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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些数据都是各县上报,可绝不是将数据拢在一起就行了,且不说王守拙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便是当今皇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听说为了了解玻璃大棚的可行性,皇上还亲自在御花园里搭建了一个玻璃大棚,就近观察得失。

  到了中牛的时候,孟逸夫换了身衣服带着两名差役去农贸市场。虽然孟逸夫不是朝廷的命官,却是刺史大人的心腹幕僚,别说是普通的差役,就算是衙中的那些官吏都对孟逸夫尊敬有加。不过此时那两个差役却是有些糊涂,不知道这位师爷带着他们去农贸市场做什么,难道是买菜?这似乎不是孟师爷该做的事情。

  刚刚过完年,农贸市场中做生意的人不是太多,很多商贩因为过年的原因还没有过来,但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还会有一番热闹。

  孟逸夫的目光在市场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十几个正在叫卖的乡农的摊子上,在他们的摊子上都摆着一只只竹筐,上面还盖着隔寒的垫子,不少人心满意足地从他们摊子前离开,一脸的笑模样,不过也有人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肉疼的样子。

  孟逸夫走过去,目光看向摊主的竹筐,未等他问话,那个摊主已经将竹筐上的垫子掀开:“大老爷,这是刚刚搞下来的黄瓜,二十文一斤。”

  他是看两名差役跟在后面,所以才这么称呼,不过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有些紧张。

  孟逸夫目光扫了一眼,竹筐里确实是刚下架的黄瓜,一根根顶花带刺,很新鲜。他拿起其中一根看了看,问道:“这黄瓜不是你的吧?”

  “大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黄瓜当然是小人的,不信你问旁边这些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摊主急了,他以为孟逸夫是要借这个机会收没他的菜。

  “据我所知,在沧州只有一个地方能够种出这么新鲜的蔬菜,你们充其量是种地的农户,这些菜该不是你们瞒着物主偷摘下来的吧?”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严厉起来了。

  摊主大汗,他明白问题所在了,连忙大声道:“冤枉啊大老爷,这菜是那位张管家吩咐送给我们过节吃的,我们舍不得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所以拿到城里卖几文钱,仅此而已。您老要是不信,”

  他一转头指着旁边的几名摊主:“他们都是我同村的,可以为我作证。”

  “你们是一起的,当然可以作证。”一名差役冷笑。

  孟逸夫摆摆手,道:“他说的还是可信的。”

  他微一沉吟,问道:“这么说,你们都是种过玻璃大棚?”

  “是,我们都种过。”

  摊主松了口气,谈种植他不怕,只要不揪着这些菜说事就行,他现在有些痛恨自己的婆娘,如果不是她财迷心窍,自己又怎么可能受这份儿惊吓,老老实实地在家啃青菜就是了。

  孟逸夫却没有再追问他菜的来历,而是仔细地打听大棚的情况,中国老百姓是最怕官的,刚才被孟逸夫震了一下,摊主早就麻爪了,几乎是有问必答,好在孟逸夫也不是庄稼人出身,站的角度不同,问的问题也自不同,倒是把几个一直压在王守拙心上的问题解决了。

  “谢谢你们了,不过打扰你们做生意。”

  孟逸夫点点头带着两个差役离开,旁边等着买菜的人立即一涌而上。

  回到衙门刚坐下不久,便有人进来禀报:“孟师爷,有些姓游的先生说是您的同窗,在外求见”

  “姓游的同窗?”

  孟逸夫微微蹙眉,思忖了片刻,眼睛一亮:“莫非是他?”

  “请那位游先生进来。”孟逸夫刚吩咐完,觉得又不合适,连忙自己迎了出去,片刻之后,便和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人谈笑风生的回到房间——这位游先生正是汪清流家的帐房先生。

  “致中,请坐。”

  孟逸夫伸手让座,然后吩咐下人上茶……这种事情,衙门里自有专门的人负责,倒是不需要那些差役负责。

  致中就是那位游先生的名字,他坐下之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这倒不是他眼皮子浅,天底下读书人多了,真正能踏上仕途的又有几个?能够成为一方大员的幕僚也是了不起,如今孟逸夫是刺史大人的得力幕僚,而自己却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帐房先生,这差距实在是不一般的大,这也是他早知道孟逸夫在沧州,但现在才来见面的原因,说到底,他也是想藉机攀上王守拙这条粗线。

  “致中,既然早知道我在沧州,为什么不过来,你我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孟逸夫听说游致中就在沧州,不禁嗔怪道。

  “十八年另七个月,呵呵,你我都老了。”游致中也不禁嘘唏,“我还在乡下当帐房先生,你已经是刺史大人的得力助手了”

  孟逸夫是能够想到这位老同学的心酸的,他是读书人出身,当然也是深有体会,是以脸上并不出现得意之色,而是淡然道:“哪里是得力助手,也就是人前人后跑腿的普通幕僚而已。”

  跑腿?

  游致中面颊上的肌肉颤了颤,微笑道:“如果兄弟也有这么一个跑腿的差事,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啊”

  孟逸夫脸上作出一付苦笑,摇摇头,却是不肯接这个碴……万一接的不好,那可就是粘豆包上手,甩都甩不脱了。

  游致中心中暗气,他这次来当然不是为了帮汪清流顺气来的,而是想趁机通过孟逸夫的关系进入刺史大人的幕僚圈子,他相信凭自己的才学,迟早会取代孟逸夫的位置,成为刺史大人的心腹。

  喝了一口茶,游致中故作神秘的低声道:“逸夫兄,我这次前是要给兄台和刺史大人一场天大的富贵”

  天大的富贵?

  孟逸夫正在喝茶,差点儿当场笑喷,他不知道一个帐房先生会给自己和刺史大人带来什么样的富贵……难道有人谋反?

  孟逸夫心中一凛,但仔细想了一下,沧州这片地方似乎没有哪个家族或势力有谋反的实力,也没听说哪个地方有暴*的迹象……想到这里,他按捺住心情,沉声问道:“致中兄,不知富贵何来?”

  游致中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逸夫兄,可知道我沧州城中出了祥瑞?”

  祥瑞?

  孟逸夫的脸色严肃起来。

  祥瑞,又称为‘福瑞’,在儒家看来,是上天表达意旨、对人有益的自然现象,例如出现彩云,风调雨顺,禾生双穗,地出甘泉,奇禽异兽出现等等。

  据说周武王进攻商朝时,有白鱼跳到了船里,有火焰降到了武王的房顶,然后化为一只鸟。这些祥瑞,被认为是上帝任命武王为天子的象征。汉朝开国皇帝刘邦,据说他做皇帝时,五大行星曾一字排列出现于天上,此外还有其他许多祥瑞。

  此后,几乎每一个皇帝即位,都有一些祥瑞出现。以儒者为主体的臣子们,也把发现祥瑞作为自己政绩的表现,向皇帝汇报。因此出现了许多弄虚作假的情况,甚至越是朝政败坏的时代,祥瑞越多。

  譬如不远的隋朝炀帝杨广,他就是听臣下报了扬州出现了琼花祥瑞,这才摆驾扬州,结果不仅送了自己的命,而且还葬送了隋朝的江山。

  李世民即位的时候便诏谕臣下,真正的祥瑞是搞好政治,并且发布命令,以后发现的祥瑞,一般不再向中央政府报告。只是像游致中这种乡下帐房,局促一地,恐怕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致中兄,恕兄弟孤陋寡闻,这沧州城中到底出了什么祥瑞?”孟逸夫已经在心里决定与这位同窗划清界限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求证。

  “呵呵,逸夫兄,当幕僚的可一定要腿勤、眼勤,不能只做在公事房里喝茶。”

  游致中开始老气横秋地说教,然后语气一转:“难道逸夫兄没有听说最近沧州流行的新鲜青菜?”

  “这就是你所谓的‘祥瑞’?”孟逸夫恍然。

  “难道这个季节出现青葱之物不是祥瑞?这是当今皇上之德、刺史大人治理地方有功,所以上天降此异像”游致中振振有词地说道。

  孟逸夫被他说得恼不得、笑不得,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游致中明显是误会了,得意地捋着胡子等对方感谢。

  “致中兄,此言大谬”

  孟逸夫叹了口气,他为人终究要厚道一些,“这玻璃大棚种植之术,在各地都有种植,连皇上都亲自在宫中搞了一个大棚做试验,有何祥瑞可言?再者皇上登基之初,便诏令百官不得妄言祥瑞,难道致中兄不知道吗?”

  “啊?”

  这回轮到游致中目瞪口呆了。

  第一卷 乱世 第三百节 远客

  第三百节 远客

  古代过年和现代差不多,都是全家人守在一起辞旧迎新图个吉祥,最为热闹的还是正月十五,这个时候什么玩艺都摆上了街面,吃的、玩的、吆喝的……应有尽有。不过,这时候街面上人山人海,想看好,那得找个好位置才行。

  靠傍晚的时候,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托着满身尘埃的旅客‘得得’的向沧州城走来,看到城门处人畜川流不息,他也连忙从马上下来,牵着马随着人流进城。

  “好俊的战马,不知道他卖不卖?”一个站在城门附近的大汉看到那匹黑马,心中颇为意动,沧州有尚武风气,武人好兵器、好马,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旁边的一名汉子笑道:“看那人也是个习武之人,除非是穷困潦倒,否则断不会出售战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两个人说笑着,便向另外一条街道走去,那大汉边走边频频回头不舍。

  两个人的眼光不错,那个骑乘黑马的确实是个习武之人,而且他还是一位当朝的大将——卫国公李靖。说起来,这些年李靖很忙,忙得连长安的家都很少回去,忙得在这大正月里还要赶路奔波,很少人能够想象堂堂一位国公爷,在这个时候像个落魄的江湖人似的一个人来到这沧州古城。

  对于这里,李靖并不陌生,他在和红拂女、虬髯客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来过这里以武会友。这一次来,他也是临时起意,想起有些事情想请教沧州城的某位故人。为了避免惊动地方官员,也为了行动方便,他将随从都留在了驿馆中,自己单骑来到沧州。

  一路上所看到的情景让他大为惊讶,河北糜烂已经不是什么秘闻,他很清楚之前的那些战事和其后的天灾对河北道造成的影响。这几年,他奉旨备战,筹措兵将准备北出雁门。这次到河北,一方面是要考察河北的情况,另外一方面便是想到沧州拜望小婉,他有些事情想请教小婉。但他没想到这一路行来,河北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至少在他所经过的这些城市……尤其是是进入沧州地界之后,没有丝毫的颓丧之气,反倒是洋溢着一片勃勃生机。

  一进入沧州城,李靖就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气氛……这是一种节日的气氛,只是李靖在军营待的时间长了,已经有些不适应这种生活了,从路人的谈话中,他终于知道今天是正月十五,不禁摇头苦笑……李靖转念一想,却不急于去张府,而是想独享一番节日之乐。

  走过两条街,路边一座得月楼就映入李靖的眼中,这是一家老字号,里面的沧州名吃当年便享誉沧州,这些年没来,店面却是扩大了一些,生意也还不错,而让李靖惊讶的是,门口停也不少的马车,都颇为豪华。

  “客官,既然路过就别错过,得月楼的驴肉火烧和铁狮子头是沧州双绝,进沧州城不进得月楼的,就跟没来过沧州没什么区别……”

  那店前招客的店伙计颇有眼力,一看到李靖驻足,立即口若悬河地介绍起来,李靖微微一笑,将缰绳扔给他:“替我将马拴好。”

  “放心吧客官,在沧州,这治安就跟您在家一样,绝对没有人敢打您这宝马的主意。”店伙计笑着接过缰绳。

  “对了,你们这里客人不错,这么多马车。”李靖随口问道。

  “那当然,不过这些人都是在楼上定了位子,准备晚上登高看舞狮表演的。”伙计说道。

  “噢,那楼上还有位置吗?”李靖也来了兴趣,随口问道。

  “哎呀,客店,不好意思,这适合观看的位置早就被人订走了。”店伙计嘴里说的客气,脸上可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位置都订走了,这是生意好的证明,有什么好抱歉的?难道生意不好才是正常?

  “呵呵,你们老板倒是会做生意。”李靖摇摇头,大步向店里走去。他贵为国公,又从千军万马中征伐而出,行动之间虽然不是龙形,却绝对是虎步,那股气势老远就迸发出来。

  许多食客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看到这位大唐军神大步走进店来,顿时都是暗挑大拇指:“好一条大汉”几个正在大吃驴肉的壮汉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眼中微微露出几分忌惮的神色,这几个人的胳膊上都刺着青,裸露在外边十分刺眼,而且面相凶恶,举止粗俗,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客官,几位?”一名伙计连忙迎上来问道。

  “就一位。”李靖说道。

  “请这边座。”

  店伙计见李靖也没有特殊要求,便直接将他引到里面的一张空桌旁边坐下,笑容满面的问道:“客官,您吃点什么?”

  “你这有纯正的沧州铁狮子头和熏鸡没有?”李靖笑道:“我可要正宗的,别把普通烧鸡和面团子拿上来糊弄我。”

  “嗨,客官,瞧您说的,就您这一张口,咱就知道了,您是个老吃客啊,得嘞,放一万个心吧您嘞,咱这东西地道到姥姥家了,包您吃过一次,还想着下回,说得定还就定居在咱沧州城了。”店伙计有些不乐意,明显是嫌李靖说话不中听了。

  “呵呵,那就好。”

  李靖也不气恼:“来两份铁狮子头,一只熏鸡,再来十个驴肉火烧、一碗驴肉汤。”

  他要的不少,不过店伙计也不奇怪,李靖虽然面相文质,可这体魄在这儿摆着,习武之人原本就比食量大,倒也没人将他当怪物看。

  不一刻,伙计端着托盘,将他点的食物一样样地摆上桌,而且还有一壶老酒。

  “咦,我好像没点酒啊?”李靖讶然道。

  店伙计笑嘻嘻地道:“您是没点,可今天是中秋节,这壶酒是掌柜赠送的。”

  “呵呵,那倒是生受你们掌柜的人情了。”李靖笑道。

  军人吃饭,向来是跟冲锋陷阵一样,一桌子的食物不多时便如风卷残云般的下了肚,李靖摸摸肚子,琢磨着先去张府呢,还是先看了晚上的舞狮,而且他也觉得在张府借住不太合适。

  正在思索呢,便听着外面又传来一阵马车声,抬头看去,一辆装饰颇为华丽的马车在楼前停下,随着车帘掀起,两个丫环先下了车,紧接着一名**抱着一个男孩从车上下来。

  “呵呵,竟然在这里遇到她了。”李靖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不禁微微一笑。

  刚要起身出去招呼,突见那几个坐在门边的壮汉走了出去,向着那马车走去。李靖只当作是那些人也认识小婉,过去打招呼,也不以为奇,自顾自地跟在后面向前走,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大伙错愕——

  只见其中一名壮汉凑到那马车跟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最外面那匹马突然暴躁起来,抬腿就踢。那大汉却也机灵,一个跟头翻了出去。然而,就在众人庆幸他没有受伤的时候,他却趴在地上大声地叫起痛来,似乎是受了多大的创伤似的。

  遇到想讹人的?

  李靖突然不着急过去了,他倒想看看小婉会怎么出现在这里。

  沧州正月十五最有意思的可不是看灯,而是舞狮,有不少富贵人家都是在府前搭有高台观狮,可张陵不在家,小婉也懒得搭那东西,索性命人在得月楼二层订了一个包间,可以一边吃着沧州二绝,一边欣赏热闹的舞狮表演。

  因为几名下人已经过来提前准备,她带着宝儿和紫鹃、雪雁两个丫环到了傍晚才动身乘坐马车过来,没想到一下车就遇到这种人。

  她微微一皱眉,心中不由奇怪,这沧州城一向治安良好,怎么会出现这么几个另类的家伙?

  小婉向车夫示意:“问问他们想干什么?”

  车夫应声上前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为首的一名汉子冷笑道:“我这兄弟被你家的马踢伤了,总得赔偿点儿医药费吧?”

  车夫一瞪眼,刚要据理力争,却听小婉道:“问问他,想要多少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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