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天的一段战事, 叫他们黏黏糊糊说了半个时辰。

  郑然非也不单单讲战事,他也会讲一些边关的趣事, 说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闻。

  他偶尔还会发痴发颠, 不知从哪儿喝了一大盆陈年老醋,忽然就抵着赵林寒的额头,呼吸都喷洒到脸上。

  说的却是:“听说你睡着后,许云柯守了你一下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是在挑战我的耐性, 你真的要逼我生气么?”

  你知不知道,我会嫉妒,会难过?会自责?

  为什么你不舒服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他发了狠,说着最痛心的狠话,想的却是能不能离近一点。

  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郑然非的手已握出了青筋:“不准你同许云柯接触,你离他远些。”

  赵林寒:“哦。”

  他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明明应该难受, 可不知为何却有些想笑。

  可能是郑然非嘴上放着狠话,视线却盯着他的唇的行为太好笑了吧。赵林寒抿了抿唇, 于是唇色更加浅淡,像雪地里的一片白梅。

  没有血色,只余下苍白,却让人忍不住想去闻一下,舔一口, 看看究竟是不是如想象中的冷淡,又是否能在冷淡中品出一抹余味无穷的香甜。

  郑然非郁闷地发现,赵林寒并不难受。

  怎么会这样?他不该吃醋吗?!

  于是醋坛子装不下醋了,它摇摇欲坠,就快要被打翻,如同眸子里的阴云,即将翻腾不已。

  在这种时候,病得有些迷糊的赵林寒也终于有了反应:“你是不是想亲我?”

  郑然非:“……”

  赵林寒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又湿又润,里面有纯真,也有狡黠。

  他又故意拖长了声音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想亲我?”

  郑然非的身体蓦地一低。他无数次滚动喉结,都以为自己已经神魂失守后,却郁闷地发现自己理智还在。

  夭寿了,他为什么还要有理智?!

  他愤愤地鞭策着自己,又失落又难受。就在他打算抽身离开的时候,赵林寒却突然又道了一句:“你不敢亲的,你怕过了病气。”

  他觉得自己看得通透,也看透了这些人的心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又不是这样的呢?

  可他这句话落下,非但没有奚落到郑然非,反而激得他眼睛一亮,他登时就低下头去,像心里千万次想过的那样。

  他终于知道他有多凉,也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

  他小心翼翼地磨蹭着,只为了让白梅更显眼一点,更动人一点。

  他想把雪地里的梅花捂暖。他想给梅花染色,想把它染作绯红,于是一点殷红落于雪地间,再娇艳不过。

  竭尽温存,又竭尽厮磨。

  赵林寒迷茫了,眼中升腾起雾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他只知道,他要瞪着郑然非,谴责他的胡来。

  “都说了,会过病气。”

  郑然非笑得格外肆意:“你以为我是谁?”

  堂堂护国大将军,何时怕过了?于是,他自然会迎难而上,三言两语,浇不灭他的斗志。

  唯有这样,方能不辜负人设。

  郑然非餍足地舔了下唇,克制不住地低头去问他:“感受到我的温度了吗?”

  赵林寒的脸轰的一下变得通红,偏偏,郑然非还在诠释自己的思想:“我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小小的病气——”

  “够了!”他下意识地踹了他一脚,不重也不轻,就好像他踹了无数遍,踹出了经验。

  郑然非也果然缩到了一遍,他也只敢口头得瑟,再离得近一点,万一一个没克制住,会发生点什么,可就说不定了。

  毕竟,他不能保证自己的理智时时刻刻都在线。

  于是两人都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之前的故事。只是郑然非总是不怀好意,后来甚至趁着他怔愣的时候想喂他药。

  赵林寒冷酷无情地表示了拒绝,刚刚还绿蚁新酒,情至浓时。这会却又格外冷静,叫郑然非的一个个打算落了空。

  郑然非也终于看透,他根本不是在和自己较劲,而是逃避吃药。生病了的赵林寒和平时完全变了一个人。非常意气用事,想拒绝就拒绝,怎么劝都没有用。

  偏偏郑然非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劝,每次都要绞尽脑汁,旁敲侧击。几次下来,他人都要秃了。

  现在才知道以前的他有多乖巧,那么一大碗药,说喝就喝了,一丝犹豫也没有。

  不过,郑然非倒宁愿赵林寒一直这样,有自己的小脾气。

  懂事是叫别人喜欢,却叫自己很苦。他宁愿他一直这样,不喜欢的事便不做,不想喝的东西便不喝。

  他宁愿他不懂事,他想宠着他。

  郑然非摸了摸赵林寒的头,难得简单地勾了勾唇:“不喝便不喝,身体反正是自己的。”

  前面一句是真心,后面一句非本意。他顿住,低声道:“我走了。”

  赵林寒也已听见了鼓声。

  “你去哪里?”不是已经打赢了吗?

  郑然非道:“他们又来了,我去把他们赶走。你——”

  他踌躇一会,还是冒着不符合人设的危险,说完了心中想说的那一句话:“你好好休息,我回来的时候,若是你病好了,我就给你带一枝梨花。”

  说罢,披风一展,大步流星地朝集合地走去。银光寒甲,熠熠夺目。

  赵林寒被这光刺着,连头也不昏了,难得清醒起来。

  他觉得失落。

  他想起上个世界,虽然挺惨,但终究是有用的,终究可以整日陪伴在他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白白地等着。

  不能上战场,不能并肩作战。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可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战事何其多。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可不可以不用等?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叫他陪在他身边?有没有一丝可能,可以叫这世道安定,再无纷争?

  没等他想个明白,系统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检测到玩家状态不佳,建议玩家去浏览一下幸运商店。

  赵林寒被系统的话弄得一愣,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个幸运商店没去看。于是趁着闲暇无事,直接点进去看了看。

  里面果然有几样商品,其中居然有两样药物。赵林寒看了眼,就准备购买那个退烧胶囊。

  说是无气无味,药到病除。这对他而言也太友好了,果然是游戏,比之现实要更舒快些。

  若是现世,生这一场病,他要缠绵床榻,昏昏沉沉地睡上十数日。虽然他不厌烦睡觉,睡多了却也总觉得烦闷的。

  只是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连一时半刻的寂寥都已忍受不了。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正想下单,却突然被系统拦住了。

  ——玩家,你该买的是药!

  赵林寒道:“我买的就是药啊。”

  他又朝自己看重的退烧胶囊点去。

  系统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要买下那个魔女的扫把。

  它觉得一阵窒息。在一个古代世界,买一个除了飞没啥卵用还必须得有魔力的扫把?!

  它憋不住了:那不是药!!!

  声音堪比女高音。

  赵林寒“唰”地一下捂住耳朵。

  “你疯了?!”

  系统确实要疯魔了。

  ——建议玩家购买雪莲祛祟丹,性价比更高。

  赵林寒的手一顿,朝系统说的丹药看去。为了方便他买药,系统暗箱操作,把所有的商品都变成了这个药,美名其曰:刷新。

  就这样骗过规则,赵林寒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注意力全被这传说能治百病,甚至能驱邪定神,要价却是足足两千金币,而且还只有十粒的药夺去了。

  两千金币,需要他辗转两个任务场景,方能得到。

  赵林寒面无表情想,他在系统心里是冤大头吗?还是说,系统觉得他傻乎乎的?

  退烧药20金一颗,药到病除,雪莲祛祟丹200金一粒,也还是治感冒。就这样,还敢说性价比更高?

  不带这么坑钱的!

  正想回怼,却突然听到,系统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在这个世界,你用得上。

  赵林寒微微一怔,系统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了。数据库里,它的意识被一堆数据化为锁链锁住,挣扎不得,也动不得。

  它只能看着猩红的倒计时,如古钟一般,动一下,声音悠长,回音悠远,能拖上许久。

  这钟也走得十分慢,慢到让它万分无奈:不过是提点了一句……

  要不是这个世界难度太大,它是舍不得违背规则的。谁也不愿意被关小黑屋,更何况原来自由自在的它。等主人出来了,它一定得跟他述苦。

  凭什么他就可以不断违背规则,自己略微提点一句就要被关小黑屋啊!

  这不公平!

  游戏场景里,赵林寒斟酌许久,还是买下了雪莲祛祟丹。他不信系统,却信郑然非。从系统逐渐转变的态度就能感觉到,他已经清楚交代过了。在这种情况下,它应该不敢再与自己为难。

  所以这句提点,是真的在提点他。

  可为什么他在这个世界用的上?他只是生了一场小病,疯了才用这个药。

  可他沉吟许久,还是吞了一粒。

  霎时间,翻山倒海,一切都颠转了。

  腹内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从筋脉中拔离,五脏六腑都在反抗,却还是无力地被搅到了一起。

  疼——

  好疼……就算经过了游戏自带的维护和削弱,也还是疼得厉害。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来切断他与游戏的联系。赵林寒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终于在疼得人神不醒之前,点到了那个小小的按钮。

  意识一点点消散,如水的安抚传来,他喉间一甜,竟是直接吐出一口黑血来。

  这之后,才算消停。雪莲的药效渐渐发挥效果,一点点滋补着他的身体,抚慰着他的伤痛。

  可由于疼得太厉害,损耗得太过,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比之前还虚弱。

  赵林寒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明。

  他盯着自己嘴角一缕黑血,不住地诘问自己。

  何时?是谁?他竟然不知不觉间被人下了毒。而且光拔除就已如此痛苦,那等它真正发作起来,自己是不是还要去鬼门关走一遭?

  若这不是游戏,而是真实的世界。他岂不是就将这样稀里糊涂地沦为别人的傀儡,要么痛得自杀解脱,要么,为那人干尽坏事。

  可是,谁下的毒?又有何目的?

  是在京城,还是在路上?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毒手,还是近在咫尺的恶意?

  赵林寒突然觉得冷,明明他已经治好了病,明明,他已经脱离了身体,可他还是觉得冷。

  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无知无觉地被人控制,他就冷得不行,身体如同枯槁,再也暖不起来。

  如果系统没有提点他,他是不是,就会在幕后之人的操控下,一点点地去伤害郑然非?

  他自然是不愿的,于是想尽办法,歇尽全力,最后挣脱那人的控制。

  只是,代价是什么呢?

  一只手捂住心口,便什么都明白了。

  代价会是他的命,他从来都舍得。只是,如果游戏没能及时结束,那他岂不是就要让这个世界最无辜的,什么都不记得的郑然非,眼睁睁地看他死上一遍。

  如若那时,他们关系好转,如若那时,他心里已有了他。那对他而言,该有多疼?

  是啊,该有多疼,疼到他仅仅是猜测出这个结局,就已忍不住先心疼了起来。

  幸而,系统提点了他,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凶手,弄明白他的用意。

  只是,会是谁呢?

  信息如此稀少的情况下,这可真是一个能让人头疼不已的难题。

  风沙漫天。

  这是边关独有的坏天气,可就算黄沙满身,风吹得眼睛酸疼,守岗的人也不曾离开。

  他们知道,前线还有弟兄们在激战,他们在用血、用命来换得后方的安宁。哪怕条件再恶劣,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

  不畏生、不惧死。

  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能退缩。

  他们这些远在后方的人,又怎么能怕苦惧累,躲进别人用生命铸就的城墙里,却连守城都不愿。

  风很大,吹得人皮肤皲裂,却还是没有人离开。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坚毅,一张张脸叠到一起,竟然浑若一体,无比和谐。

  一道疾呼打破平静。

  那是一个红缨银甲的小将,他一边吆喝着,一边快速逼近。他手里拿着一个樊将军的令牌,口中叠声唤道:“开门!!!”

  城门打开,他单枪匹马,两眼通红。竟是一边哽咽一边悲怆道:“找裴大夫来!将军中毒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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