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入阁 上302

  一般来说,一个人管一件事肯定是不行的,监守自盗是一定的。两个人容易互相勾结,监守自盗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而三个人就是一个坎,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想互相勾结起来,欺上瞒下,三个人不容易齐心。这是一种博弈,也是因为囚徒困境造成的对他人的不信赖,从而起到一定程度的监督作用。

  这种监督,人数多于三个的话倒是没有更好的效果。反而会因为人手太多,到时候找不出真正的责任人。

  只是再好的监督,都是一种手段而已。

  人心善变,人心也是贪婪的。

  就像人人都知道犯了罪是要坐牢的,可是照样有人犯罪。

  做丫鬟的都知道不能跳过主母去勾引老爷,可是总有丫鬟要自作聪明,直接跟老爷送作堆。就算前面打死过几个丫鬟,后面的丫鬟依然前仆后继,源源不绝。

  原因无他,当人的贪念占了上风,就看不到风险,只看到风险后面巨大的收益。何况做了错事没被抓到之前,人人都会觉得自己会是逃过惩罚的最幸运的那一个。

  安解语知道,抓住内鬼不难,难得是如何处理这个内鬼。手软肯定不行,一定要处置得有威慑力。但是公诸于众也不行,让有些人知道,看似铁板一块的筹码房里也有人可以瞒天过海,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她和南宫雪衣叫起来也只有两个脑袋四只眼睛,实在是防不胜防。

  晚上安解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想着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来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范朝风也睡不着。白天见过的那几个人总让他觉得有些问题。

  见安解语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范朝风伸手把她搂过来,低声问道:“你怎么啦?白日里睡得太多?”

  安解语白了他一眼,道:“我白日里哪有睡觉?——我是在担心赌场里的事儿。”

  说着,安解语就把赌坊里筹码房可能出内鬼的事儿,说了出来。又道:“这事儿要查出来是谁做的,不难。难的是怎么把这人处置了。轻了不行,可是重了的话,难免会闹得众人皆知,反而惹了更多的麻烦。”

  范朝风听了低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就把筹码房里所有人都换下来,做得好的,往上升。做得不好的,往下贬。有问题的,让他吃多少,吐多少。吐完了,再交给仁兴堂的刑房处置就是了。——处置的时候,让新进筹码房的人过来看着就是了。”

  安解语知道,这是要杀鸡骇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只希望这样做,能多管一阵子。只是她又要忙起来了,安解语便皱眉道:“这批筹码房的人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再换一批,又要多费些功夫了。”

  范朝风不以为意,道:“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去了,你也可以每日里去赌坊待几个时辰。”顿了顿,又道:“我会每日里送你过去,再接你回来的。”

  安解语听了,心里很是熨贴,在范朝风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了,道:“这样也好。省得我白日里天天在家睡觉,晚上吵得老爷不得安眠。”

  范朝风失笑,抱着她亲了下去。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觉得困意上涌,便各自睡了。

  第二日一早,安解语就让人去给南宫雪衣送信,说她今日里要去赌坊理事,邀南宫雪衣一起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结盟 中

  南宫雪衣接到安解语的信,连忙应了,坐了车过来,邀安解语一起去赌坊。

  范朝风刚从江南同谢地交界的地方回来,也在家休整,不用去仗义楼里理事。

  见南宫雪衣和安解语两个人要一同去赌坊,范朝风便骑了马,跟着她们俩黑衣劲装的大汉排在门前,虎视耽耽。

  安解语知道,这赌坊重地现在的安保措施,不比银楼逊色。除了屋前的大汉打手威慑之外,赌坊的屋前屋后都有重兵守着。——别人可能想不到,辉城军真正的军饷集散地,就是在仁兴堂的赌坊深处。

  一般人想进来挑事,外面的大汉就能解决了。如果冲到赌坊里面意图不轨,基本上就只能从前门竖着进去,再从后门躺着出来了。而且不会让人在赌坊里断气,都是规规矩矩、走街串巷,在辉城闹得人尽皆知之后,才抬回闹事人家中,第二天再断得气。

  这种处理法子,当然有两种意思:一是对闹事人家里表明,我们知道你家在哪里。若还有人受了别人的指使,想来仁兴堂捣乱,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能把一家大小的性命都搭了进去。当然,若是闹事人本来就是个无家无业的混混,就更好处理了,直接抬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二呢,却是向四围的人表明,仁兴堂不在赌坊里面取人性命。仁兴堂的赌坊是求财的,不是求灾的。而且辉城的人都相信,一个地儿要是死了人,就会影响气运。对赌坊这种特别需要气运的地方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

  所以仁兴堂整修之后,在安解语的主持下刚开业的时候,曾有几拨人受了别有用心的指使过来闹事,都被宋远怀和范朝风如此处置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仁兴堂的主意。

  这次仁兴堂赌坊筹码房的内鬼案,是在仁兴堂赌坊顺利运营很长一段时间出现的第一起案子。这个内鬼的出现,也是任何赌坊发展中必经的阶段。

  安解语在大车里面就同南宫雪衣私下里说了她的想法,还有范朝风建议的如何处置内鬼。

  南宫雪衣一听是出了内鬼,气得柳眉倒竖,怒道:“筹码房的人工是整个赌坊最高的,仅次于赌坊的堂主而已。——这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仁兴堂的刑房很多年没有开启过了,如今倒是要用他们来祭祭刀了”

  安解语讪笑道:“都是我的错。当年我要同意让进筹码房的人都签了死契就好了。”

  南宫雪衣想了想,也点头道:“以后再想进筹码房的,都要签了我南宫家的死契才行。”看了看安解语,南宫雪衣又改口道:“这样吧,以后筹码房两组人,一组签我南宫家的死契,一组签你们安家的死契。以后除了我们两家的人以为,都不能进筹码房。”

  安解语本来想用她在后世经营现代赌场的经验,来打理仁兴堂的赌坊。现在看来,她是过于缘木求鱼了。没有大的社会环境,想单独把那个社会的管理经验移植到后世,还是不能过于刻板。有些地方,该本土化的,还是要本土化,不然会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麻烦出来。

  若是一开始筹码房的人都签了死契,也许他们就不那么容易被收买了,安解语默默地想。

  两人在车里说着话,外面范朝风已经在跟人打起招呼来,又对车里的两人道:“到了。你们下来吧。”

  安解语戴上有面纱的帏帽,同南宫雪衣一起下了车。

  范朝风骑在马上,目送她们两人进了赌坊的大门,笃定是万无一失,才勒了马,转身回去了。

  范朝晖一大早起来,让手下人先去联络了自己派在江南的暗探,具体打探了一番仗义楼安护法夫妇的住址。

  等那人换了装过来,专门带他们过去的时候,范朝晖发现,果然是当年他同则哥儿还有周芳荃一起路过的那所宅子。

  想到那一天,就是在这所宅子外面,他亲耳听见安儿的笑声。——当时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如今他又一次站在这个大门前,却又有些犹豫起来。他真的害怕,到头来,发现自己确实是在做梦……就算是梦,让他在梦里都多待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范朝晖默默地骑在马上,看着对面的门庭,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十八骑跟着他多年,又是军中出身,自然知道主将不动,他们也都不会动。

  一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连他们骑的马都没有嘶叫过一声。

  日头渐渐地升起来,照在承义坊前的大街上。

  坊里的人家也都起了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大街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条街上不许有小商贩过来摆摊,因此来往的人都住在这里附近人家的,或者是仆役出来采买,或者是主人家出行办事。

  大家住在一条街上,彼此知根知底。站在街边的范朝晖一行人,就特别显眼。

  等到越来越多过往的人开始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这一群人的时候,范朝晖才回过神来,对手下吩咐道:“你们骑了马出去,到附近街上找个酒楼待着去。我办完了事,自会去寻你们。”

  他的手下有些不安:王爷一人担北地安危。他们把他一人留下,若是出了事,他们可是万死难辞其疚了。

  范朝晖看出手下的顾虑,微笑道:“你们放心。我是有备而来。这里住的,是我一个至亲,断不会有事的。”

  手下人听了,这才颔首道:“我们在这里看着老爷进去了,再散开也不迟。”

  范朝晖知道自己的这批手下,从旧朝自己刚刚从军的时候就跟着自己,是多少年血与火里熏陶出来的同袍之情,他们如此谨慎,也不是无的放矢的。

  “也好。我记得过来的路上,有一家辉腾酒楼。我进去之后,你们就去那里等着我。”范朝晖吩咐道。

  手下应诺,看着范朝晖下了马,一步步地穿过大街,走到对面挂着“安宅”的大门前,举起手,扣响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皂衣的门子探头出来看了一看,见是一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陌生人,不由警惕地问道:“请问这位大爷有何贵干?”

  范朝晖微微笑道:“跟你们老爷通报一声,北地上阳范朝晖到访。希望能让你们老爷拨冗一见。”又加了一句,“放心,不会耽误他很多时间的。如果在家里不好说话,我们也可以出去辉腾酒楼里见一面。”范朝晖担心若是安解语也在家,四弟未必会答应让自己进去。

  那门子却一时没有将眼前穿着一身玄色长衫的大汉,同南朝那个赫赫有名的上阳王范朝晖连在一起,只以为又是来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便耷拉着双眼敷衍道:“知道了。你等着,我去看看老爷愿不愿意见你。”说着,就要关了大门。

  范朝晖一听就知道这门子没有打算去通传,便从袖袋里掏出一小锭金子,塞到门子手里,笑道:“劳烦了。这点辛苦费,小哥拿去打酒吃。”

  门子见这衣着朴素的汉子一出手就是金子,马上知道自己看错了人: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上门来打秋风的?

  “大爷稍等一等,小的马上去给您通传”那门子立刻变了脸,对着范朝晖点头哈腰起来,又将门半掩着,并未关了严实,拔脚就去外院的书房报信去了。

  范朝风送了安解语和南宫雪衣去了赌坊后,回到家里,便去了外院的书房理事。

  辉城军的规模越来越大,范朝风已经逐步将自己的有些职权交了出去,只留了最要紧的行军布防的要职在自己手里。

  他的书房内室里,有两张长长的桌子,左右并列开来。左面的一张,上面用泥土沙堆,做成了一幅惟妙惟肖的江南和谢地的地形图。他正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对着长桌上的地形图沉思。而右面的一张,却是有各种甲兵小人和关隘水途,组成攻防之阵,可以沙盘推演行军的步骤。

  看门的门子来到外院书房,先跟伺候在书房外面的小厮说了,那小厮见门子急切的样子,认为定是了不起的人来了,不敢怠慢,也赶紧进去给老爷通传去。

  范朝风的书房内室,小厮是不能进去的。因此小厮进了书房,不过是在外屋大声回道:“回老爷的话,外面来了一个自称是‘北地上阳范朝晖’的人,要求见老爷。”话音刚落,内室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了。

  小厮正在疑惑,范朝风已经飞一样从内室出来,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是谁到访?”一幅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

  那小厮就把门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范朝风的脸上阴晴不定,想了半日,才道:“我出去看看。”说着,便风驰电掣一样,往大门口奔去。

  范朝晖背着双手站在安家的大门前,往里打量着里面的陈设,发现当面一个雕着天女散花的照壁挡在院子中央,隔绝了外人的视线,便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从照壁后绕出一个人来,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结盟 下

  ※正文310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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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晖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没有猜错。这安护法,真的是自己的四弟范朝风

  范朝风见了这满脸胡子的人,赫然就是自己昨日里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口撞见的十九骑里面领头的一个。——怪不得自己觉得他面熟。

  他们兄弟俩这么多年不见,又各有自己的为难事儿,同当年相比,两人的样貌都改变了不少。

  只是再改变,他们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且从小就生得相似。如今多年后重逢,那股生疏感很快就褪散开去。

  范朝风站在照壁旁,看了门口的范朝晖一会儿,才定了定神,拱手长揖道:“大人远道来访,我安某人不胜荣幸之至。”说完,起身一摆手,道:“请大人书房里坐。”要请范朝晖进屋里去。

  范朝晖见四弟不肯承认自己是范家人,眼神黯了一黯,提步上前,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四弟,你……”

  范朝风连忙截住他的话,微笑道:“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先去书房说话吧。”

  范朝晖点点头。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次他到江南来见四弟,除了要将旧事了结,更重要的,是要暗地里先拿下江南。——这事当然不能太过明显高调。若是让谢家知道范家已经把江南也握在手里,他们说不定就要狗急跳墙了。

  范朝晖觉得自己这一边的准备还不是很充分。面对谢家,如果现在要打,就算最后能胜,也有可能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且他的两个女儿还在谢家手里。范朝晖对谢家的局,也还没有铺陈完整。两个女儿,还没有全身而退。他不能现在冒险,不能让谢家有机会,杀了他的两个女儿祭旗。——范朝晖到底是做父亲的,就算大女儿贸足了劲儿跟他对着干,他还是无法要了她的命。其实当初,若是他的心真够狠,绘歆是不可能活着回谢地的。后来虽然做了种种的防范,其实都是增大了风险而已。

  范朝风不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拿定了主意,等会儿去了书房,要先跟大哥说清楚,自己不能以范朝风的身份,活着回到范家。抛开个人私怨不提,他的“死”,在旧朝里,人人都知道:他是不愿投降夷人,自残而“死”。而旧朝的覆灭,天下人本来都认定是旧朝皇帝倒行逆施、丧心病狂,为了一己之私,容不下功臣,特地跟夷人串通,引夷人入境来戕害功臣,屠戮百姓,才导致了旧朝的覆亡的。

  在这件事里,范家因为一有着范朝风的英勇殉国,二有着范朝晖的疾驰京城、却晚了一步的痛心疾首,在天下人心里,声望极为高涨。就算他现在跟人争天下,也没人认为他是个乱臣贼子,更没人认为他是处心积虑要取旧朝而代之,从而导致旧朝覆亡的人。

  虽然历朝历代,都有造反出身登了大位的人,可是这样做,名声到底不好听。上位之后,也需要花大力气来粉饰当年的不义之举。且这样的人,一般都在位不能长久。大多不到三五年,不是被手下人背叛,就是被别的人再度以“剿灭乱臣贼子”的名义,赶下宝座。

  真正坐稳了江山的人,都是从起兵到最后登位,都有着无懈可击的理由和名声的人。就算其实真相并非如此,可是只要没人知道,就万事大吉。

  范朝晖到现在为止,都有着这样的名声、机会和能力。

  可是若是范朝风未死的消息一旦公诸于众,范朝晖和整个范家的局面,就有些微妙了。

第三百章 入阁 上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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