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

　　宋昆杰面目表情地听完了一整套柳小蕊的男神安利大法，留下一句“走了”就攥住了自己手机拨开喧闹的人群离开了乌烟瘴气的迪厅。

　　一回到家，吴美娟已经早早在客厅等着他了。一见他回来就大呼小叫的，“小杰，你跑到哪里去了？大晚上的不回来做作业又去哪里鬼混，我都问过你们老师了，你根本没去上过晚自习！”

　　宋昆杰充耳不闻，回到自己房间就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拿出手机就下载了刚刚在迪厅里女孩手机上的那个软件，一搜索关键词就跳出来几十条有关于宋眠的词条，他阴沉着脸一条一条全部看完了。门被拍响，吴美娟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死孩子你关门做什么呢，一天到晚不学好样，别到时候连宋眠都比不过，让我……”

　　门骤然被打开，吴美娟的话戛然而止。儿子比她高一个头，正眼神冰冷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宋眠的生活费你真的停掉了吗？”

　　吴美娟莫名其妙的皱起了眉头，疑惑道：“早就停了呀……你说这干什么，别扯开话题，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要高三了，没时间搞别的了……”

　　宋昆杰再一次出声直接打断母亲絮絮叨叨的话，“那爸爸呢，该不会偷偷给他汇钱了吧？你不是说我才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吗，为什么那个野种可以生活得那么滋润，我却连买个新手机都不行。”

　　宋昆杰已经种草一部刚上市的新手机有一段时间了，跟家里要钱换手机却一直被吴美娟以旧手机还好端端的干嘛要换为由拒绝。他从小就被一路宠上来的，性子早就被宠坏了，整个人嚣张跋扈，事事稍有一点不顺心就闹得天翻地覆。

　　吴美娟彻底听不懂了，迷迷糊糊道：“儿子你在说什么呀？你爸爸可比我不待见他多了吧，他哪里来的钱？都说了不是不愿意给你买手机，家里经济条件你还不知道吗，你爸就是个修车的哪来那么多钱啊？”

　　宋昆杰把手机递给吴美娟看，讥讽道：“这个主播，一天赚的钱也许都赶得上我们一家半个月的开销了吧？可能还不止呢……你看他是不是长得挺眼熟的？”

　　女人瞪大了眼睛，涂得艳红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尖声呼道：“这不是宋眠吗？他不是在帝都当他的大学生吗怎么跑去做这种事……”吴美娟的思想观念陈旧，对井喷式的直播行业了解不深，还停留在不是明星却又在网络上抛头露面，就是在不干正经事博人眼球的层面。

　　宋昆杰指了指照片里的机器，说：“这台机器，没有上万绝对买不下来。所以……他哪里来的钱？话说回来，妈妈，这么晚了，好心提醒你一句——爸爸还没回家……你不上心点吗？老公还是看严一点吧，别到时候突然也从哪给我抱回来个弟弟，我可不像宋眠那么窝囊那么能忍哦。”

　　隐忧的心事就这样被儿子戳破，吴美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丢脸极了。

　　她如果能管得住老公，也不会把儿子守得那么严了。想想自己当时是怎么上位的，女人心里一阵惶恐，便瞪了一眼讥笑的儿子，色厉内荏道：“行了，做你的作业去，别管大人的事情。”

　　说完就把门给关上了，宋昆杰发出一声冷笑，爬回床上打游戏去了。

　　夜里果然听到隔壁房间的谈话，这里的房子是早期政府分配的筒子房，又小又破，隔音还差。宋昆杰戴着耳机打着游戏都听到了宋旭打完了牌回家把门摔的震天响的声音。

　　吴美娟估摸着宋旭今天打赢了牌心情似乎还不错，就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宋昆杰想换新手机的事，在得到宋旭一个阴鹜的眼神后噤了声。

　　男人嗓音粗噶，骂她：“败家娘儿们，你让我买了以后喝西北风？”

　　吴美娟声音弱弱的，“上个月工资不是刚发嘛……”一想到儿子跟她说的话，心底也涌上了怀疑，试探地问：“老宋啊，你跟……宋眠还有联系吗？”

　　宋旭眉头一皱。

　　“就是……”吴美娟把事情跟宋旭说清楚了。

　　过程中他不禁发出一声嗤笑，“他现在就在外面这种事？”但是在听到宋眠一晚上直播的打赏收益，还有土豪粉丝的事情之后笑容就渐渐拉下去了。

　　吴美娟试探地问：“要不，你找他说说看他肯不肯补贴一下家里？他上大学哪里用得到那么多钱啊。我们小杰都好久没吃猪肉了……但是，我们之前那样，他该不会不愿意吧？”

　　宋旭撩了一把油腻腻的刘海，一脸不屑，满脸的横肉凶相早已不复他年少时的风华，整个一油腻的中年大叔。他一双眼睛泛着算计的贼光，“他不敢拒绝的。”

　　另一边的房间，宋昆杰笑着用指尖点了点手机上眉目温润的少年，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无措害怕的神情，“对不起了哦，哥哥……”

　　……

　　宋眠又是在付疏的怀中醒过来的。

　　一回生二回熟，付疏已经完全放飞了睡姿，直接把宋眠当做一个大型的洋娃娃那样死死地抱在怀里，不留一丝空隙，睡得安稳。

　　宋眠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倏地一僵，脸上开始冒热气。一个热热的什么东西好像抵住了自己的后腰，硬硬的触感让他不敢回头看。他艰难地朝远离付疏的方向挪动身躯，刚挪开，身后的人似乎被惊扰到了美梦，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呓语，长手一揽，宋眠再次被扯了回去。

　　异物恰好陷进了宋眠两腿之间。男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发出了满意的轻哼声。

　　宋眠气绝，长腿一抬——对付疏使用了致·命·打·鸡技能。

　　付总双目瞬间睁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叫。

　　付疏，卒。

　　刘伯看着一大早就又闹起了脾气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刚把两人说和，这又吵上了。

　　刘伯：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jpg

　　吃过早餐，司机依旧是开车先把宋眠送去学校。可刚一下车，宋眠就明显感觉到今天与平常的不同之处。

　　今天司机大叔仍然是停在离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林荫道旁，开的车是低调不打眼的辉腾，如果不仔细看，普通人也只会认为这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更何况平常这里也没什么人。

　　可今天一下车，宋眠就觉得周围的人流量还挺大的，而且似乎都在隐秘地观察他。有人似乎认出了车的牌子和看到了扎眼的车牌，人群立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宋眠一转头看过去，他们却又默契地一致噤声。

　　少年清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劲，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脚步加快，匆匆地走进了学校，在经过教学楼底下的公告栏时余光一瞥，看到那里聚集了不少人。宋眠按捺住焦灼的心情，三两下避开了人群挤到了跟前看。

　　说是挤进去，倒不如说是人群看见他之后自动分散开了一条通道给他进去，更有甚者直接离开了。

　　只见公告栏上以往贴着的社团招新等公告全部被人撕扯了下来，替代之的是密密麻麻贴满了一面板的传单。

　　传单上印满了几张像是偷拍角度得来的照片，画面上是一个穿着西装、站得笔挺的中年男子，正替一位穿着文艺书生气的少年开着后车门，他的手还体贴的放在车门顶上，防止少年不小心撞上。

　　男人低垂着头看着少年，看不清表情他周密的态度让人能感觉到他对少年的呵护。少年穿着干净青春的长袖外衫背着一个朝气的双肩包，正笑着抬头跟人说着什么。清俊的侧脸线条，柔和的微笑，分明就是宋眠！

　　上面还用大大的加粗字体写上：考古系系草背后的暴发户金主已有家室！学神人设的系草夜不归宿，直播账号一个月不到涨粉几十万背后又是谁在推波助澜？！拉拢别人孤立自己看不惯的贫困同学，校园暴力主谋？！

　　传单的纸质十分粗糙，不过胜在它的量多，铺天盖地贴满好几张面板，想让人不注意都难，更何况是本身话题度就这么高的宋眠。传单里大概还列举了宋眠的家庭状况来说明确实不是宋眠自己的经济实力能达到的水平，也不知道编写这个文案的人是怎么调查得知的。

　　人们看着宋眠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也都不敢多说话，纷纷散开了。

　　之前别人看他的目光是带着憧憬和崇拜，现在则是避之而不及的闪躲，目光也是偷偷摸摸不敢和宋眠对上，好像会被传染上什么东西似的。

　　宋眠浅浅的月牙指甲死死地扎着掌心，印下深刻的印痕，他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样。半晌才抬起手慢慢地把乱七八糟的传单都撤了下来，单薄的背影看着特别萧瑟。

　　他只是想过个安稳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却非要被恶意拆解。

　　宋眠把厚厚的一沓纸张揉成团，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只留下了一张准备拿去找院长做澄清说明。经过其他几张社团公告面板，也都密密麻麻贴满了那张传单，撕都撕不完。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似乎一下子放大了，钻进他的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手机一直在震动，宋眠躲开人群逃进办公楼里才得以片刻喘息。

　　是肖明和卓飞发来的信息，他们没有听信传单的编造，都很担心宋眠的状况还叫他不要着急。可是宋眠想回他们一句别担心，却惊觉手指在微微的发颤。他有点不太敢回信息，他怕看见同学和老师对他失望的眼神。

　　今天他穿的是短袖。天气越来越热了，虽然宋眠不爱出汗但是天天穿长袖也有点受不了。还是付疏执拗劝他穿短袖的，说那点疤痕那么淡根本就不影响什么，没人会在注意。他都说了好几次了，但今天还是宋眠第一次穿短袖来学校。

　　他侧臂的陈年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仿佛还能嗅到皮肉被烤熟的气味。宋眠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喂？宋眠？”电话里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本来应该是很冷冽的音色，偏偏温柔的语调将他的声音柔化的像是优雅的大提琴一样。

　　付疏没料到宋眠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有点惊讶。

　　宋眠鼻子一酸，眼眶涌上腾腾的热气，“付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忘了宋昆杰是谁呀hhhhhh我的错，他是眠眠的便宜弟弟啊，该拎出来收拾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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