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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弼之在酒吧里接上软绵绵的陈星,陈星已经醉透了,当着酒吧服务生的面就要与他接吻。

  蒋弼之不习惯在人前亲热,哭笑不得地与他碰了碰嘴唇敷衍了事,忙将他扶进副驾,自己则坐到驾驶位,倾身过去给他系安全带。

  “蒋叔叔,亲亲。”陈星冲他张开嘴,里面鲜嫩的舌尖一翘一翘,满嘴都是酒味,“伸舌头,你刚才亲得不对。”

  蒋弼之看见他这副模样,身体顿时燥热难耐,却在下一刻顿住身形。他盯着陈星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白/皙的一片皮肤上,半个红色唇印格外明显。

  蒋弼之掐着他下巴让他偏过头来,让他将那个唇印看得更加清楚。

  他脸色阴沉地问道:“星星,晚上胡闹了吗?”

  179、

  陈星不明所以。

  蒋弼之拉下他那边的遮光板,扳着他的脸让他自己照镜子,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失了分寸,铁钳似的捏着陈星两腮,掐得他脸颊酸疼。

  陈星只觉得心头有丛火苗“蹭蹭蹭”地往上蹿,直到看见自己被捏得变形的脸,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一把挥开蒋弼之的手,大吼道:“我被人亲一下你就这样!那你呢!你和多少人亲过?!睡过?!”他伸长手臂,像蒋弼之刚才捏他那样掐住蒋弼之的脸,比蒋弼之对他还要用力许多,“我也要这样弄你吗?!疼不疼?!我这样掐你你脸疼不疼?!”

  蒋弼之震惊地看着他,脸上疼不疼已无从顾及,他只觉得心里像被捅了一刀,疼得他遍体生寒——

  他竟然从陈星眼里看到怨恨。这怎么可能?陈星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陈星看到他的脸色,猛地松了手,怔了怔,重新窝回座位里,脸朝向右侧窗外,用后背告诉蒋弼之他现在不想和他交流。

  蒋弼之打开储物盒,拿了包烟和一支打火机下了车。车门关闭时发出一声闷响,陈星低下头,用手掌盖住眼睛。

  没有过太久,蒋弼之回来了。陈星的脸一直朝着窗外,此时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闻到淡淡的烟味,心安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可悲,刚才他真害怕蒋弼之一去不回。

  “星星……”蒋弼之的嗓子完全沙哑了,却不是抽烟抽的。一支香烟不会让人嗓子一下子就沙哑下来。

  他自己也没料到声音竟然哑成这样,立刻顿住,清了清嗓子,用更轻更低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你是一直因为……李道安,才不开心,我……”他静了许久,和陈星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对视,“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陈星通过窗玻璃和他对视,黑夜模糊了两人的神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蒋弼之启动了车子,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家,连车库都没进,直接将车停在院里。

  两人先后下车,蒋弼之开门,陈星跟在后面,换鞋时也是一前一后。若是往常,两人这一段路一定是有说有笑的,但今天没人吱声,使得那些脚步声、开门关门声,甚至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令人窒息。

  他们来到客厅就都不想继续走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中间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蒋弼之先开口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和李道安见面,包括公司的会议,甚至电话会议。我会让王助理负责这件事,只要是他出现的场合,我就不会去,这样可以吗,星星?”

  陈星看了他一眼,在他脸上看到坦诚与隐约的请求,这让他更觉得自己心胸狭隘,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蒋弼之见陈星没说话,暗自叹了口气,“或者这样,我让他自己辞职……”

  “用不着!”陈星恼怒地打断他,“他又没犯什么错,人家工作得好好的你凭什么不让他继续干了?”

  蒋弼之感到几分焦躁:“那你说怎么办?”说完觉得语气有些冲,短促地喘了一声,放缓了声音,“星星,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别自己憋着,好吗?”

  他又是这样,看起来如此诚恳而得体,只从他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

  陈星定定地看他片刻,“你会说实话吗?”

  蒋弼之依然坚信自己在李道安这件事上不算欺骗,果断地点了下头:“当然。”

  然而陈星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无从招架了:“你们睡过多少次?”

  蒋弼之抿紧了唇。

  过了许久,陈星冷笑一声:“数不清了是吗?你们俩好了两年多?按照你平均一星期两次的频率,我算算……嗯,两百多次。”陈星两眼放空地盯着面前的茶几,没什么起伏地喃喃重复:“睡了两百多次。”

  蒋弼之几欲抓狂,“星星!不要想那些东西好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技术好不好?”

  蒋弼之一怔。

  陈星执拗地问他:“他是那种矜持型的还是我这种放得开的?你以前喜欢那种是不是,我看刘谨之也是那种类型。你和刘谨之睡过没?他那么傲,愿意让你干吗?”

  蒋弼之看见他的神色,突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他的星星多聪明啊,知道说什么东西会让自己难堪痛苦,可这些问题分明就是双刃剑,他在进攻的同时也在狠狠地刺伤自己。

  “你们喜欢用什么姿势?在这里还是在他家?还是去嘉宜开/房?你喜欢开/房是不是,你之前说过客房是干炮的好地方……哦对了,李道安是你助理,你们可以直接在办公室,还可以去那间休息室。我才不信他没在你那间休息室睡过觉,你们在那里面干过,对不对?”陈星嗤笑一声,“蒋董真会享受,开会开烦了就来一发,提上裤子继续精神抖擞地……”

  “星星,冷静一下。”蒋弼之打断他,缓缓地摇下头,“我和李道安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忙,比现在要忙很多,约会的机会非常少,多数交流都是工作上的。我也从不和人在公司里做亲密的事,更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不要再问其他的。这些都过去了,不重要,也无从改变,说出来平白是烦恼,你问的这些问题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陈星在心里大喊:“骗子!又骗人!”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那安怡小姐怎么和李道安那么熟?

  “过去的不重要?”他冷笑道:“别人亲过我,这也不重要?”

  蒋弼之如他所愿的陡然变了脸色,心头火气,怒不可遏,却又强自镇定。他盯着陈星耳畔的那一抹红色,极力控制着语气:“今天就当是例外,你喝醉了,又生着气,一时放纵一下,没关系,但是下不为例。”

  陈星看着他,抬手抹了一下自己耳侧,没能将那一片红印擦走,反而抹出一条长长的尾巴,伸向脸颊。

  “你之前真没亲过别人?”

  他今天几次三番地质疑,这种诘问的态度实在很伤蒋弼之的自尊。他胸膛剧烈起伏一下,努力让自己别失控:“没有。”

  陈星笑起来,“可是我之前亲过别人,认识你之前。”

  蒋弼之猝然起身,低头看着他,浑身都显出暴躁。

  “什么时候?和谁!”

  陈星仰头看着他,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如果忽略掉心头那点剐肉似的痛感,看见蒋弼之如此失态简直是太过瘾了。

  “就在你……强迫我那次,之后,没多久,我和一个漂亮姐姐去开/房……”

  “别说了。”蒋弼之往后退了半步,“不用跟我说这个,你我都是一样的,提这些对我们没有好处,你那时候……那是你的自由,你不要告诉我。”

  他强自镇定,语无伦次,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甚至比陈星这段时日的胡思乱想夜不能寐更狼狈。

  陈星更高兴了,声音里满是雀跃:“我那时候恨你恨得要死,觉得自己好好一个男人,竟然被人给、给上了……就想着,我必须得找一个女人……”

  “别说了!”蒋弼之面露哀求,“别说了好吗?星星,不要说了。”

  陈星眼里闪动着不正常的亢奋,“是个姐姐,特别漂亮,她主动加我微信,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那天她喝多了,让我去接她,她教我怎么在宾馆开/房,她那天穿的是黑色的内衣,特别性/感……”

  蒋弼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门摔出一声巨响。

  陈星坐在沙发上呆了片刻,猛地起身打开通往露台的门,听见外面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他颓然地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心想着:“你又闹,又把他闹走了,谁受得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星感到自己快被黑夜彻底吞没时,他再次听见汽车声,由远及近,几乎是瞬间就变得很清晰。

  他赶忙站起身,却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摔倒,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才恢复清明,忙向门口跑去。

  他激动地旋开把手,门被从外面推开,险些撞得他一个跟头,紧接着他就被拥进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蒋弼之抓着他粗鲁地亲吻,两手捧着他的脸颊让他动弹不得。这种亲吻夹带着撕咬,陈星的眼角瞬间迸出泪来。

  这是无比凶狠的亲吻,像是要洗掉什么痕迹一般野蛮,陈星也咬他,两人很快就在彼此嘴里尝到铁锈味。

  蒋弼之和他紧贴着额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我们不吵架,好不好,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不要吵架。”

  陈星双眼含泪用力点头,“不吵,是我错了。”

  蒋弼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是我不好。”

  两人相拥着躺到床上,和往常那样,他先给蒋弼之背两页汤姆索亚的故事,蒋弼之再给他讲后面的。

  念完这一段,蒋弼之又给他讲了几处生词和语法,陈星认真听着,然后搂住他对他说“我爱你”。

  此时此刻两人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然而蒋弼之说了多余的话。

  他想让陈星更宽心,说道:“你可能觉得我跟他们分手了还见面,算是藕断丝连,其实不是。你想,我每天要见多少人、天盛有多少李经理那个级别的下属,他们只是我每天打交道的千百个人中的一两个,只不过因为你知道他们的名字,才觉得我和他们总有来往,但其实不是……”

  他这话突然提醒了陈星,让他想到什么更可怕的事。

  蒋弼之看他又有心事,便鼓励他说出来,什么事只有摊开来才能解决,闷在心里反而是麻烦,过后爆发起来更要命,就像李道安这事一样。

  陈星犹豫一瞬,问他:“我就再问一个,你别嫌烦。你除了之前说的那四段,还跟别人上过床吗?”

  蒋弼之沉默了。

  陈星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感到心灰意冷,推着他胳膊低声道:“你走。”

  蒋弼之露出痛苦与羞愧,“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候没比你现在大多少,还不够成熟。”

  陈星冲他大吼:“你老是这样!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我要是不问、不自己发现,你就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你之前说起李道安的时候就一脸无所谓,我还以为你们就是小打小闹,结果呢?!你们好了两年!两年!到现在他都对你旧情难了!你说起刘谨之也是那样,好像就、就跟普通同学一样……结果他到现在都见不得你喝酒,心疼得、心疼得特地到我跟前奚落我!你、你就是……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说的话还能不能信?你就是个大骗子!”

  陈星的情绪异常激动,脸上涨得通红,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蒋弼之又心疼又懊悔又愤怒,拉起他的手问他:“刘谨之什么时候奚落你?怎么回事?”

  陈星愤怒地甩开他,蒋弼之的手磕到床头柜角,疼得他脸部瞬间扭曲,眼里也浮起生理泪水。

  他于泪眼朦胧中看见陈星将脸蒙进枕头里,哭着说道:“说什么一直想着我,都是假话,其实早就把我忘了!你现在怎么说他们,你那时候就是怎么说我的吧……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蒋弼之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看他半晌,陈星一直将脸藏起来不让他看见,只有肩膀一直因为抽泣而颤抖。直到陈星又出声赶了他一次,他才失魂落魄地出了这个房间。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陈星自己发现了。

  他撒了一个谎,之后信誉全失。

  他曾经训斥蒋安怡,问她“撒谎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那个时候他光明磊落、义正辞严,说:“不是谎言被拆穿,而是你因为这一个谎言而失去信誉,此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受到质疑。”

  如今这句话应到他自己身上了。

  撒过的谎收不回来,和别人的过去也抹不走,他从没有如此刻这般无力、这般羞愧过。蒋弼之站在门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180、魔鬼

  蒋弼之一夜无眠。

  他偶尔熬夜,但通常作息规律,也罕有失眠。有时候觉得入睡困难,就稍微做点运动,冲个热水澡,很快便能安然入睡。

  但是昨晚他根本不想动,干躺到天光泛白时,起身去了阳台,一支接着一支地抽起烟,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像被按了暂停键,夹着香烟的手抬到一半,一动不动。过了半晌,确定外面那个人没有说任何话就离开了,他才将烟送到嘴边狠狠吸了一大口,再用力捻灭。

  陈星正在厨房打奶泡,他没料到蒋弼之下来得这么快,奶泡还没打完。他本想给蒋弼之的咖啡做个心形拉花,作为求和的信号。

  他不敢转身,一动不敢动,假装因为打奶泡的噪音没听见蒋弼之的脚步声。

  蒋弼之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他沉默的侧影,亦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奶泡打好了,陈星没了拖延的借口,屏息凝神地转过头来。

  “哐啷——”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牛奶洒了满地。

  他震惊地看着蒋弼之脸上那个红色的巴掌印,表情渐渐失控,五官难过地纠成一团。

  蒋弼之这才有了继续往前的勇气。

  他走到陈星跟前,用目光无声地安慰他,再从台子上拿起一块棉布,蹲下/身将溅到陈星脚背和小腿上的几滴牛奶擦干净。

  陈星吸了下鼻子,“这布是擦咖啡机的,你怎么擦脚了……”

  蒋弼之有些无措地抬起头来,两人对视片刻,从彼此眼中看到善意。

  他们同时笑起来,笑声持续不断,越来越响,其实也并不是多搞笑的事情,只是因为淤积了一夜的忐忑终于消散,如劫后重生般幸福。

  陈星扑进蒋弼之怀里,感受着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拥抱,心想这样多好,可千万不要再闹别扭了。

  蒋弼之脸上这个样子,没办法去上班了。他通过电话处理了一些公务,陈星趁这时间把游泳池打理好,换上了新水。

  蒋弼之打完电话来到院里,看见陈星穿着短裤坐在池边,将脚伸进水池里撩水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竟一时看得入了神。

  “你——”陈星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刚刚重归于好后的拘谨,“你怎么站那儿啊?”

  蒋弼之笑了一下,走到池边用手感受了一下水温,“太凉吧?”

  他想教陈星游泳。上次烧烤时他知晓了陈星竟然不会游泳,认为这非常不合理,陈星这种好动的小男孩怎么可以不会游泳?他说一定要教会他,可是后来一忙起来,竟然已经拖了两个月了,再拖下去恐怕夏天都要结束了。

  他早该给自己和陈星放个假,也许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我记得家里有个气垫,以前见安怡玩过,好像是个海龟形状的。”

  陈星眼睛一亮,“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他站起身向储物室跑去,光着的脚丫每次抬起时都露出白白的脚底,步伐亦是轻快活泼。

  蒋弼之精神为之一振,满脸笑容地追了过去。

  他们从储物室里拖出那个气垫,两人都爱干净,先用水管将上面的灰尘冲干净,再充上气。

  直径近乎两米的气垫漂在水面上,陈星问:“禁的动两个大人吗?”

  蒋弼之猛地握住他的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大不了一起掉水里。”

  事实证明这海龟承受得住他们两人的重量,他们并排躺在上面,蒋弼之个子高,脚伸到外面,沾着凉凉的水。陈星不敢像他一样一直把脚泡在凉水里,就蜷着腿,把膝盖搭在蒋弼之身上。

  过了一会儿阳光便烈了,陈星跑回屋里拿出墨镜和那本汤姆索亚,蒋弼之依旧躺着,举着书给陈星念故事。

  念了一会儿,陈星突然摸上蒋弼之的脸:“疼不疼?”

  蒋弼之合上书,偏头看着他,“疼才好。”他抬手摘下陈星的墨镜,陈星也摘下他的,两人对视片刻,彼此靠近,缓缓地接起吻来。

  陈星主动告诉他是因为遇到怡安保险的负责人才知道的,还说是自己钻牛角尖,昨晚想了一晚上,已经想明白了,蒋弼之当时不是故意骗他,是自己问得太急,让他不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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