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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将医生劝走,自己在蒋弼之床边坐了一夜。

  蒋弼之一直睡到上午才醒来,不只是因为昨夜喝太多的缘故,他最近因为X市的案子,体力早就透支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陈星,问道:“没睡觉吗?”

  陈星浑身僵硬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嗯”了一声,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忙清了清嗓子,说道:“怕你脑震荡。”

  蒋弼之看出他的愧疚,向他招了下手,“过来。”

  陈星立刻爬到他身上,又怕晃到他脑袋,不太敢往他身上挨,只撑着手脚趴在他身体上方。

  蒋弼之笑着压住他的背,将他结结实实地按到自己身上,“不头晕,没有脑震荡,别害怕。”

  陈星的耳朵贴到他的胸膛上,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有些想哭。

  “我昨天撒酒疯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蒋弼之轻拍着他的背,缓慢地问道。

  陈星觉得自己眼睛红了,不敢抬头,只拼命摇头。

  蒋弼之使劲哄他,故意用那种逗小孩的语气说话:“哎呦你瞧你,是不是又哭了?爱哭的小王子,快让我看看?”

  陈星抬起头,又往上爬了一下,和他脸对上脸,眼里“啪嗒、啪嗒”落下两滴眼泪,砸到蒋弼之嘴角。

  蒋弼之微微变色,觉得很心疼,他轻轻地叹气,“星星别这样,你又不是故意的,真不至于。谁还不犯错呢,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星一把抱住他,脸埋进他脖子里呜咽不止。不一会儿蒋弼之就觉得脖子那一块的皮肤湿漉漉的了。

  他有些慌张无措,轻轻地抚摸陈星的后背,问他:“是不是我最近太忙陪你太少了?……还是一晚上没睡觉胡思乱想了?人一睡眠不足就容易多愁善感,我跟刘谨之真没什么,以后有他的饭局……我不能说一次都不去,这是工作需要,只要他还是汪局的秘书……我只能保证以后有他的饭局我尽量会少参与,好吗?或者带着你一起,唉我又怕他们让你喝酒,都是白酒你……”

  陈星用嘴巴堵住他的嘴,用力亲吻他,叼住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带了点泄愤的劲儿。

  亲完,蒋弼之笑着舔了舔被他咬了一口的下嘴唇,倒是口下留情了,没有流血。

  “解气了?”

  陈星直直地看着他,“蒋叔叔,说你爱我。”

  “小傻子,我爱你。”

  陈星满足了,原来蒋弼之也不是只在床上才肯说“我爱你”。他说得对,人晚上不睡觉就容易多愁善感,是自己想多了。

  176、

  没过多久,蒋弼之又有和汪局的应酬。

  陈星收到办公室那边发来的蒋弼之下周的新行程,他大致扫了一眼,问道:“刘谨之也去吗?”

  蒋弼之低头看他,在他眼里看到隐约闪动的狐疑与防备。

  “可以带你一起。”他对陈星说。

  其实他本不想让陈星接触这些,不只是因为会被灌酒的缘故。

  他们曾因酒桌应酬产生误会,酿成苦果,蒋弼之就很想让陈星远离那些东西,仿佛要避开一切隐患似的。再加上他越发了解陈星,就越珍惜他的天真,也越心疼他的世故,不想再让他接触这些“成年人”的东西。

  这些世俗和功利于他而言是无可奈何,对陈星而言却是可以避开的污染。

  “真的吗?”陈星眨巴着眼睛,没能忍住笑。

  蒋弼之大手按到他头顶有些用力地揉了揉,笑着轻叹一声。他已经察觉到陈星近日情绪不佳,可他如今为着X市的事,连三餐和睡眠都被无限压缩,实在没时间、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看顾陈星的情绪,这让他觉得自己很不称职。

  “等忙完这阵我带你出去度假好不好?”

  “度假?”陈星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连连发问:“那是不是可以去很远的地方?是不是能待好几天?要坐飞机吗?坐你那架湾流吗?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蒋弼之笑了,随着他的话不停地点头:“可以,都可以。”

  陈星脸上明亮的笑意突然一顿,抬手摸上他下眼睑,心疼地蹙起眉:“都有黑眼圈了。”

  蒋弼之在陈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看见自己的身影将那两枚乌黑的、小小的瞳孔占满,顿感满足,体力似乎都于这对视的瞬间恢复如初。

  到了应酬那天,陈星开车送蒋弼之和王助理去酒店。

  一上车王助理就问:“蒋先生,小陈怎么不去?”

  陈星疑惑了一瞬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陈茂,立刻明白自己大概是给蒋弼之添麻烦了。

  他飞快地向右看了一眼,见蒋弼之也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今天带小小陈过去。”

  陈星扭过头去,继续专心看着前方的路,刚刚收紧的手指放松下来,愉悦地搭在方向盘上。

  刘谨之果然也在。

  他春风和煦地站在汪局身后同他们打招呼,甚至还和陈星握了手,力道适中,笑容得体,入座后也再没有多看陈星一眼,简直让陈星以为是自己太多心。

  这次饭局主要为了说X市那边的事,饭桌上人不多,包间也小,带了几分私密性。

  他们谈事时没喝什么酒,后来聊完正事,汪局便招呼着喝几轮。

  陈星见识到官场酒桌文化,各种敬酒词层出不穷。令他微微讶异的是蒋弼之并不是完全的被动,他自己也会时不时地敬别人,半真半假地“逼”别人喝酒,好像他真有多爱喝似的,与能说会道的王助理一起将气氛炒得热热闹闹,那几个部长也被哄得十分高兴。

  陈星曾自诩口才好,但他当导游那会儿用到的口才和这酒桌上的口才大不相同。他也不敢现学现用,深知这饭桌上虽然其乐融融,但在座的这些人里,除却他,哪个都是位高权重,不知内里脾性如何。他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自己搞错轻重,给蒋弼之惹麻烦。

  他不能像王助理那样不着痕迹地替蒋弼之喝酒,就只能尽自己所能,在别人点到他时喝得痛快些,让他们赞一声“蒋董身边的人都豪爽”。

  蒋弼之自然心疼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好几次:“一次少喝点。”

  可陈星的憨劲儿上来了,一心想着自己不能白来,得替蒋弼之分忧,不多时就把自己给喝迷糊了。

  他饭早就吃好了,酒也喝多了,坐在椅子迟钝地听着他们聊天,不知道话题什么时候竟然转回校园来。

  在座的几人都是上过大学的,刘谨之本科竟然和汪局是一个学校,又是学弟和学长的关系,难怪这么受重用。

  又听他们聊了一会儿陈星才回想起来,原来这话题就是刘谨之自己挑起来的,他先说的和蒋弼之做过校友。

  学长和学弟,哼。

  手被碰了一下,陈星偏头看向蒋弼之,蒋弼之还在跟人说话,自己手边却多了个水杯。

  陈星心里一甜,拿起水杯喝水。

  “小陈是哪个大学毕业的?看着这么年轻,是不是跳过级?”汪局问道。

  陈星知道他这话并无恶意,却不知如何回答,捏着水杯顿住。

  “他还小,今年才高中毕业,先历练一段时间再说上学的事。跟怀中一样,都是先工后读。 汪局还记得怀中吗?之前见过两次……”蒋弼之自然地接过话题 ,替陈星解了围。

  后来刘谨之说蒋董最近一定很忙,应该少喝点,提议换成度数低的葡萄酒。

  汪局觉得有理,说蒋弼之是在国外留过学的,可能更喜欢这些洋酒,又问陈星喝不喝得惯洋酒。

  陈星已经快睡着了,被点到名字时简直如回到英语课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刚要点头,就听蒋弼之说:“他不怎么能喝,我替他吧。”

  散场以后,蒋弼之和王助理去送喝多的客人上车,留陈星坐在大堂等代驾。

  刘谨之落后一步,来到陈星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管家今年才十八岁?”

  陈星抬起头,微笑道:“十九。”

  刘谨之轻飘飘地笑起来,眼里带着高傲与埋怨,“年轻又漂亮,还担心什么呢?”

  陈星此时醉得腰都软了,却竟然能看懂他不屑说出口的话。

  他的高傲是因为他正如蒋弼之所言,不会死缠烂打;埋怨则是因为陈星无用,竟然还让蒋弼之替他喝酒。

  陈星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半晌一动没动,直到代驾过来拿钥匙。

  蒋弼之本想让人送陈星回家,自己则准备回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那层的灯光彻夜不息,蒋弼之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回家睡觉了。

  可能是因为今晚喝多了酒,陈星格外依恋他,拉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蒋弼之让王助理自己先走,自己则与陈星上了同一辆车,带他去了公司,路上一直握着陈星的手没松开。

  蒋弼之的办公室旁边有间休息室,他从前非常忙的时候就睡在这里。他本打算让陈星去休息室睡觉,但陈星坚持说自己喝多了睡不着,要在旁边守着。

  他和几名下属审核账目的时候,陈星就负责端茶倒水,不被需要的时候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只是他越听越感到挫败,很奇怪自己明明已经把蒋弼之给的书都看完了,为什么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王助理和蒋弼之都喝了酒,十分困倦。

  李道安劝他俩去休息,蒋弼之淡淡回绝,王助理却是挺不住了,说:“我去沙发上躺一下,万一我睡着了……道安,你看着时间叫我。”待李道安应下后,刚躺下没几秒就睡着了。

  李道安看了陈星一眼,陈星一时没能明白,李道安便自己去旁边的休息室里拿了条毯子给王助理盖上。陈星这才意识到办公室里冷气太足,只是他喝多了酒身上热没有察觉,脑子也钝了才如此疏忽,不由懊恼自己失职。

  天色渐渐泛白,几人打哈欠打得越发频繁,蒋弼之虽然不打哈欠,但眼睛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陈星悄声出去,不一会儿端了几杯咖啡回来。

  他走到蒋弼之身后正要说话,就见蒋弼之掌心向上伸出手去,像是需要什么东西。

  陈星下意识回头拿咖啡,余光却看见坐在蒋弼之旁边的李道安非常熟练地将一支笔放上去,角度刚刚好,蒋弼之手腕一转就在那张陈星看不懂的密密麻麻的表格上画了条线。

  而一旁的李道安则像被定了身,望着蒋弼之的侧脸发起呆,只有刚才给蒋弼之递笔的那几根手指头还会动,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像是回味刚才那一碰即分的触感似的。

  不过没有多久李道安就回过神来,低下头继续看那些表格,只是下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头来,在看到陈星的瞬间瞳孔微微紧缩,像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他动作太大,打扰到旁边的蒋弼之。

  蒋弼之随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在看到陈星后微微一笑,“怎么站这儿了?累不累?”

  陈星压下狂乱的心跳,也冲他笑了一下:“蒋先生,我给你们端了几杯咖啡过来。”

  难怪安怡小姐和他那么熟,难怪王助理待他那么亲切。

  原来他就是蒋弼之口中的那个“王助理当时带的实习生”,齐秘书他们口中的“刚一来就受到蒋董提拔,后来发展最好的那个”。

  亏他时刻提防那个刘谨之,还因此受到对方嘲笑。他果然是世间头一号的傻瓜。

  177、

  蒋弼之被这样一打扰,从工作的紧绷状态中出来,也觉出疲乏。他看眼时间,集团内部的早餐已经开始供应了,便让大家暂时收工,先去吃早饭。

  陈星立马就问:“我这几杯咖啡呢?”

  蒋弼之不知他这是在赌气,只觉得怪可爱的,不由笑道:“对,喝完咖啡再去。”

  陈星直接将咖啡递到蒋弼之手里,并在他手心轻轻地挠了挠。

  蒋弼之接过咖啡后喝了一口,又对几人说:“我就不下去了,叫人帮我送份……两份早餐上来。”

  李道安在此期间像是不敢看似的,一直没有抬头,包括陈星将咖啡放到他面前,以及他对陈星说“谢谢”的时候。

  蒋弼之没端杯子的那只手放在桌下,一直和陈星交握着,两人指尖摩挲,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一般。

  陈星时不时瞟一眼装作埋首工作的李道安,感到某种胜利者的得意。

  喝完咖啡,蒋弼之带陈星去了旁边的休息室。

  这是个套间,陈星此前来过。这阵子蒋弼之时常睡在这里,陈星早晨会过来帮他收拾屋子,带走换下来的衣物。

  他今天一进屋就问:“别人在你这屋睡过吗?”

  蒋弼之一边脱衣服一边回道:“怎么可能。王助理他们有自己的休息室。”

  “那之前李经理怎么来这屋拿毯子?”

  蒋弼之解扣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若陈星一无所知,他肯定依然无法从蒋弼之脸上看出什么,但他已经知道了,就看出蒋弼之于平静之下深藏的审视与探究。

  “可能因为我这屋离办公室最近?”蒋弼之淡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

  他拧开卧室的门走进去,随手一指整洁的床铺,“放心,里屋的东西没别人会动,干净的。”

  陈星快步绕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的脸,蒋弼之温和地回望着他,眼里含着浅浅的笑,几乎与平时毫无二致。

  蒋弼之伸手将陈星揽入怀里,有些内疚地叹了一声:“我只希望你在我这儿能吃好睡好休息好,多长肉、多长个子,结果这阵子老跟着我熬夜……累吗?”

  陈星摇头。他没太听蒋弼之说什么,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他们这些人啊,做着自己看不懂的事,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比自己厉害多了。

  他们都那么成熟、那么会掩饰,不像自己老是控制不住,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倘若不是李道安连续加班导致体力脑力透支,有了那一瞬间的失神,自己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们撒谎的本领比自己高多了,他们要是想骗自己,自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星两手揪住蒋弼之的衣领,踮起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不许让别人进这屋,这儿是我的地盘!”

  蒋弼之笑着握住他的手:“知道,小狗一样。”

  “你真讨厌!齐秘书李经理他们都是帅哥,你身边怎么这么多帅哥?”

  蒋弼之忍不住朗声笑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最帅的那个在我眼前呢。”

  陈星将他推到床上,想把手往他内裤里伸。

  蒋弼之握住他的手:“不闹了,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我九点要开会。”

  陈星又心疼了,不再胡闹,改为给他捏肩膀,一边按摩一边问道::“怎么还开会?要说X市的事?”

  “不是,X市的案子还在保密,先暗中调查。星星,千万别说出去。”

  陈星忙点头,“是因为要保密所以这么缺人手吗?X市那边只有李经理一个人在帮你?别人都信不过?”

  蒋弼之想到这麻烦事,微微皱起眉,声音也低沉下去:“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X市那边确实也……比较复杂,能信任的人太少,不过好在已经有眉目了。”他抬眼看向陈星,抬手抚上他后背,“李经理今天就回X市,调查的事也要暂时放缓,算是告一段落。安怡下个星期回家,把小月也接过来吧,咱们再一起吃顿烧烤,好不好?宝贝儿,这阵子辛苦你了。”

  蒋弼之没能如他所愿的坦诚以待,但陈星还是忍不住原谅他大半。

  他这点辛苦算什么,蒋弼之才是真辛苦。况且李道安今天就回X市了,等这个案子了解,他和蒋弼之就不会再有交集,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两人相互搂抱着,几乎一起秒睡。八点钟被铃声吵醒后,陈星飞快地洗漱完,然后去办公室拿早餐。

  办公室里只有李道安一人,还在伏案工作,手边只有一杯咖啡。

  陈星问他:“李经理吃过了?”

  李经理抬起头,冲他微笑颔首:“吃过了。”他年纪尚轻,气质文雅成熟,此时一笑倒显出几分明眸皓齿的少年气。

  陈星端着早餐回到休息室,拽着蒋弼之亲起来,故意用了些力气。他们许久没有亲热,蒋弼之吻得十分投入,没察觉他那点小心思。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陈星看到他那一双薄唇被自己嘬地轻微红肿,这才满意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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