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姑爷见礼207

  方一踏上,司马陵便缩回了手,转身面向皇帝皇后。

  礼官再次宣礼,两人盈盈拜倒,叩首。

  三拜之后,建熙帝呵呵一笑,看向左右,内侍从内殿躬身行处,捧着托盘将金册奉上。

  礼官取过金册高声诵读,“滋有大汉司马氏孝媳纳兰明汐端良贤德……”

  司马陵一直静静跪伏在地,只是在听完金册宣读之后,顿了片刻,经礼官再次高喊了一声“孝子孝媳请起”后,方才起身。

  太后忍不住笑,“陵儿莫慌张,你父皇当年可不比你稳重。”

  一句话说得建熙帝和上官皇后都笑了起来,左右近侍宫女面上也是笑意。

  这等喜庆的笑意并无不恭敬之意,建熙帝自然不会降罪。

  按照礼节,建熙帝和太后皇后分别说了几句寄望叮嘱的话,太子和覆好红盖头的太子妃便被引入了仁和宫的新房寝殿。

  司马陵并未将他原来的寝殿作为新房,而是将太子妃寝殿设在了仁和宫的西面。

  大婚新房也设在此处。

  虽说一般太子大婚新房并非一定要设在太子寝殿,但将新房设在西面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

  上官皇后听闻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反对。

  撒帐、合衾……

  最后到结发,明汐接过金剪从发端剪了束发下来交给喜嬷嬷,喜嬷嬷又将剪刀递给司马陵,司马陵却从袖间拿出一束束好的青丝递给喜嬷嬷。

  喜嬷嬷顿时一愣,不自觉转首看了一眼正在红盖下娇羞的太子妃。

  “还不接着!”太子的语声淡淡传来。

  喜嬷嬷转首一抬眼,却见太子谪仙般的玉面上竟然全是寒意,顿时身子一颤,心底冒出凉气,哪里还敢出声,忙伸手将托盘奉上。

  却一个眼尖又见太子大红的袍袖上湿漉漉的一团……

  不觉又是一呆,余光不由地便朝桌上那金盏望去——难道方才这合衾酒……

  只一念,便不敢再想下去,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心下不定,连例行的恭贺祝词也说得有些干巴巴地,全无喜意。

  一应完成,喜嬷嬷躬身带着侍女们退下。

  殿中便只剩司马陵同新晋的太子妃。

  明汐垂首坐在床边,红红绣金凤祥云的盖头轻轻颤动着,从盖头下看着不远处的那冕服下的双明珠翘头五福金龙云靴,心中是喜不自胜。

  可等了许久,那双云靴还在原地,她不禁有些局促,犹豫了些许,终于忍不住带了几分娇羞,“太子哥哥——”

  司马陵冷冷地看着她,半晌,终于压住心中的万般心绪,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道,“累了一天了,好生歇着。”

  言毕便转身。

  明汐心中一急,“太子哥哥,你,你要出去?”

  只听脚步声顿住,淡淡的语声传来,“父皇交给我的奏折还有许多未看,都是紧要的。这段时日政务繁重,你自个儿先安歇吧。”

  “太子哥——”

  还未说完,脚步声已经远去。

  明汐呆滞的顿住话头,扯下盖头,只见那抹欣长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内殿门外。

  过了片刻,紫茹走了进来,望了满脸铁青的明汐一眼,迟疑半晌,低声嗫嗫,“太子殿下他,他……”

  明汐“唬”的起身,走到桌前便欲一扫,紫茹见状赶紧扑上去护住,“小姐——太子妃使不得!”

  明汐动作被阻,心中漫天怨气无处可发,顿时“啪”地掴了紫茹一掌,凤目倒竖,“何时轮到你来管我了!”

  这一下明汐用了大力,紫茹脸被扇得一偏,顿时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吱声,只强忍着道,“太子妃息怒,奴婢这都是为了太子妃好,这殿内殿外都是人。太子妃莫落了口实,若叫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知晓,对太子妃也是不好。”

  明汐掴了这一掌,怨气出了些,脑子也冷静下来。

  自然也明白紫茹说的道理。

  缓缓吐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沉脸半晌,咬牙道,“你说太子殿下这是为何?”

  听得那声夹了些隐怒和冷气的“太子殿下”,紫茹微微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对于太子殿下的离去,紫茹心里也满满都是猜疑,但也十分明白此时不能说真话。

  斟酌了片刻,她小心道,“奴婢以为太子妃不必多虑。大婚之后,太子殿下便要亲政,太子殿下想必是心忧政务。方才奴婢看着太子殿下的确是朝书房去的。”顿了顿,又道,“太子妃入宫前不是也打听过么?太子殿下于……一道向来浅淡,连伺寝也是极少召唤。所以,奴婢以为太子妃还是多体谅些。”

  明汐阴沉着脸,凤目寒光一闪,“你当我是傻子么?”冷笑一声,“忙于政务?忙得连大婚之夜都要看奏折?”

  紫茹一噤,遂垂首不语。

  她并不傻。

  从早几年到如今,她早已看出太子殿下对明汐并无情意。

  甚至,甚至说是有些厌烦的。

  这么多年,太子只在去年十一月送过一盆花到纳兰侯府给明汐。

  当时三夫人和明汐都是满心喜悦,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未敢开口说,那花似乎是被人扯去了花瓣的。

  她进纳兰府的最初便是侍弄花草的小丫鬟,对花草自然有几分熟悉。

  那送来的“曼司花”的花蒂部位分明是有新鲜的痕迹,同其他部位色泽大不相同。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断不能说出来。

  宫选的圣旨虽是下了,她心里却总有些不安。

  直到今日明汐上了辇驾,她才稍稍安心。

  因为,只有明汐入了宫,她才有机会走近那天人一般的太子身边。

  自绣坊的人转交了姐姐留下的书信,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跟着姐姐回那元国深山。

  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明汐能如愿以偿。

  因为明汐如愿以偿后,她才能如愿以偿。

  可在心底,她却是看不起明汐的。

  这么些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明汐。

  她很清楚明汐,这位纳兰五小姐其实除了自己谁都不爱,却认为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该属于她。

  这样的明汐,如何能配得上那高洁的太子殿下?

  对于太子殿下大婚之夜的离去,紫茹心中是有一种窃喜的。

  对明汐那一掌,心中也不是不恨的。

  可是她不敢表露丝毫,她是明汐的人,生杀予夺只在明汐一念之间,只能忍耐。

  暗暗地吸了口气,她露出恭敬的神情,“太子妃,不若明日请安之时,太子妃同皇后娘娘好生说说——”

  明汐斜睨她一眼,眸光仍旧阴鸷,“同皇后娘娘说?怎么说?”

  “别的也不用提,就说太子殿下熬夜辛劳,当顾惜身子。”紫茹恭谨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往事莫追

  收费章节(12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往事莫追(一更)

  太子妃须得到凤庙祭拜之后才能入宫,而这回纳兰侯府的众人却不能跟着上山,只能送到山脚下。

  看着明汐下了辇驾朝着凤庙的方向远去的背影,纳兰笙默然站了半响。

  站了许久,老太君开口道回,纳兰笙才回神过来,转身同老太君禀告了一声,便匆匆地朝着北将军府去了。

  天放了两日晴,路上的积雪也化了,路好走,也就快了,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门房自然识得纳兰五少,知道定是来探望夫人的,因而一见纳兰笙在大门前下了车,便笑着开门迎了上去,殷勤道,“舅老爷,夫人昨晚已是醒了,也已经退了热了。”

  虽然昨晚已经收到了消息,但纳兰笙还是笑着打赏了一两碎银子。

  门房带着喜色哈腰接过银子,让过纳兰笙进去,又关了门,小跑着上前在一侧引路。

  纳兰笙边走边问,“今日大夫可来看过?”

  门房忙道,“昨日将军便叮嘱了好些次,今儿个一大早方管家便遣了人接了‘同仁堂’的孟老大夫来。昨日也是请的孟老大夫来,孟老大夫昨日说得凶险,一府的下人心里都替夫人忧着。还好咱们夫人吉人天相,过了这道关口。”

  纳兰笙不觉愣了愣,虽说下人讨好主子的话是常有,可这门房说“一府的下人”这般的,却是少有。

  可想到是明思,却又觉得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足为奇。

  遂笑了笑,“倒是让你们忧心了。”

  门房笑道,“咱们夫人这样的主子原本便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只说前夜老王受了那伤,大夫说只剩一丝儿连着未断开,若不是夫人处置得宜,骨头只怕早错了位。”

  昨日虽来了却未说究竟,纳兰笙还不知这一段,闻言也有些惊异。

  只听门房又叹了口气,“听说那几里路,还是夫人帮着抬过去的,就因为这,才伤了脚。”

  纳兰笙轻轻地颔了颔首,想起了昨日秋池的种种神情,顿时若有所思。

  走到半路,方管家听得禀报,迎了上来将纳兰笙引到了静湪院。

  明思虽是退了热,但精神还是有些不济。

  一夜间也睡得半梦半醒的,早上秋池来探的时候,虽是醒了却还是未睁眼。

  待秋池离开后,又睡了会儿才起身用了早膳。

  大夫来复诊后,虽无甚精神,但也不想躺着,便坐在床上同两个丫鬟说话。

  喝了药后说了回子话,脸色便有些倦,两个丫鬟一见,赶紧劝她歇下,明思也未多言,顺服的又睡下了。

  是以,纳兰笙来的时候,明思并未醒着。

  纳兰笙听闻明思睡下,便在外间坐了,问了些两个丫鬟前日的具体情形。

  方说得七七八八,便听内间传来明思的呓语。

  三人对视一眼,起身朝内间走去。

  绕过屏风,呓语已经停住,蓝彩拉开帐幔,只见明思蹙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额上一层薄汗。

  纳兰笙皱了皱眉头,看向蓝彩。

  蓝彩叹了口气,接过帽儿递上干净的棉帕,替明思沾了沾汗。

  三人又退了出来。

  “自昨日起,一睡下便是这般。”蓝彩低声道。

  蓝彩心里有些懊悔,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那些话太过了些,惹得明思心重。

  这般情形,纳兰笙也无甚办法,只心忧的朝内间望了一眼,“下回大夫来,看看能否开些安神的药。这般不安稳,对身子也是伤损的。”

  帽儿低声道,“先前新熬的药已经是下了安神的方子。”

  明思又在继续昨日的梦境。

  同样的灰蒙蒙,同样的无边际,偶尔有隐约的嘈杂声伴着些许色泽变幻的光晕传来,却还是听不清楚。

  虽有些半梦半醒,但明思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记得这个地方。

  昨夜同蓝彩说了话之后,她又做了和之前同样的梦。

  心里有些不安,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梦里会出现胡之文。

  而且胡之文还有那样的表情,对她说那样近乎荒谬的话。

  在她的记忆中,胡之文不过是一个比一般同事要亲近些的学弟。

  她有些不明白。

  可这一回,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什么。

  她觉得有些累,停下脚步朝那虚无间大声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

  忽地有人伸手来拉她,她转过身,却见外公带着慈祥的笑意站在她身后。

  顿时惊喜,然后湿润了眼眶,扑过去抱住,“外公,外公,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外公笑着搂住她拍了拍,“傻孩子啊——”

  她紧紧搂住不放,“外公,我很久没梦见你了,我好想你。”

  外公松开她,带了些皱纹的脸上笑意微微,那双眼还是像以前那样睿智慈爱,“颖琪,不要再到这儿来了。过去的已经过去,都忘了吧。”

  她愣了愣,还未说话,外公的身影便渐渐朦胧淡去。

  她一惊,“外公,外公……”

  不甘心外公这样消失,她四处跑着,想再次找到外公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忽然脚下陡然一空——

  缓缓地睁开眼,明思没有像昨日和今早醒来时那样迷茫。

  这一次,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也没有忘记如今的身份。

  看着帐顶的云纱,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学过心理学的她,很清楚梦境其实是人潜意识的反应。

  昨日做了梦后,她一直很纳闷自己的梦中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胡之文。

  对于自己上一世缺失的记忆,她不是没有试图想起过。

  但几次的无果后,她便放弃了。

  隐约地,心里似乎有个暗示让她也不想太过的追求这个答案。

  可方才的梦境中和外公的对话却让她有些不解。

  她不能分辨那话是出自她自己的潜意识,还是真的是外公想对她说的话。

  自己两世的记忆让她无法再做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从心底,明思愿意相信那真的是外公。

  可隐隐地,又不确定。

  叹口气,明思心道,无论是自己的潜意识还是真的是外公说的话,其实都一样。

  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寻求了。

  将心底的所有杂念摒弃掉,明思深深呼吸一口,坐了起来。

  屏风外很快传来脚步声,最先出现便是纳兰笙。

  见到明思醒来,纳兰笙很是喜悦,“六妹妹,你醒了。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脚可还疼?”

  心里仅有的不安在纳兰笙这一迭声的问话下也消失了。

  明思抿唇一笑,“五哥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答得过来?”

  纳兰笙嘿嘿一笑,蓝彩取了凳子在床前安置,“五少爷请——”又转首看着明思,“五少爷都坐了一个时辰了,一直在等小姐。”

  明思一怔,遂笑道,“你们早些该唤醒我的——”忽又想到方才梦中见到了外公,顿时便住了口。

  纳兰笙并未注意到明思的顿口,只不以为意的笑着,“我闲得很,等等也是无妨,六妹妹歇息要紧。”

  明思弯唇道,“今日也不忙?”

  纳兰笙脸上笑意一歇,随即又自然,“我并非朝臣,同老太君和娘她们送到北山脚下便无事了。”

  虽只一瞬,明思还是将纳兰笙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朝两个丫鬟微微示意,蓝彩便领会,拉着帽儿悄悄退下。

  明思看着纳兰笙,“五哥哥心里不好受,对么?”

  纳兰笙面上笑意慢慢地敛起,垂下眼睑,语声带了些低沉,“六妹妹,其实我心里明白的。五姐姐她——她不过是喜欢那个位置。我知道我劝不动她,可看她那样进了宫,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听了纳兰笙的前两句,明思便知纳兰笙心里是明白的,并不需要她劝慰开导,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而这样的话,纳兰笙也惟有对她才能说。

  遂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温润的看着他。

  纳兰笙顿了顿,“昨日晚间,我去探她,本想同她好好说两句,”停住,苦笑两声,“可我才说了一句,她便——”

  明思看着他,“你说了什么?”

  纳兰笙叹气,“还能说什么,只是让她改改性子。”又是苦笑,“我才说了一句,她却道让我看清楚亲疏君臣之别。”

  明思微微一怔,随即在心中摇了摇首。

  明汐哪里能听得进这样的话,纳兰笙定然是要碰钉子的。

  亲疏君臣之别——明思淡淡嘲讽。

  亲疏自然指的是她和明汐二人同纳兰笙的关系。

  而这君臣则是提醒纳兰笙如今她自己的身份……

  轻垂眼眸笑了笑,明思不置可否。

  纳兰笙叹息数声后,抬首蹙眉,“六妹妹,你说殿下到底是如何想的?他明知——却还是让五姐姐入了宫。”

  纳兰笙很是想不明白。

  太子殿下早就掌握了证据,若不想让明汐入宫有的是法子,就连老太君也说不得“不”字。

  倘若是为了亲政,家中也并非没有别的姐妹可以替代,也并非没有时间准备,多的时间等不得,等一个一月两月,也不是等不及。

第两百章姑爷见礼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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