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隐忍206

  媚庄就道:“我还是两三年前见过他们,如今他们还是不是活着,我却不知道。”说罢,又闲闲地道:”这个世道,无论男人做什么,受苦的总是女人。——这种人,何必为他守着?若是我的夫君做出这种事,我是定会同他恩断义绝,另寻良人的。”

  张莹然脸上阴晴不定,媚庄的这番话,却是张莹然最担心的。——他们安家的大姑奶奶那爆炭一样的性子,又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知道范朝风还活着,只是弃了她另寻了别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莹然想了半日,便只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媚庄拍了拍头,苦思了一会儿,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那时说是那位公子要去营州公干,两人便一起去了。后来在营州……,两人偷偷回转,在我先夫家歇了几天,我那位旧友曾对我说过,他们要去江南。”

  看了看张莹然骤然黑下来的脸,媚庄觉得有几分快意,便又道:“那还是旧朝的时候。如今南北隔江而治,过江的船只受到严格控制,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是回不来了。”

  张莹然见大致情况对景,心里已是信了一半。只是这事到底事关重大,且和这姑娘也只有一面之缘,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还得回去同夫君仔细商议才是。

  想到此,张莹然便将那荷包放进袖袋,对那自称姓穆的姑娘道:“多谢穆姑娘提点。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姑娘不要告诉别人。”

  媚庄点点头,道:“安夫人放心。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此事在我心里,也压了一段时日,如今终于说出来,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既然将人家的托付已是送到,我再不会跟第二人提起。”又对张莹然保证:“就算是那位夫人亲自来问,我都不会再说一个字。”

  张莹然此时心乱如麻,就胡乱点点头,对媚庄福了一福,便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院子,到外面坐席去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权衡

  ※正文355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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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外间,张莹然打叠起精神,和那季家人攀谈起来,又仔细问了这穆家的情形。

  季家人同穆家还有过几次来往,便对她将他们所知道的穆家的情形都说了,就连他家有个夫家没有人了,便回娘家长住的姑奶奶,也都说了。张莹然见他们说得,同她刚才所见应景,便已是又多信了几层,就更是忐忑不安起来。

  婚礼宴席一散,张莹然便拉着安解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说,要赶紧回家。

  安解弘知张莹然素来举止稳重,从来没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如今这样,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便对季家说有急事,就带着安家人告辞了,坐了大车,急急忙忙连夜赶回去。

  上阳城的城门本来晚上都是关着的。不过安解弘如今是上阳的知府,安家人出行,都有特殊的腰牌,便连夜叩开了城门,回到了安府。

  张莹然一直等到和安解弘只有两人单独在内室里,才郑重其事地将那荷包拿了出来,递给安解弘看,又问道:‘你可认得出这个荷包是谁做的?‘

  安解弘见张莹然忙忙得要赶回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谁知却是让他辨认一个荷包?不由有些生气,便道:‘我哪里知道你们女人的东西?‘

  张莹然见安解弘误会了,便忙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先看看,若你也认不出来,少不得就要拿给大姑奶奶看看了。”

  安解弘一听是同安解语有关,立时严肃起来,忙将那荷包接了过来,低头细看。一看之下,安解弘不由怔住了,他将那荷包翻来覆去地验了个底朝天,越看脸色越严峻。

  张莹然也是惴惴不安,心就不断往下沉。

  安解弘看了半日,便放下荷包,走到填漆床旁边竖立的大衣橱前,开了衣橱门,在里面仔细翻检起来。却是找了半日,才从衣橱底部的抽屉里,也找出一个荷包,又递给张莹然,“你看看。”

  张莹然满腹狐疑地接过那荷包,也仔细查看起来。张莹然是刺绣好手,对针脚的感受度,比安解弘要高。却是一看之下,更是惊讶,就道:“这个荷包,和我拿回来的荷包的针脚是一模一样的”又仔细将两个荷包放在一起对比。

  只见张莹然从穆姑娘那里拿回来的荷包,是杏色的,上面绣着的图案看不明白,而安解弘从衣橱里翻出来的荷包,是米色的,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杆翠竹。除去两个荷包上的图案不一样,这两个荷包边缘的针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歪歪扭扭。就连那粗一针,细一针的密度,都是如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针线活儿做得好,仿制还容易些。因为针脚细密一致,仿制的人只要也是刺绣高手,自是不难模仿。可是若是针线活儿做得不好,却是很难仿制,因为要每个歪歪扭扭的针脚都是错的一样离谱,却是难煞很多高手。

  张莹然便立时断定,这两个荷包出自一人之手。——这样参差不齐的针脚,除了那位“刺绣大师”本人,没有第二人能做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种荷包?”张莹然问道,“这针线活儿也太差了吧?”

  安解弘苦笑,“我娘去世的早,我爹也不怎么管我们。我妹妹,算是我带大的。我一个男人,哪里知道要找人教她做针线?——还是她后来大了些,自己想学,才跟着秦妈妈扎几针,却是完全不得要领。秦妈妈见她没有天分,又怕她将手弄粗了,便不再让她习练刺绣。”

  张莹然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说,这个荷包,真的也是……也是……大姑奶奶做的?”

  安解弘缓缓点头,“虽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总归和她有关。”又将那个荷包拿在手里看了看,道:“这个荷包,你到底是哪里得来的?”

  张莹然定了定神,就将今日下午,在瑞姐儿新婚的小院外面,从穆姑娘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了安解弘听。

  安解弘听了,也是面色黑沉得不得了,便问道:“那位穆姑娘在哪里?——我要亲自再细问问。”说着,安解弘恨不得立时就叫了差役,去将那位穆姑娘带过来严刑拷打,让她招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莹然忙拦着他,委婉劝道:“穆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脸上被烧坏了好大一块伤疤,平日里都蒙着面纱,想来也很少抛头露面。还是不要难为她了。”又道:“这件事,她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也没有对人说,可见也不是个长嘴饶舌的人。再则,私奔这种事,又不是值得称道的好事,她要闹得众人皆知,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且让人知道她同这种没有廉耻的女人为友,平白坏了她自己的名声而已。——所以妾身以为,这位穆姑娘倒是不足为虑。”

  安解弘听张莹然说得在理,又听说穆姑娘毁了容,也甚是惊讶,便只好暂时打消了念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反复思量起来。

  安解弘在屋里想了一夜,才对张莹然道:“这事真假如何,我们目前无从查知。你看那穆姑娘说的,她的先夫家,家破人亡;慕容家的旁支,也是家破人亡。所以除非找到那两人在一起,否则完全是死无对证的事情。——还不如先当不知道,将此事放一放。”又沉吟道:“这位穆姑娘,有没有你说得这么古道热肠,也值得商榷。我们就当不知道,先按兵不动。若是那穆姑娘完全于此事无关,当然不会再有什么妖蛾子。若是她在其中有些关联,见我们无动于衷,她就一定会再有后招。——我们且看着吧。”说着,便拿了主意,要派两个暗探去盯着穆家的人等,看看到底他们是何居心。

  张莹然见安解弘想得周到,也甚是信服,只犹豫道:“若是那范四爷真的还活着,大姑奶奶岂不是就不用守寡了?”

  安解弘冷笑道:“若是那范朝风还活着,便说明那穆姑娘说得是真的,他确实是假死跟人私奔。这种话,还不如不说。——我宁愿我妹子做一辈子寡妇,也比让她知道自己成了弃妇要好”

  又忿忿道:“范朝风若是变了心,想纳别的女人,我妹子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会死拦着他。何必要抛家弃祖,做出这种卑鄙之事——却是害了我妹子一辈子”

  张莹然听了,不免有些尴尬。——当日自家大姑奶奶那善妒的名声,可是整个旧都都出了名的。那范四爷别说妾室,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看来范四爷是真的怕极了大姑奶奶,才出此下策,估计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安解弘又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道:“还说抗击夷人,英勇殉国。原来是金蝉脱壳,跟人双宿一起飞去了!”

  张莹然并不知当日营州的具体情形,也无从猜想当日到底有没有可能金蝉脱壳。如今见夫君这样说,便也都信了,只是想起安解语觉得伤心,便在一旁低头拭泪。又想起一事,便对安解弘问道:“那你打不打算给王爷说这事?”

  安解弘沉吟许久,道:“先放一放吧。我还是不大相信这个穆姑娘的话。等闲下来,我再命人叫她过来问话。就算要一辈子瞒着我妹妹,我们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张莹然点头赞同,“这倒是正理。我们现在也只是道听途说。虽说有这个荷包为证,可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上,阴差阳错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不能莽莽撞撞就给人扣上负心薄幸的罪名。”

  这话却是在为范朝风开脱。

  安解弘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便对张莹然长揖在地,道:“多谢夫人提点。为夫这厢有理了。”

  张莹然反倒笑了,“去去去,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我只想知道,若是这事是真的,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安解弘便下了决心,“若是真的,我自会问问妹子到底想如何。若是她还是放不下范四爷,愿意跟人共侍一夫,也由得她。到底她是原配正室,那位私奔的姑娘,已是败了德行。俗话说,聘则为妻奔为妾。她要进范家门,也只有做妾一条路了。——若是想做平妻,门儿都没有”

  “若是大姑奶奶不愿呢?”这才是张莹然最担心的问题。

  安解弘只冷笑道:“若是我妹妹不愿意,就和范朝风合离。——我如今也不是当日没有差事的闲人。就算妹妹在家一辈子,我也护得住她”

  张莹然见安解弘也犯了左性,又气又笑道:“大姑奶奶的儿子,已是立了世子,如何合离?”

  安解弘倒是一时气愤,没想起来这个,便尴尬道:“那就再商议。”说完,便去了净房洗漱,又出去衙门了。

  安解语在王府里对自己娘家大哥大嫂的心事,当然一无所知。

  范忠近日终于将王爷的信带了过来。原来王爷在青江大营的水师出师不利,前一阵子,和豫林王韩永仁的水师打了一仗,虽然不能说是大败而归,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

  范朝晖纵横沙场十几载,在陆上还从未遇到过对手。谁知如今却在水上失了利。因此下,范朝晖又招集了人手,正在商议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迅速提高水师的战斗能力。

  又加上之前范朝晖派到呼拉儿国的探子,近日来终于有了信过来。却是他们在呼拉儿国探子首领,不知得罪了哪方神圣,被人抓了,投进了天牢。倒是没有照奸细论处,只是被关押起来,不得见人。呼拉儿国别的探子,便失去了领头人,都不敢贸然行动,所以南朝这边,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呼拉儿国的消息传来。直到范朝晖这边再派人过去,才知道出了何事。便写了密信让人送回来,请示如何处理此事。

  因了这两事,范朝晖几个月来甚是忙碌,就连以前每月都要写的家信都放在一边,一心一意要扭转水师的战局。且为了两年后顺利拿下韩地,呼拉儿国那里,也得要动一动。免得到时候,那些夷人知道南朝内战再起,又过来趁火打劫。范朝晖的北地却是和夷人正面相接。若是两面作战,胜算就更小了。

  接了呼拉儿国探子的密信,范朝晖便和心腹幕僚商议,再派能人去呼拉儿国,扶植呼拉儿国禁卫军大将军,同摄政长公主打擂台。最好让呼拉儿国十年以内,一直陷于内乱之中。这样范朝晖才好腾出手来,重点收拾韩地,然后拿下谢地。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出逃 上

  ※正文363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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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晖和几人议罢,便又挑了一个会说呼拉儿国话的幕僚,让他扮了商人,择日北上。

  这人花了数月才到了呼拉儿国的王都,又在王都安顿下来。这才开始联系在呼拉儿国原来的探子,又四处走门路,要同那禁卫军大将军拉上关系,徐徐图之。

  这边厢程氏和绘懿在傅家村里,也是时光飞逝,眼看又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

  以往过年前,都是傅老三和傅七郎收拾了东西,翻山越岭去到镇上去卖了,再买年货回来。谁知今年刚入冬的时候,傅七郎去山上设兽夹,却不小心踩到别人设的兽夹,被夹了腿。伤势不轻,便去不了镇上。

  傅老三看着那几筐的猎物、鲜猪肉和咸鱼干,甚是犯愁。且傅七郎聪明伶俐,往年在镇上的集市上卖这些物事,都是傅七郎算帐结帐,傅老三完全不通这些事务。要说力气,傅老三可以一人担着这两大筐物事走上十几里山路,可是让他算帐找钱,还不如让他将这些物事都白送了事。

  若是不去镇上卖,他们家就没有银钱买别的东西。

  过年的年货也许可以放一放,可是他的小浪划子得再上一次桐油,需要买桐油的钱。

  七郎伤了腿,山上的草药不顶用,得找镇子上找专门看跌打的大夫买些好药敷一敷。

  还有家里的屋顶,总是茅草屋顶也不是事,得加紧攒钱换成砖瓦顶才行。

  想到这些事情,傅老三就愁眉不展。每日在门口的院场里,看着从江边拖回来的小浪划子发呆。——这船再不收拾,就得漏水沉底了,这可是他们家吃饭的家伙,比什么事情都要重要。

  程氏冷眼旁观,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日晚上,傅家人吃完晚饭,正在堂屋里闲聊。傅七郎因伤了腿,不得过来,绘懿便端了饭,自去屋里陪他吃了,才将碗筷收拾出来。

  程氏便有意问绘懿道:“七郎的腿好些了没?”

  绘懿皱眉道:“昨儿晚上疼得一夜睡不着。今儿早上才稍稍睡过去。”又着意道:“若是他的腿就这样了,以后可让我们娘儿俩怎么过啊?”

  乡野人家的儿郎若是成了残疾,不能上山下地出河,就是废人一个。若是家里人也少,供养不起这个废人,多半就要出去乞讨为生,死在外面。

  傅老娘听了七郎媳妇的话,心里也很不好受。七郎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孙子,比儿子傅老三还要得她心意,又聪明伶俐,里里外外的活计都做得。她本还指着傅七郎以后光耀傅家的门楣的。如今若是成了瘸子,说不得,他们傅家还得再衰三代。

  程氏见傅老娘和傅老三都脸色不好看,心里微微有些快意,面上却也跟着露出忧愁之色,“这可怎么办?你们娘儿俩连自己都养不活,可怎么养他一辈子呢?”

  傅老三听了,便闷闷地起身,出去外面院场里看他的小浪划子去了。

  傅老娘也在屋里板着脸坐着,半晌才道:“老三家的,你愿不愿意跟老三去集市?”又紧紧盯着程氏的脸问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会识数算帐?”

  程氏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做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道:“老夫人,我是会一些,可是我是妇道人家,如何能去集市抛头露面?——老夫人还是找隔壁的常叔陪老三一起去镇上吧。”

第二百章 隐忍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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