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隐忍253

  而程越文这边见王爷嫌弃谢地的姑娘不够美,心里便是一喜,就也举了茶杯过来给范朝晖敬茶,又道:“王爷今儿在风存阁,跟我妹妹谈得如何?——不巧那时我和内子有急事要去见人,只好将我妹妹单留在王爷那里。不知我妹妹有无得罪王爷?”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

  程馨芳羞红了脸,却只低下了头,一幅羞答答默认的样子。

  范朝晖有些愕然,就沉声道:“越文兄慎言。你们前脚出门,我后脚就也跟着出去了。程家小姐却是由风存阁的丫鬟陪着说话。要不要我把那丫鬟叫来问问,有否怠慢了程家小姐?”

  程馨芳听了,脸上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她未料到,他们都不要脸面,主动送上门来了,王爷也不要她。

  程越文见范朝晖并未顺水推舟,同当年大不一样,也甚为诧异,忙道:“不用麻烦了。想来并无要事。”便只好讪讪地坐下,转头看向了程馨芳,脸色极为阴沉。

  程馨芳见程家大爷对她生了厌心,若是此次还不能成事,自己就真的要被程家送给那个六十多岁的知府做妾去了,就咬了咬牙,起身走到范朝晖身旁,又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泣道:“此生若是不能侍奉王爷左右,小女子愿斩断尘缘,出家为尼”

  范朝晖不动声色的听她说完,就拍手道:“好有志气”又叫道:“来人将程小姐送去净慈庵,告诉净慈庵的主持悟能,就说是我说的,这位小姐,立志向佛,即时剃度,不得有误”

  程馨芳吓得跌坐在地上,又求救似地哀哀叫了一声“王爷”

  范忠早带了两个婆子过来,来到王爷身边躬身应道:“遵命”说着,就让两个婆子将程馨芳拖了出去。

  程馨芳想要尖叫,却被一个婆子拿帕子堵了嘴,就一路拖去净慈庵剃度去了。

  范朝晖便含笑看了一眼厅里的所有人,道:“以后再有送来的,就直接送去净慈庵剃度,也算是为王妃做些功德。——佛祖知晓,必佑我北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程越文见了,全身抖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氏也将头埋得深深的,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绘歆见舅舅家如此丢人,知道程家是靠不住了,就叹了一口气,想起今日下午绘懿专门找她说得话,又沉思起来。

  她在谢家这些年,顺风顺水,过得十分滋润。滋润到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她大度,她得体,她熟知大家子的各种人情世故,礼仪规矩。她行得正,坐得直,无可挑剔。

  可是仔细想来,如她这样脾性的媳妇,在谢家里,比比皆是。可是为什么,众人会仅仅高看于她?难道真是因为她为人处事大方得体?难道没有一丁点原因,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

  想到此,绘歆十分不舒服: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难道自己为了娘亲出头,为了让爹爹迷途知返,都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还是真如则哥儿所说,自己没有金刚钻,却偏要揽瓷器活?

  又想到则哥儿提到的,北地和谢地对立的立场,绘歆就更是坐立不安。她是范家的女儿,不管爹爹如何对她,她都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能以孝顺为名,就算爹爹做错了,也曲意逢迎顺着他。可是若是谢家到时候要与范家为敌,她却是应该站在哪一边?

  绘懿在对面看见姐姐看了看程家的人,又看一眼谢顺平,神色阴晴不定,知道自己下午说得话,应是让她有所触动,就在心底里暗自点头。——希望姐姐能早日明白过来,如今这样的局势,根本容不得她们在夫家和娘家之间首鼠两端。

  若是真的选了谢家,到时候谢家赢了,范家输了,她们两姐妹再无娘家依傍,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就如爹爹说得,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而谢家若是输了,她们却哪有脸去求范家的人饶她们一命?——无论怎么看,如今的局势下,她们只有选择跟娘家站在一起,才是最明智的。

  不过绘懿也知道,她看得这样清楚明白,不过是因为她对谢家没感情,对谢顺平更是死了心的缘故。而姐姐,她是不一样的。她本来就比自己心实,又跟谢顺平夫妻和顺,且一起育有两个嫡子,让她放弃谢家,就跟让她放弃范家一样难过。

  可是难过又怎样?她们有得选吗?

  一时间,桌上的人都是各有心思。

  大家无心再谈,便只速速吃完饭,草草地散了。

  过了几日,谢顺平便过来向范朝晖辞行,说是谢地有要事,要赶紧回去,又说三个月后,就过来接绘歆回家,顺便给绘懿下定。——他本是跟家里人商议好了的,在北地只留几日,所以前几日就忙忙地给范朝晖献上美女,哪知自讨了个没趣。

  谢顺平一直从心底里看不起安解语,觉得她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祸国妖姬,不过是男人的玩意儿,根本就从未将她看作是王爷的王妃、自己的长辈。说话不免就轻佻了些,谁知就触了则哥儿和范朝晖的霉头,将他当众发作了一番。

  谢顺平一向在谢地也是人上人,这辈子还没有这样作低服小过,因此在北地早就待得浑身不自在。

  范朝晖也不留他,就道:“我有病在身,也无法相送。贤婿自己走好。”又道:“绘歆身子也不太好,就在这里养养病也是好的。”且让谢顺平不必着忙回来接人。

  谢顺平不知范朝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见他几日不见,已是頹丧了许多,不知是丧妻的打击,还是打韩地时落下的伤病又发作了,只在心里盘桓。

  绘歆是自己的妻子,当然是要接回去的。绘懿更是筹码,也是不能舍的。只是他们谢家先前的盘算,因了则哥儿的强势,还行不行得通,倒是个问题。也要回去跟爹好好商议一番才是。又听说谢家二房趁他不在,又开始打兵权的主意,便急匆匆地回去了谢地。

  只是三个月后谢顺平过来接人的时候,听说绘歆又病了,起不来床,连见都不让他见。便耽误了下来。只等绘懿出嫁半年以后,绘歆才被送回了谢家。彼时绘懿已是主持了谢家的中馈,比绘歆当年还要八面玲珑,如鱼得水。

  绘歆回到谢家,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被绘懿养在了房里。当年大夫人给她的陪房和丫鬟,都被绘懿变着法子打发出去了。只有绘懿这次从范家带来的婆子丫鬟,安插在绘歆房里。又说她还是病着,将她彻底架空,从此在谢家只做了个无声的影子。此是后话不提。

  而江南王那里,一早知道谢地世子去了北地吊唁,就趁机调齐了兵马,又打下了谢地几个市镇。

  谢家的人十分不满长房把持着兵权,不及时应对,让谢地丢了地盘,就在家里吵吵嚷嚷,要长房将兵权交一半出来。

  谢家二房的嫡次子谢顺才极有能耐,只是被谢顺平一直压制着,不能出头。如今好不容易等着了机会,趁谢顺平不在家,终于将三分之一的兵权握在手里,立刻就带了人,将江南王夺走的几个市镇,又抢了回来。一时谢顺才在谢家风头一时无俩,很得谢家老人的青目。

  谢顺平听说,忙忙地赶回来,已是晚了一步,那三分之一的兵权,已是再难拿回来。

  这边则哥儿便从此留在上阳王府,由范朝晖亲自教授武艺和兵法。

  则哥儿一心想多学本事,以后做出番大事业,能护住娘亲堂堂正正做人,也让人不能再随意侮辱他的娘亲,就十分刻苦勤奋。

  范朝晖见则哥儿孺子可教,觉得自己终于后继有人,极为欣慰,又劝他不必太着急,贪多嚼不烂,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则哥儿见大伯父最近一直郁郁寡欢,又想起三姐绘绢才刚刚十二岁,却被大伯父配给了已过而立之年的韩永仁。只等守孝三年,及笄之后,就要嫁给韩永仁。韩永仁如今是北地的降将,他的发妻去年去世了,一直没有续弦。绘绢嫁韩永仁,也算是下嫁。只是张姨娘听说此事,吐了几日的血,也是快不行了。

  安家那里,前日也来报过信,说是安老太爷没了。

  范朝晖便以女婿的身份,去了安家拜祭。回来之后,更是憔悴了许多。

  如今范家正是多事之秋,则哥儿知道大伯父心里十分煎熬,就也劝道:“大伯父,您就不再考虑考虑姐姐们的亲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旧人 下 (补粉红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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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大伯父专注地听他说话,则哥儿就鼓起勇气道:“三姐虽是庶女,可是同韩永仁的年纪,也差的太大了吧?且韩永仁家里,他的嫡长子都娶妻生子了。其他的嫡子、庶子成群,妾室姨娘也有十几个。等三年后三姐嫁过去,也才十五岁,哪里应付得来?”

  “还有二姐,她在傅家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该过几天好日子,又何必再嫁到谢家去搅那潭混水?”

  看了看范朝晖的脸色,则哥儿又小心翼翼地道:“大姐更是知道错了,如今天天过来侍疾,对大伯父也是一片孝心。——大姐其实没有坏心思。只是不知变通,比较认死理。”则哥儿对绘歆倒是余怒未消,可也并不愿意看到大伯父跟几个女儿都反目成仇。

  范朝晖默不做声半晌,才冷冰冰地道:“我以前将她们放在心坎里,她们却将我踩在泥里。现在我把她们踩到了泥里,她们反倒记起我是她们的父亲了。”

  则哥儿知道如今几个姐姐每日里晨昏定省,来得十分频繁,不像从前,都只知有母亲,不知有父亲。

  而大伯父以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他本人对这些虚礼又从不在意,就算不过来问安,他也从未有过一句重话。——也实在怪不得姐姐们。

  可是又觉得大伯父也挺不容易的,想到自己瞒着大伯父的事,则哥儿就觉得十分愧疚,只喃喃地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范朝晖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她们以为,我不懂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我只是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用到自己家里,自己的女儿们身上……”又看着则哥儿,似乎通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则哥儿浑身不舒坦,马上指了一事,下楼出去了。

  范朝晖沉思地看着则哥儿仓惶跑出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五七过后,安解语的灵柩终于由专人护送,回了朝阳山,葬入祖坟。

  又过了几日,秦妈妈和阿蓝过来请示王爷,王妃的遗物要不要收拾起来。秦妈妈却是担心王爷以后另娶,不想让安解语的这些衣物首饰,穿戴在别的女人身上。

  范朝晖知道秦妈妈和阿蓝的心思,就道:“我来收拾吧。”便回到风存阁,将安解语遗留下来的衣物首饰慢慢翻看,打算要留一些在身边做念想。

  那一晚,风存阁顶楼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第二日,则哥儿过来寻范朝晖,见他在顶楼抱着娘亲的一盒首饰和一件袍子,蜷缩着睡在软榻上,脸上泪痕犹在。就有些恻然,便轻轻伸手过去,要将首饰盒和袍子拿走。

  范朝晖在睡梦中将首饰盒和袍子紧抱着不放手。则哥儿一用力,范朝晖就醒了,睁开眼,看见是则哥儿,便轻声道:“则哥儿来了。”

  则哥儿有些尴尬,忙道:“吵醒大伯父了?”

  范朝晖慢慢坐了起来,望了望窗外,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中了。”

  范朝晖沉默了半晌,问道:“早课做了吗?昨日教你的兵法策论,可写好了?”

  则哥儿挠了挠头,道:“策论还有一半未写。”说完,便一溜烟下楼去了。

  范朝晖见一让他写策论,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有些好笑,又想起四弟小时候,也极不喜欢写策论,一问到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或是如则哥儿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些。不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边绘懿出嫁前一直在上阳王府里跟了爹爹派来的人,专心备嫁。

  而绘歆虽不至于对绘懿横眉冷对,可是也不再主动跟绘懿主动说话。

  绘歆知道绘懿不是完璧,嫁给谢顺平做平妻,可能是她最好的出路。就算私心里,她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给自己的丈夫。可是父命难违,夫命也难违。这两个人都同意,她这个做女儿和做妻子的,似乎都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绘懿也知道绘歆心里有疙瘩。只是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作为姐妹,也算仁至义尽了。又觉得绘歆命好,什么事都有人替她打点好。她最大的痛苦,不过是自己的妹妹,要嫁给自己的丈夫。

  而绘懿却没这种好命。她事事都要自己去争取,就算有可能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也要试一试。所以更多的时候,绘懿都不再废话,只等绘歆自己明白过来。——自己体会出来的东西,比别人灌输的,要管用一百倍。

  且绘懿有过更悲惨的遭遇。也对绘歆一再表现出来的伤春悲秋不以为然。绘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她只愿自己和含霜这一辈子,都不再吃那种苦。

  安解语在江南,浑不知自己的死遁,在范家、安家和谢家,都掀起了轩然大*,将数人的命运,都彻底改变。

  她最近只觉得范朝风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晚,就有些担心范朝风的安危。

  那日范朝风跟着宋远怀在烟雨阁的花舫里,得知了上阳王通文天下的仆告,心里便怅然若失。

  他从烟雨阁出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撞到一个乞丐婆,忙闪身到一边,自顾自往前行去。

  后面却传来一个惊喜的女声:“前面可是范四爷?”

  范朝风心里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却见是那个自己刚刚差点要撞倒的乞丐婆,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她的脸上脏的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神色甚是熟悉。

  范朝风便仔细看了看,还未等他认出她来,那乞丐婆已是扑了上来:“范四爷,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

  范朝风就赶紧往旁边闪了闪,淡然道:“你认错人了。”说完便转身就走。

  乞丐婆见路人都盯着她瞧,又见范朝风马上就要走的样子,便连忙上前低声道:“四爷,我是媚庄。四爷不记得了?”

  范朝风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看那乞丐婆,还是认不出来。

  那乞丐婆无奈,只好拨开脸上的又脏又乱的头发,露出一边有个伤疤的脸,低声道:“我走得时候,四爷眼睛还不好使,自然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只是这个伤疤,四爷应该还记得有个人,为了从火堆里救出四爷,被烧坏了脸吧?”

  范朝风这才有些信了她:他在呼拉儿国眼盲的遭遇,对谁都没有说过,包括解语在内。知道的,除了他自己,就是慕容媚庄。

  看见慕容媚庄的狼狈样儿,范朝风忍不住讥讽道;“怎么?跟你私奔的情郎不要你了?让你流落街头,沿街乞讨?”

  媚庄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给安氏的大嫂编的谎言?——难道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转念又一想:他妻子反正已经嫁给了他大哥上阳王范朝晖,且最近听说已经死了。再不能站在他们之间,阻隔他们,便低了头,做了忏悔状:“对不住,范大哥。是我鬼迷心窍,胡编瞎话。”又可怜兮兮地道:“我已是几天没有吃饭了。四爷行行好,赏小的一碗饭吃吧。”

  范朝风见她立时认错,一时也发作不起来,又无法视而不见她的惨状,就道:“你跟我来。”说着,便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客栈,要了个套房。又叫了个婆子打水过来,让她进去里屋清洗。自己就在外间要了一桌子饭菜,边吃边等她。

  媚庄收拾好了,又换上范朝风让婆子给她拿来的新买的衣裙,心里百感交集,觉得自己真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范朝风吃得酒足饭饱,媚庄才姗姗来迟。

  见到桌上杯盘狼藉,媚庄有些愕然。

  范朝风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忙叫了人过来,将残菜撤了,又上了几盘刚炒的菜。

第二百章 隐忍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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