最后,刚才你为什么要打人?”

  清朗知道,今天自己不给他一个满意是答复,清明不会罢休,然后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给自己讲一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塞满自己的耳朵,倒也倒不干净。

  清朗故作服软道:“我看他长得凶神恶煞,以为他是坏人,对你图谋不轨,所以…”

  清明腹诽:“他对我图谋不轨?我看是我想对他图谋不轨吧…”

  见清明脸上怒气仍未消褪,清朗又补充道:“我下手真不重…”

  “不重?今儿是我们队长好说话,要是搁在平时,你不是我弟,你那只手就甭想要了。”

  清朗脸色瞬间又耷拉下来,“就一拳而已,你心疼他?”

  清明脸色微微一滞,瞬间读出了清朗的言外之意,似乎清朗已经看出他和刑罪之间的另一层关系。

  另一层关系……他和刑罪之间还有哪一层关系?清明这样问自己。

  他对刑罪的感情是认真的,至于两人的未来,他也多次幻想过。再过四十年,两个老不死的,各自拄着拐杖手牵着手,身后跟着几只掉毛的老猫,在夕阳下讨论着哪家敬老院适合居住。或者情况坏点,再过四十年,刑罪坐在轮椅上,自己推他慢慢走,不时停下拨颗糖塞进他没有牙齿的口中……或者再坏点,再过四十年,自己躺在病床上,刑罪躬着腰替自己擦身倒尿壶……

  可无论怎么想,他共度余生的人只能是刑罪。不会是别人。

  对于昨晚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后果,两个笔直直的男人,却做出了不是直男会做的事情。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若是他和刑罪公然确立了关系,随即而来的便是各种难测的目光,或恶言或嘲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清明都不怕…可他害怕刑罪的态度。对于这份感情,刑罪是否会和自己一样勇敢?老实说,清明内心没有把握……他隐隐感觉,这份忐忑会成为一种隐患。

  清明挥空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淡淡道:“我在他手底下做事,你这么做不是给我找麻烦?”

  清朗又道:“你现在跟他住一起?”

第42章 脉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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